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扔下你跑了的那個,是你什麼人?」
原本預備長篇大論地談當下話題,誰想虐待狂這麼不厚道,竟「筆鋒一轉」打破我的發言邏輯玩兒突然襲擊,以至于姑女乃女乃上一秒的侃侃而談立時變成了這一刻的張口結舌。
該天殺的不依不饒,冷笑道,「你我初見時的情景皆歷歷在目。只因為他‘稍有差池’,你就緊張成一副失水準的熱鍋螞蟻樣兒。要是沒有私情,誰會做到那種地步?」
聳肩攤手,「這個問題,我不想討論。我來這兒不是為了讓你開堂設案地審我。事到如今,我身家是否清白,作風是否正派,都與孫家再沒任何瓜葛。那一紙婚書,權當作廢。只當你老子甩了我。縱使人言可畏,也留我自己一個人畏。」
小孽畜毫不猶豫地點頭,「沒錯。父親與你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瓜葛。從今晚後,你也永遠不要在天下人面前提起。」
姐甚無語,「我跟誰去提起?全天下現在都傳我被呂布小白臉五馬分尸,姑女乃女乃現在就是個死人,沒那個往你孫家宗譜祖墳里擠的心思。」
虐待狂聞言,臉色微變,也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話觸了這小樣兒的敏感點。
多說無益,姐適時轉移話題,「那個請纓要去荊州說合的是什麼人?」
「軍吏桓階。」
「到時我會助他一臂之力。待請回孫文台的靈柩,我便與你孫氏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只是我的美好願望,要是有一天孫家人果真要我赴湯蹈火,我也沒那個條件說「不」。幸虧當初發的誓只有孫堅與我才知道,否則依孫策的個性,恐怕要把我物盡其用地折騰死才肯罷休。
小孽畜嗤笑,「助他一臂之力?你憑什麼?」
「憑什麼你管不著。過程怎樣都好,結果才是重點。」
虐待狂皺起眉頭,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即將獻身「潛規則」事業的**同志。
「一派胡言。你到底要干什麼?」
「你急個鬼。我又不是見人就出賣色相。劉景升同我是同姓,我預備厚著臉皮請他給我三分顏面。」
小孽畜微調音量,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只憑同姓就想要三分顏面,是否兒戲?」
「兒戲不兒戲的都得戲了再說。我被劉表請到荊州城住的是客房不是牢房,單憑這一點,三分顏面就已經掙到手了。」
虐待狂微**緒,正色問道,「若是事不成如何?」
「是我欠了你老子,怎麼欠的,我不能說。若事不成而動干戈,我就把自己這條命賠給你做償還。」
「沒人要你的命……」
小孽畜說罷這一句,便是長時間的無語言,無動作。
忍受不了安靜到詭異的尷尬,姐當機立斷決定走人,「伯符吾佷,你要是沒事兒,幫我出門叫一聲‘無影’,我現在這個德行,沒有他寸步難行。」
原本松了我衣襟的手又緊緊抓了上來,孫策的臉陡然在我眼前放大,「你叫我什麼?」
不卑不亢地輕笑,「按輩分叫你一聲,可惜沒那個緣分叫你‘伯符吾兒’,當真遺憾。」
虐待狂捏著我的肩膀前後搖晃兩下,厲聲告道,「我勸你別胡亂論資排輩,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不過是一個稱謂,何必太當真。出了這個門兒,我與你自此形同陌路,不用翻臉也不認人。現下要不叫你一聲過過嘴癮,恐怕後會無機,白白枉費我與文台兄交往一番。」
「閉嘴,閉嘴。」
「你這麼激動干什麼?我以後不提就是了。伯符公子,快幫我叫人,我越早離開這個門,你越早落到耳根清淨。」
還不等小孽畜應聲,那被傳喚的與被思念的就自動自覺踱步回到我身邊。我抬眼打量他︰離開時扭曲的神色稍有化解,看我的眼神卻還帶著幾分躲閃。小樣兒的自顧自推開孫策還抓著我的爪兒,伸臂到我身下抱起我身,隨後不顧落在身上的冰冷視線,貓步往門外走。
「怎麼我剛想叫你,你就出現了?」
影美人小臉兒一紅,低下頭不答話。
伸手摟上他的脖子,笑道,「莫非你湊頭到尾都在外頭偷听我們說話?」
原本是說笑,沒想到竟果真被我猜中。小蹄子更加不自在,扭捏著作勢要加速起飛。
騰空的一刻,似乎听到身後有人叫喚。扭頭一看,原來是小孽畜沖到門外說一句什麼。可惜耳邊呼呼風起,我竟什麼也沒有听見。
「孫伯符好像說了什麼,你听見了沒有?」
