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六章第二節問君能有幾多愁(二)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檀木的香味從香爐上空漸漸擴散開來,步兒為魯肅斟了一筒茶,微笑著看他一飲而盡,再從袖中取出油紙包,笑吟吟的打開,果然是栗子香糕。

連用了兩塊,听他輕輕咳嗽,不由緊皺了眉頭,「爹爹,你怎麼了?咳得這般厲害?」

白淨削瘦的面孔浮出一絲慈愛的笑,「不妨事,只是受了些風寒,已經在服藥了,我听主公說你這幾日睡得不好,讓繡娘煎了幾服寧神定氣的茶,傍晚讓淑兒送來。」

滿心忐忑,仍然微笑著在魯肅的注視下用完那包香糕,看他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才緩緩放下,卻異樣的擔憂,數日不見,爹爹竟然如此削瘦。

「前些時日老夫人將我喚去,」魯肅面上的笑容未改,眼神卻透著為難,步兒听他提到孫老夫人,立時便明白他的來意,想到孫老夫人竟然利用爹爹來要脅自己,心下異樣的憤怒,這憤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爹爹被他們利用了,「她說小姐對她說了,皇叔想回荊州去掃墓……。」

微笑著听他講述完一切,步兒伸手為他斟滿一筒茶水,「爹爹放心,我立刻便寫信給孔明先生,請他照顧尚香……。」

「步兒,」魯肅突然皺起眉,「爹爹知道這件事老夫人……。」

「爹爹,」步兒的憤怒越加炙烈,她忍得這般辛苦,幾乎連聲音都嘶啞了,「沒關系,為了尚香,即使老夫人不開口,我也會拜托孔明先生的。」

爹爹果然不疑有他,面上浮出釋然的笑,听他沉重的喘息,又夾雜著咳嗽,步兒的心如同刀割一般,勉強的笑著,命侍女將諸葛亮送的琵琶膏盡數包好,閑談數句,才知道原來周瑜也病了。

送走魯肅,步兒只覺得心下頗不平靜,坐在案幾前發愣,心潮起伏,心中又恨又悲,想到魯肅對孫權的忠心竟被孫老夫人利用,幾乎要流下淚來。

「步兒,」不知什麼時候,孫權回來了,他溫柔的撫著步兒柔弱的雙肩,「你在想什麼?我喚了數聲,你都未听到。」

「適才爹爹來了,他病了,」匆匆將憤怒掩埋,轉過身時,面上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我在想爹爹和大都督都病了,今年的冬天會很難過。」

听孫權幽長的嘆息聲,步兒不知道這是出自真情,還是假意,吩咐侍女捧上午膳,孫權拈起筷子,「步兒,子敬今日來見你,定然是受母親所托,母親害怕尚香來日到了荊州受委屈,便請子敬寫信給諸葛亮……。」

自上次爭執過後,孫權變得小心翼翼,一邊在孫老夫人面前維護自己,另一邊卻在自己面前為孫老夫人開月兌,想他也過得不易,微微一笑,「不妨事,就算老夫人不說,爹爹和我也會寫那封信的,權,爹爹病了,我想回家一遭。」

明顯看到孫權面上的猶豫,隨即展顏笑道︰「好,一會兒我便送你回去,過兩日再回來。」

回到家中才明白孫權為何回應得這般爽快,自己幾乎前腳才踏進家門,他後腳便跟隨而至,那些奏事的大臣們,幾乎將家門都踏破,在家里與在孫府一般拘束,想到孫老夫人的憤怒,步兒坐擁愁城,孫權卻恍若不見。

過了兩日,只得隨孫權回到府中,見到步兒,孫老夫人的眼眸幾乎冒出火來,若非孫權擋在步兒身前,想必又會招致一通痛責。

回到房中,還未坐定,侍女便來通報,尚香求見,步兒立時迎出門去,兩人相見甚是歡喜,手拉著手走到水閣中,侍女奉上香茶和適才在市集新買的糕點便退到閣外,步兒為尚香斟了一杯香茶,「尚香,這是大都督從柴桑帶回的新茶,你且嘗嘗。」

含笑飲了兩口,孫仁放下竹筒,有些惆悵道︰「大都督病勢日漸沉重,每每夜里不能入眠,夫人已飛騎趕到軍中探,听醫師說,大都督是憂心過甚……。」

憂心過甚?是為了荊州吧雖然不明白荊州的重要性,但魏王、劉備和周瑜都想長據荊州,爹爹又說過,荊州是天下之月復,細想下來,荊州對于爭霸天下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難怪周瑜會如此憂心,又難怪江東眾軍士對爹爹力主出借荊州會如此不滿。

「尚香,你是否要與劉皇叔回荊州去?」話一出口,步兒便覺得異樣的後悔,幸好孫仁面上並無異樣,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老夫人知道嗎?你若要走,老夫人一定非常傷心。」

