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才一秒,老曹便雷厲風行要收拾包袱進京見天子。眾謀士陸陸續續散會出場。我堵在道口兒等待拖抬藥罐子的幾位哥們兒出門,一見擔架邊兒便腳踏風火輪兒沖上去質問他剛才為什麼不開口。
郭老師閃著一雙明眸將目光在我與影美人身上來回游移,「郡主是想我力薦還是勸止?」
一句話問的我當場語塞。這廝暗示的不錯,彼時他若力排眾議勸老曹打消遷都念頭,不但要招致民憤,恐怕還會落個頭腦不清的惡名;如果小樣兒的按照本意出聲附和,則鐵定要遭到來自于我的秋後算賬。這麼看來,緘口不言算是他的最佳選擇。
想到此處我便心思活動,屈身蹲在他面前試探著問一句,「郭老師是怕我責怪才沒說話?」
藥罐子微微頷首,笑著說道,「主公心意已決,況且有荀先生等謀劃,不短下士這一言。」
「話雖如此,郭老師豈不是少了個在主子面前表現的機會?」
倒霉孩紙嗤笑出聲,誘音驚鳥,「郡主本是來興師問罪,怎麼反倒關懷起下士進退?」
做夢驚醒,清嗓子排解尷尬,「老曹要動身入朝,我氣體去探探情況。請郭老師安心養病等我回來。」
最後那句一月兌口,我自己都覺出別扭,眼前人更是毫不掩飾呵呵訕笑。影美人在旁適時敲碎溫馨氣氛,「濃情蜜意相待有時,現如今先一步回宮見伯和才是正經。」
一路無話飛奔漢宮。多日不見,小崽子粘人的功力更上層樓,但見我面就無限制玩兒寒暄。拖拉我上床的手才扭幾下就被影美人一把扯開,「伯和不要胡鬧,我們這次回來是有要事同你商議。」
小王八難得見兄長擺出副嚴肅的包公臉,立時也生出點兒不明所以的危機感詢問來龍去脈。
影美人將他在曹營偷听來的會議內容和盤托出,不夸張也不減料。少年天子听了整樁始末神情並沒太大變化,只平添一分落寞,「他想遷都就讓他遷好了,又能如何?」
小蹄子氣的咬牙切齒,「當日王立所言伯和忘了不成,移駕許都萬萬不可。」
皇帝陛下冷笑一聲,語氣中盡是滿不在乎,「這也不是權臣第一次鬧著要遷都,當初董卓也折騰過這麼一出兒,那老家伙最終的下場如何眾所周知。」
影美人皺著眉頭陳述利害,「董卓無勇無謀,伯和怎能拿他同曹孟德相比?」
听這話頭,小蹄子是在變相夸老曹?
小崽子輕哼一聲,反唇相譏,「如出一轍的狼子野心,這班人骨子里都一副德行,又有什麼不能相比?」
听這話頭,小王八是在變相罵老曹?
小蹄子長嘆一聲,像是哀悼孺子不可教,「縱使那人有狼子野心不假,伯和切莫忘了他相較董卓李傕之流有諸多優勝之處。曹操其人思慮謹慎,下位歸心,絕不會失足自亡。那廝若是再累計幾年,恐怕有兵有權足能亡他的人也在少數。」
言下之意,這敗家仔從一開始就把形式看得清清楚楚,且早在盤算怎麼過河拆橋鏟除毒瘤?
小崽子規避正面答話,反倒若有深意瞥我一眼,「人是小姑姑找來的,名義上又是她義父。將來出什麼岔子,就請我們無所不能的雷火郡主前去擺平就是了。」
言下之意,小王八是要旁敲側擊地把這筆爛賬記到姑女乃女乃頭上?
