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開 第一卷 初見 第一三八章 他很在意

作者 ︰ 紫筱戀喜

白天斷續的落了幾場雨,日落方歇,暮色盡顯冷寒,于兮若來說,今晚更是難挨。

雪歌坐在床邊,莫可奈何的看著兮若縮在棉被下瑟瑟的抖,他的手已經探出,卻在距她額角咫尺之遙頓住,最後也只是慢慢攥緊,緩緩收回。

那些叫人難以忍受的陳年舊事,如今有她在,回憶起來,倒也漸至淡然,她這個女人,時常跳月兌,他與她說些輕松的話題,到最後,極有可能轉變成悲春傷秋的苦情戲;而他和她講了正了八經的陰郁現況,說來繞去,待他回神,早已離題萬里。

一如提點她月復中的孩子或許不同尋常,可她卻考究起了小花與他是父子的可能性。

再如他說見過表里不一的女人,面上雍容典雅,背過人後,卻能動手去月兌比她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少年衣衫,誰曾想,她竟巴巴的望著他,問他少年可有月兌掉那女人的衣服,復又教誨他,愛情是一種偉大的情感,跨物種的、超生死的、不計較雌雄的真心相愛都不該受到歧視,何況只是有那麼點年齡差距,繼而說到小花喜歡兔子,她也是贊成的,再然後又說給他們拉車的三頭牛很可憐,或許他該去買頭母牛,等著歇息的時候,她就可以搬了繡墩坐在一邊看三頭牛為了愛情積極拼搏的感人場景。

他那個時候听她說三頭牛積極爭取母牛的愛情,想到的竟是墨羽、錦槐還有他與她之間的關系,他嘆了口氣提醒她,牛都去爭取愛情了,他們的車怎麼辦?

她眨了眨眼,隨後恍然,說她忘了雄性禽獸爭取愛情是你死我活的激烈,那就讓母牛翻牌子好了,又說如果實在沒拉車的,就讓他暫代,反正他這個人好像什麼都能干,也就不差拉拉車這件事了……

他听她對解決三頭牛的‘愛情’提出的辦法,不是多買兩頭母牛,而是讓母牛翻牌子,很是錯愕,首先想到的便是鳳家的過往,隨即又覺得不對,趁她睡了,連夜將新近為她搜羅來的書翻了一遍,最後在一本名為《西域女國游記》的書中找到了原話,那里面的女王,就是翻牌子的。

知她喜歡游記類書籍,他看了游記兩個字,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書很規矩,誰曾想,書名是會騙人的,那本書後來她曾問過他瞧見沒,他說沒看見,她不信,他接著說見小花叼了一本出去如廁,不過他不知是不是她要找的那本,那天小花被她裝進網兜里在車門上掛了一下午,他覺得心情十分舒暢,小花嗚嗚咽咽,它是動物,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如廁還需要帶紙

不過那之後,再想起張方碧來,已然淡如止水。

秋風不比春風溫柔,將那檐鈴搖得十分激烈,鈴聲也不再平緩,有些催人心神的狂躁。

雪歌漸蹙眉頭,果見先前僅是瑟瑟的兮若開始不安躁動,含糊斷續著︰「母妃,若兒听話,母妃不要拋下若兒……」

她當真未曾忘得徹底,那聲聲的哭求輕易的撩撥了他將將安穩的心湖,皮肉相吸或許來得快速,卻比不得心之相倚來得深刻,那年,他也曾窩在孤寂的角殿,喃喃哀求︰「母後,塵兒很乖,母後來看看塵兒啊……」

終是不忍見她如此,霍然起身,小花警覺的從笸籮里站起了身子,圓眼楮緊緊的盯著他,雪歌偏過頭看了一眼小花,輕笑︰「你這小東西,放心吧」

小花仍不肯松懈,雪歌卻已轉過身去,歇了兩個時辰的雨復又砸下,且較之先前愈現急切,雪歌未曾遲疑,沖入雨簾,快速轉到輜車前,縱身而起,探手拂過檐鈴,催人心神的鈴聲戛然而止。

飄然落地,看著手中檐鈴,雪歌生出了些許不安,似乎只要接觸與過往有關系的東西,便極容易觸動兮若被鎖住的記憶,產異胎,歷生死,體內余毒隨異胎排出,那忘憂水會如何?

小花已站在門口向他這里張望,雪歌回過神來,璀然一笑,小花見狀,佯裝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子,步調傲慢的向車里走去,待到雪歌回到車門前,見到的便是小花將將冒出白毛茬子的肥屁|股節奏甚好的左右扭動,雪歌莞爾,他是將它養得太過臃腫了些。

回到床邊,兮若已不再躁動,卻仍能听見低低嗚咽︰「母妃,抱抱若兒,若兒好冷。」

何其相似的哀求,當初被鞭打之後,他終究緩過那口氣,因知虎毒不食子,執拗的認為當真是自己做錯了事才被母後教訓,他知道錯了,不會再去拿墨羽的東西,他很听話,他要向母後保證日後不會再犯,他的視線是模糊的,只是覺得身邊應該有人,不禁一遍又一遍的懇求,「母後,塵兒知錯了,求求您抱抱塵兒,塵兒好痛,母後,抱抱塵兒,塵兒好冷,好痛……」