斂眉沉思片刻,孫仁仰首笑道︰「你與二哥成親已經兩年,你始終沒有接受母親,她也沒有接受你,從前我總是不肯相信,覺得只要自己努力,便沒有達成不了的願望,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這世上有的事,不是你努力了,便會有結果。」

面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失了,原來尚香的心里,還是有寂寞和痛苦,無論劉備對她再好,她的心總有一塊是封閉的,這一點與自己那麼的相象,步兒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麼來安慰尚香,只是伸出手,緊緊與她相握,那般的用力,仿佛要用全身的力量來保護她一般。

「步兒,不用擔心,劉備對我很好,」孫仁再抬首時,面上的笑容掩藏了一切,「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們那般的相似,仿佛你就是這世上另一個我一般,只不過你比我幸運,因為你愛的人,同樣愛著你。」

這是幸運嗎?至少尚香愛著的人,還活著,而自己愛的人,卻天人永隔,面上的笑容仿佛永不凋零的花朵,就這般靜靜的相對而笑,過了許久,尚香伸袖抹去面上的眼淚,「好了,這些傷心的事兒咱們就不提了,你也知道過幾日我便會離開,今後再見可就難了,步兒,有個忙我希望你能幫我。」

微微揚眉,原來尚香還會流淚,她會流淚,那麼在她的心里,對陸遜還存有寄望,這絲不死的寄望一定令她痛苦異常,面上的笑容遲滯了,只覺得連心都累了,「你想我怎麼幫你?」

「步兒,我希望你能幫我纏住二哥,」孫仁熱情淡然,仿佛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我已求過母親,大都督如今在柴桑養病,只有呂蒙留在建業,沒有二哥的幫助,呂蒙無法調動軍隊,所以母親後日會設宴請眾大臣,你和二哥都不擅長飲酒……。」

微笑著環顧著在座的眾大臣,幾乎每個人都笑容可掬,他們的完全不知道這其後隱藏著的陰謀,孫老夫人頻頻的舉杯,看孫權面不改色的連盡數杯,清晰的感覺到孫老夫人的目光快速的移到自己身上,「步兒,今日這般高興你也飲些酒暖暖身子吧」

在孫老夫人的注視下,步兒忙伸手捧起酒爵,正要仰頸,孫權伸手接過酒爵,「母親,步兒並不擅飲,這杯酒,就由我代她吧」

孫老夫人面上的笑容並未收斂,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孫權飲下那杯酒,銳利的目光在步兒面上掠過,步兒有些忐忑的轉首看了看孫權,他微笑著示意侍女為步兒斟滿酒,「母親,我與夫人一同祝您福壽無疆。」

連飲了兩爵,步兒頭昏腦漲,覺得孫權伸手緊握著自己的手,輕輕用力想要掙月兌,卻听孫老夫人笑道︰「你們不敬夫人一杯嗎?」。

于是眾人又齊齊的舉杯,步兒只得再次舉杯,剛剛飲下,又听孫老夫人笑道︰「既然夫人飲了,那麼就與主公和夫人一同飲一杯。」

真不知道孫老夫人為了今日做了怎樣的準備,步兒只覺得自己不停的舉杯,直到最終人世不醒。

清醒的時候,天色已黑,隱約听見孫權在帳外發怒的聲音,听上去劉備已經帶著尚香離開了建業,微笑著躺在黑暗中,凝視著帳頂,頭痛欲裂,尚香追尋的幸福也許並不是她想要的,但真心的希望她能在荊州獲得幸福。

粉色的細布,寫著廖廖的數句,沒想到步兒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要說的話帶到荊州,諸葛亮細細的察看放在琴旁的細布上的字,她果真了解自己,如果長篇累牘,想必會引起所有人的注目,這短短的數言,想必旁人也沒有偷窺的。

「軍師,」黃忠笑容可掬的走進書房,「主公已遣人飛騎前來報信,他與夫人明日傍晚便能到達荊州。」

「是嗎?」。諸葛亮微笑著將細布收回自己袖中,伸手拈起琴旁的羽扇,「雲長和翼德知道了嗎?」。

「知道了,」黃忠在一旁的椅中坐下,神采飛揚,「雲長和翼德興奮難耐,已經飛騎出城前去迎候主公了。」

已經去了?自己在主公不在之時管轄荊州,在未得到自己的軍令,關羽和張飛竟然私自出城,心中雖有不悅,面上卻仍然笑容鼎盛,「他們興奮如此也是情有可原,咱們得做些準備迎接夫人……。」

「軍師,」黃忠突然喚住諸葛亮,「昨日翼德說軍師接到孫夫人的來信,不知孫夫人是否請軍師代為照顧夫人?所以軍師才對此事如此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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