帝妻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麗妃

作者 ︰ 芝麻團子

這人體態豐腴,彩繡輝煌,滿頭的珠釵美鑽,雍容華貴,每走一步,身上華服沙沙作響。

她一邊走,一邊抱怨︰「搞什麼嗎?干嘛要我和美人一起接受宮規的學習啊……怎麼說我也是個婕妤啊……讓我和四品的美人一起學習,不是降低了身份嗎……是尚儀局的那些奴才是嫌我打賞的太少嗎?簡直目中無人,我一定要給爺爺寫信,說明這里的一切……別的美人也就算了,還是姓佟的美人,我這輩子最恨姓佟的人了……」

進寶垂眸,最恨佟姓的人,除了朱家香香小姐,還有誰呢?

「我爺爺說了,秋宴前,太後曾經朝見了佟家那丫頭,幫我查清楚沒,那姓佟的人到底是誰?竟能讓太後另眼相看的,一定不簡單!」

進寶眨眨眼楮,假意看向別處,什麼都沒听到。故意放慢腳步,不想與她撞見。

可是,從芙蓉園去尚儀局,只有這麼一條路,不然她鐵定換路走。

樂奴見她老牛慢步,在她身後輕聲提醒她︰「佟美人,時候不早了,再不快一點,就要晚了!」

她抬抬手,示意她不用擔心,她心中有數!

其實進寶只是在等朱香香過去。眼看她就要穿過前方的月亮門,忽然朱香香的眼楮一瞟,看到遠遠的仿佛有個人影,她停住,轉過頭來。

望著進寶,先是一愣。

朱香香是婕妤,比進寶大一級,進寶應該給她見禮,遠遠地,進寶微微屈膝。

朱香香點點頭,接著,她抬起腳……

唰地一下,她轉過身,大步地朝進寶走過來。

直視著她的臉,她的眼……

進寶略微地低下頭。

猛地朱香香抬起了手,指著進寶的鼻子,大聲地說︰「你就是那個佟美人?」

進寶已經避讓了,可惜還是見到了。

進寶有心不見,但同在深宮中,就算今日不見,他日也會見面,而且听朱香香的話,她們今天還會在一起學習宮規。

總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進寶輕聲地說︰「朱婕妤!」

朱香香難以置信地從上到下打量著她︰「得蒙太後召見的佟家小姐就是——你,佟進寶?」

不等進寶回答,朱香香嚷道︰「你是哪門子的千金小姐啊?你有什麼資格進宮啊?我明明听到碧蓮要進宮的,碧蓮人呢?秋宴那天就沒看到她,她是不是沒選上,不敢露面,怕丟臉啊!」說著,朱香香左右張望,似乎碧蓮就躲在不遠處。

半天沒有見到人,她才確定碧蓮真的沒有進宮,冷笑一聲說︰「碧蓮沒選上,到讓你撿了個便宜,你怎麼不說話呢?不過得蒙太後召見一次,就目中無人了嗎?」。

進寶沒有回答,是等她說夠了,自然會走開,不再為難她。但身後的樂奴氣不過,替她打抱不平地說︰「朱婕妤,太後的確召見過佟美人,而且不只一次,是——兩次!」

進寶瞥著她,輕聲叱了一聲︰「樂奴!」

樂奴撅著嘴不太高興地退到進寶身後。

朱香香一听,轉頭看向身後的人,她身後的奴婢連忙低頭,顯然是沒有人告訴她。

緊接著她用鼻子哼一聲,不屑地說︰「太後召見又有什麼了不起,連婕妤都沒封上,不過才是個美人!」

樂奴張口要說,進寶急忙拉她袖子,瞪了她一眼,她扁扁嘴,不服氣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都被太後召見了兩次了,可見還是不招太後喜歡,」朱香香突然地‘啊’了一聲,提高嗓門說︰「到底是什麼惹太後不高興了呢?是你一雙大腳還是粗糙的雙手,又或者太後是知道了你原本是佟家的使喚丫頭,所以才……」說著,朱香香掩嘴而笑。

周圍的人一听進寶原是下人出身,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就連樂奴都‘呀’了一聲驚呼。

朱香香見狀更加得意,她繞著進寶慢慢地轉圈兒︰「你以為張了一雙特別的眼楮,就可以迷惑所有人了嗎?太後是何等身份,豈是你這小妖女可以迷惑的?看我今天怎麼讓你顯出原形!」

忽然,朱香香伸出雙手,用力地一推。她們原本站在芙蓉園的回廊上,廊下是水池。

進寶沒有防備,仰面跌進冰冷的池中。

還沒到九月,池水卻已冰涼,砭人肌膚。

進寶打了一個激靈,池水很深,她的手腳不停地在水里撲騰,掙扎著向上一挺,露出頭來。

朱香香立刻伸出手來,按住她的頭,使勁地向下壓,進寶無力反抗,‘咕嚕咕嚕’地一連喝了好幾口池水。耳邊听到有人害怕地勸說︰「婕妤啊,會鬧出人命的!」

朱香香也不想剛進宮就鬧事,只是想她多嗆幾口而已,見人勸阻,惡狠狠地哼了一聲說︰「什麼鬧出人命啊,我是在救她啊,你們的眼楮都長哪里了,沒看到我在救她嗎?」。說著,朱香香轉身就要走,遠遠地看到有人向這個方向走過來,她忽然高聲喊道︰「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進寶在水里不停地浮浮沉沉,她不會游泳,樂奴這時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見她伸手拉她一把。