可是,沒有人抱他,先前他渴望著,可被他渴望的那人卻從不曾抱他;後來有許多人想抱他,他卻已厭惡被人接觸。

只是,這世上總難避免有例外的存在,抬手扯掉隨意束綁長發的帛帶,日漸淺淡的發絲散了開來,仍有幾縷黏貼在他那平淡無奇的臉上,拂開濕發,順手將人皮面具揭了下去,露出那張與面具天差地別的絕艷容顏。

小花縮在笸籮里,一雙肉呼呼的小爪子扒著笸籮沿,將即便剃了毛還是圓滾滾的小腦瓜枕在爪子上,偏著頭好奇的看著落在眼前的帛帶,它覺得這根似乎在哪里見過,想了好久方憶起今天兮若頭上的發帶也是這個樣子的。

仰頭向上看去,瞧見雪歌已恢復成先前的好看模樣,小花抬起腦袋看著自己將將生出毛茬子的爪子,大眼楮里復又凝上一層水霧,對雪歌愈發將它往難看里禍害,而他自己卻恢復成好看的樣子表示出極大的不滿,且往更深層次猜想,雪歌這麼做,一定是要用它的丑陋烘托他的俊美,實在是用心險惡——險惡至極

發絲散開後,雪歌稍顯遲疑,繼而將瑩白長指探向襟口,手過襟敞,玉膚漸現,小花慢慢直立起身子,瞪圓了眼看向雪歌,須臾,濕漉漉的長衫並內袍滑落,堆在雪歌腳邊,小花瞬間將先前已經很圓的眼楮瞪得更圓,嘴巴也張開了,愣愣的盯著雪歌線條優美的肌理,嘴角隱見晶瑩滾落。

雪歌清冷的視線淡淡的掃過小花,令其頃刻魂歸原位,迅速趴回笸籮,且抬起爪子蒙住頭臉,以前它還可以用尾巴遮掩一下的,如今的尾巴毛茬子稀稀拉拉,別說是遮住它那照比同身形大小的獸類圓潤寬厚許多的臉,就連那一對太過招搖的大眼楮也藏不起來了。

小花縮頭縮腦的等了許久,未曾听見有什麼響動,微微掀起一只小爪子,偷偷向床邊看去。

幔帳輕擺,雪歌的手從兮若臉上落寞縮回,漫不經心似的撫上自己的臉,緩緩的直了身子,喃喃道︰「難道真的沒人氣了麼?」

小花不解的偏了小腦袋窺著雪歌,听他繼續自語著︰「我以為至少——至少還是……」

雪歌那‘還是’之後的話小花沒等到,它先前窺得投入,待到發現雪歌向它探手的時候,想逃已經來不及,肥短的四肢在半空中亂劃著,聲音現出嗚咽,每次被雪歌這樣捏了後頸子拎起都沒好事,且今夜的雪歌看上去十分怪異,叫小花愈發覺得毛骨悚然,隱約可見它那身那新冒出來的毛茬子剎那間一根根筆挺的自立了起來。

小花可憐兮兮的望著雪歌,可雪歌並不看它,兩三下將兮若給它‘穿上’的小衣裳扒了個干淨,隨後將它貼近他的胸月復間,聲音不復冷淡,追問著︰「會不會冷?」

之前被他攬在懷中,隔著他的衣衫和它絨絨暖暖的毛,現在他與它可是‘肌膚|相親’著,秋夜本就涼著,他那身子又格外的冰,如何會不冷,小花誠實的打了個寒戰,算作回了雪歌的問題。

雪歌沒將它拋出去接受風吹雨打,他只是垂了視線,緩緩的扯了個笑容,喃喃道︰「原來當真是妄想」

他說過那話之後,撩起棉被一角,將光禿禿的小花塞到了兮若懷中,隨後轉身出了輜車,他記得兮若說過和小花貼靠在一起,他們兩個都暖和了。

那晚,小花窩在兮若懷中,听著車外風雨飄搖,未見雪歌再回到兮若床畔,一夜不得安寢。

那晚,雪歌立在滂沱大雨中,卻體會不到傳聞中的冷寒,他過去從不在意自己身體的麻木,以為早已看淡,今日方知,那只是自己的以為罷了。

天亮之前雨停了,想是更冷,雪歌依舊是沒有感覺的,澀然一笑,回到輜車將自己打理整齊,兮若醒來後,他已叫人看不出異常。

兮若捧著熱乎乎的肉粥,得意洋洋的看著雪歌道︰「原辰,我昨晚夢見了一個長得漂亮的不像話的男妖精覬覦我的美|色呢?」

雪歌垂著視線,平淡無波道︰「你確定那妖精不是個眼神不濟的?」

兮若將直視轉為斜視,冷哼道︰「我還夢見他月兌|光了,要和我困覺呢?」

雪歌確定兮若昨晚未曾睜過眼,心中已是幾番思量,面上仍是一派淡漠,「當真饑不擇食。」

兮若很是生氣,將手中的碗憤憤塞到雪歌手中,怒道︰「你都不在意麼,都不會表示一下醋了麼?」

雪歌看著碗內還余多半的粥,改為一手托碗,一手執了羹匙,漫不經心似的點了點頭,「嗯。」

兮若咬牙切齒,「原辰,我一定會給寶兒再找一個又好看、又體貼的爹爹帶回來給你瞧瞧。」

雪歌將盛了粥的羹匙送到兮若嘴邊,仍是一派淡然,道︰「正好,你出去拐了瞎眼的傻男人回來,我將他剁了煲粥給孩子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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