小蹄子看看我,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听清。大概是叮囑你萬事小心吧。」
處于禮貌地回頭對小孽畜揮手作別,與他,也與曾經的一段過往。
夜將盡,晝之始,卻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
相顧無言地同行,各懷心事。影美人的唇輕輕貼了貼我頭頂,幾不可感的觸覺,卻惹得我渾身戰栗。
「說過不吵架的,結果還是沒做到。」
風中傳來若有似無的話語,我控制不住笑出聲,「怎麼?稀里嘩啦編排我一大堆過分的話,現在隨便說說就想和好如初,讓我原諒你?」
小蹄子的嘴唇滑到我的額頭,貼合的縫隙中露出喃喃細語,「你原諒嗎?」。
長嘆,長長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呢,如果真要算清楚,我也有許多要你原諒的。只是……以後都別說那種話傷害我了,因為是你說的,所以特別疼。」
影美人似乎有些動容,動容的接續是不分場合的動情,動情的接續是不計後果的動作。
小樣兒的竟然閉著眼胡亂親我的嘴。
這個吻明顯帶著酒後駕駛的興奮感。然而為了避免在「行駛」過程中發生什麼不必要的事故,我還是當機立斷在他漸入佳境時不是溫柔地推開了他。
「我要感謝你的偷听嗎?」。
小蹄子平息稍稍提速的喘息,柔聲訴道,「明知隔牆豎耳有失高格,每每遇到你的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做。」
「什麼叫‘每每’?你到底偷听過幾次啊?」
影美人神情略顯羞慚,卻還在硬撐著狡辯,「是我失言……用錯了詞。」
出爪捏他的鼻子,「你少推搪。統共有多少次偷听我和別人說話,都給我盡數招來。」
小蹄子看了看我,嘆息道,「你多心了,真的沒有。」
我將手指點著他的嘴唇,一邊描繪他的唇形一邊笑道,「我勸你從速實話實說,否則回去之後我就把你的櫻桃小口咬成葡萄腫。」
逼供成了**,威脅難免就會起到了反效果,影美人張口咬住我的手指,舌尖賣力地舌忝了舌忝才松口,「在平原時听過你和子龍將軍夜談。多虧听到了……否則那晚恐怕就要被你一個人跑掉了。」
呃
怪不得收拾包袱的時候小蹄子像個鬼一樣突然出現,態度又與之前大轉彎,原來如此……
抽回手重新摟著他的脖子,繼續問話,「還有呢?」
眼前人神色略有遲疑,回答的話卻是月兌口而出,「沒有了……」
這種鬼話鬼才信
「快說給我听,我不想你有秘密瞞著我。」
影美人看著我的眼楮,掙扎了半天才試探著問道,「如果說了,你保證不氣嗎?」。
我笑著搖頭,小樣兒的也笑著搖頭,只是他的笑像是個苦笑。
「這個非同一般,不是笑談……」
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影美人即將要說出的話不會是我想听到的事,可是我還是扭曲本能鼓勵他說。
「你簽婚書的那晚,我一直都在孫太守帳外。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我到底說過什麼?」
一直想知道那晚的實情,可惜我最後的記憶就是孫堅陪著我喝了很多酒,確切是說是他看著我喝了很多酒。之後的一切對于我這個當事人來說竟都成了一個謎。
也曾問過孫堅我是不是很失態,他那時笑地很有深意地說是……
「你說話呀。」
遲遲得不到影美人的回應,我不得不出言催促。
「那晚你說過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
「那你想告訴我什麼?」
「彼時你怪似玉……我說過她有苦衷……」
「然後呢?」
「她的苦衷,就是我……」
話到此處,我終于模出點兒門路,然而確認的話卻問的沒了底氣,「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初是我讓似玉去見袁紹,把傳國玉璽的事盡數告知。」
說不吃驚是假的,說吃驚也有些過。還記得那一天在中軍大帳見到跪在地上的唐似玉時,我的確有思量過影美人對他老婆告密這事是否知情。現如今小蹄子承認幕後主謀是他,長此以往在我心里建設的偽平衡終于全部打破。
「為什麼?」
盡失氣力,問話中難免就摻雜了點兒悲哀的味道。
其實我大概可以猜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我還是想親口听他說。
于是他說,「我以為你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