瞪著大眼不知如何接話之際,影美人玩兒兄弟聯手往我身上飛刀,「曹孟德當年單槍匹馬就有膽量行刺董卓;亂逃之中錯殺恩人一家卻毫無懊悔;之後又因父仇涂炭生靈興兵徐州,一樁樁一件件都昭顯其人辣手狠毒,寧可他負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負他,此種奸徒怎會因為些絲單薄的父女情誼就收斂野心?」
姐姐人微言輕,沒實力影響任何人的野心這是事實。然而這個事實從影美人嘴里以一種如此不屑的語氣說出,還是刺激的我無名內傷。
怨嘔之下難免耍性子搶白,「無影說的不錯,我自問沒這個能耐影響老曹做決策,原本還想自不量力求他改變主意,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以卵擊石,自討苦吃。」
小樣兒的有意無意忽視我措辭與表達之中的賭氣成分,長嘆一聲淡然作評,「就算臻茗開口求他,也注定徒勞無功。為今之計,不如編排個權衡為誘餌勸他打消主意。」
頭腦風暴剛有開始,有效結果還沒商量得出,就有通報說曹操人到。
小崽子垂頭喪氣命人傳召,影美人一臉扭曲听天由命,唯有我試圖樂觀地開解二位末代皇族觸到暗礁的心緒,「迷信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太當回事兒對自己是個負擔。」
說話間老曹帶隊不知何時被緊急召集來的王公大臣們邁步入堂。影美人瞧這一番聲勢浩大的隊伍,仰天哀嘆大勢已去。
老曹款款上前對大漢天子施禮,之後便一分鐘也不耽誤就探討其所欲,「東都荒廢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食艱辛。許都地近魯陽,城郭宮室,錢糧民物,足可備用。臣敢請駕幸許都,惟陛下從之。」
群臣懼怕老曹,莫敢有異議。無人替君正言,皇帝陛下也沒理由不從。如此這般擇日起駕,老曹引軍護行,百官也拖家帶口地跟從。
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又踏上漫漫征途,出洛陽沒多久行至一高陵,忽聞喊聲大舉,安撫下小崽子便當先沖出車帳,竄到隊伍前才見到攔路人得廬山真面目,竟是楊奉韓暹。其先鋒隊伍中徐晃一馬當先,舉斧指老曹大叫︰「曹操欲劫駕何住」
好氣派的點名道姓不留情面。老曹被無禮了也不氣惱,抽空兒向我呼叫召喚。接了信號飛身到他身邊,老小子扯我袖角低聲問道,「這廝威風凜凜,是否就是臻茗口中的徐晃?」
豎起大拇指表達我對其出眾眼力的贊嘆,「義父猜的不錯,前方叫陣的正是徐公明。要不要我出馬穩住他?」
老曹若有所思搖頭笑道,「臻茗先不忙動手,不如我派別人試他底細為先。」一語畢下令命許褚出馬與徐晃交鋒。
獅虎爭斗,刀斧相交,戰五十余合不分勝敗。老曹在旁這出武打戲看得很是入迷,嘖嘖稱奇百十來聲才下令鳴金收軍,一邊兒安排就地扎營,一邊兒火速召眾謀士商議「納妾」大計。
「楊奉、韓暹誠不足道;徐晃乃真良將也。」
好強大的開場白,老家伙現如今活的為所欲為,連面子上的遮掩鋪墊都懶得做。
一干人聞言面面相覷,老曹在眾參謀充滿欽佩的目光審視下接茬兒侃侃而談,「吾不忍以力並之,當以計招之。」
行軍從事滿寵主動上前接攬任務,「主公勿慮。某向與徐晃有一面之交,若以言說之,管教他傾心來降。」
老曹欣喜非常,甩副摩拳擦掌的鬼樣兒驚悚大眾,看架勢仿佛徐晃已然是他囊中之物。
滿寵頓一頓接著補充句,「若要此事得行,還需一人幫忙。」
小樣兒的話沒說完藥罐子就故弄玄虛抬袖子遮掩笑容,荀彧更是連連點頭,用一臉「舍她其誰」的表情盯到我心驚膽顫。
背後冷風呼呼,不祥預感坐視。滿寵看向我笑的陰險,隨即款步走到我面前躬身一拜,「有勞郡主帶下士趁夜偷入其營。」
老曹回身盯著我一臉期待,眼神無辜到讓我差點兒以為對這偷雞模狗的勾當還有拒絕的余地。幸好理智在關鍵時刻發揮重大作用,才把一個會惹得老烏龜當場翻臉的「不」字硬咽下去。
當晚滿寵找上門來,才進龍輦就二話不說要求行動。小崽子漫不經心掃他一眼,低頭表示不願多管閑事。好言好語向皇帝陛下請了個假,暫時把自己從抱枕職務中解月兌出來,隨伯寧君一同出門。
走出幾步到某可起飛的空場,半蹲著要他爬到我背上。無料這廝借故扭扭捏捏,「郡主不換身衣服?」
靠姑女乃女乃是去探營又不是去相親,莫非要我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徐公明?
「郡主一身紅裝……有些扎眼。」
沉澱心思打量眼前人,小樣兒的一身夜行衣,偽裝十足,氣派有余。再低頭看我自己,一身大紅,似乎是有點兒不妥。扭頭向這廝叫一聲「稍等」,便小跑著重回寢室。
小崽子見我去而復返,問也不問又伸爪來撈我。心急之下懶得敷衍,「伯和最近越來越粘人了,要找人摟抱不如傳召後宮佳麗侍寢,話說你有許多日沒同皇後親密了吧?」
小王八被我一言說紅了臉,憤憤甩袖子坐在床上咆哮,「不用你管。」
一邊兒忙來忙去找衣服,一邊兒顛三倒四亂問話,「我的黑衣服都哪去了?」
「最討厭看你一身黑,像個夜叉羅剎,敗盡風景。」
「你把我衣服藏起來了?」
怪不得這兩天的備選盡是大紅大紫,原來是小東西從中搞怪。
小崽子伸著懶腰回話,「是哥哥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