氣息越來越不夠,身體越來越沉,她開始向下沉去,耳邊都是汩汩的水聲。她的手腳冰冷僵硬,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呼出的氣化作一連串水泡,在眼前四散開了……岸上的聲音越來越遠,人影綽綽……

就在失去意識的一剎那,她听到有個聲音說︰「拉著我的手!」

她用盡全力地伸出手,抓住那個希望,緊緊地。

她被七手八腳地拽了上來,全身濕漉漉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冷風一吹,她立刻全身緊縮,蜷曲成團,不住打著寒戰。

眼前人影晃動,進寶尚未來得及看清伸手拉她的人,听到朱香香說︰「香香拜見惠妃娘娘,娘娘金安!」

氣息尚未喘勻,進寶急忙道謝。這時,樂奴從遠處急忙跑來,手里還拿著一根竹竿。

看到惠妃娘娘,連忙行禮道︰「奴婢拜見惠妃娘娘!」

進寶抬頭望去,惠妃生的裊娜縴巧,身穿一件鵝黃色儒裙,配以半臂,上繡各色牡丹,頭戴上九頭菊花金釵,正接過太監遞過來的絲帕,擦著臂上的水。

進寶急忙站起,渾身冷的顫抖不已,屈膝施禮。

惠妃命人取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轉頭對樂奴說︰「你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這大冷的天,讓主子落水不說,還不趕快救人,跑到哪兒閑逛去了,若不是朱婕妤在這里,大聲呼救,你家主子恐怕淹死池中,也沒人知道!」

朱香香聞言,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她假意救人果然沒錯。然後向進寶瞥來。

進寶又怎麼會沒听到呢?她只是不想與她爭辯。

她低著頭,縮著身子,不停地抖動,全身濕漉漉的十分嬌弱無助,惹人憐愛。

朱香香看到,忍不住牙根緊咬,後悔剛才沒將她淹死,若是皇帝看到她這副楚楚可人的模樣,不知道又是何等憐惜。

樂奴一臉惶恐地辯解︰「奴婢是見佟美人落水,心里著急,才會去取竹竿!」

惠妃听到樂奴稱呼她佟美人,不禁訝異,向進寶看過來。

皇宮之內,美女如雲,如此清雅之姿色,在深宮之中,甚為少見,尤其一雙淡紫色的瞳,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夢似幻,令人忍不住遐想,一瞬間,惠妃竟有怔怔出神。

進寶冷的受不了,急需回房換件衣服,微微屈膝說道︰「多謝惠妃娘娘救命之恩,稍後進寶還有宮規禮儀要學,想先回去換件衣裳!」

惠妃點點頭道︰「也好,你趕快回去吧,小心著涼!」

「進寶告退!」

「樂奴告退!」

剛走出數步,便看到一群衣香麗影的人,如眾星拱月一般,小心伺候著為首的女眷,緩步踏上這游廊上。

看來很多人都喜歡上這里來。

為首女眷容貌豐美,妝容艷麗,衣裳飾物皆華麗繁復,身上一股甜甜的香味,人未到,香氣已到,想必出門前已經花盡心思。

進寶站到一側,垂首悄悄避讓。

那女眷微昂著頭,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連瞥都沒瞥進寶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從她身邊走過。看到前方站著的兩人,輕笑一聲迎了過去︰「香香妹子,你何以會到這芙蓉園來?」

進寶一听這聲音,不禁驚訝,微微側頭,朝那人瞄了過去。

前面明明站著兩個人,麗妃卻只看到朱香香一人,惠妃身為貴妃,她卻視而不見,可見為人倨傲,絲毫沒把惠妃看在眼里。

忽然之間,她仿佛才看到了惠妃一樣,對惠妃微微福了福身,說︰「姐姐您又怎麼會來芙蓉園呢?這里風涼潮濕,對姐姐的身體不利,日前姐姐風寒,妹妹因為要服侍皇上,未能前去探訪,還請姐姐見諒!」

進寶輕聲地問身旁的樂奴,那人是誰?

樂奴告訴她,那位就是當今皇上寵愛的麗妃荔瑩,進宮半年,從小小不言的才人一躍升為麗妃,恃寵而驕,甚至凌駕與入宮三年的惠妃之上,從不把任何嬪妃放在眼里。

而她也是朱香香的表姐。

進寶驚訝,樂奴竟然知道這麼多,顯然平日里到處亂竄,听了不少。

進寶遠遠地听著麗妃的聲音,她的聲音和那日在冷宮外听到的,一模一樣。

原來與禁軍守衛偷情的人,是她。

差遣尚儀局柳雪霞的人,也是她。

進寶不明白,麗妃已經得享聖寵了,比起那些整日不見帝面的那些嬪妃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為何她還要勾三搭四、紅杏出牆?

進寶全身濕透,忍不住地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胡思亂想,急忙向望雲殿跑去。

她已經听到了不該听到的事情,如今麗妃她們幾個在荷花池上爭寵斗嘴,她不想看,更不想听。只是和朱香香走一條路而已,便被推落池中,如若再摻和後妃爭寵的事情里,恐怕她沒命活到十六歲了。

月兌下濕衣服的時候,進寶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太後身邊太監,徐安尖細的嗓音。

「太皇太後傳召佟美人立即前往大安宮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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