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三章第二節南國紅豆最相思(二)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回到江東已經半月,步兒仍覺得自己還在許昌,每日晨間清醒,她總是躺在榻上回想自己身在何處,她覺得自己仍然住在那個被雲彩封鎖的高樓中,只要輕輕推窗,雲氣便會如流水般涌入。

即使在白日,也仿佛身在夢中,常常坐在榻上細想良久,才明白自己已經回到江東,惆悵的坐在銅鏡前,劉氏全神貫注的梳理步兒流水般的長發,她如步兒一般,總是覺得自己仍在許昌,每每听到柔軟的江南細語,她總是愣怔著,覺得自己听不懂身周人所說的話。

一切都仿佛改變了,沒有任何的期待,步兒覺得自己就那樣的活著,看不清未來一般,她突然異樣的恐懼,仿佛這一生便將孤獨終老,她將身周的一切摒棄在外,將自己一半的心都封閉起來,那封閉的心,就連魯肅都無法進入,她默默的懷念著曹沖,將自己對曹沖的一切愛戀都深藏在心里。

春暖之時,在魯肅的主持下,張月容風光嫁入魯家,許是多了一人,總覺得府中熱鬧了許多,步兒卻覺得異樣的孤單,從前無論到何處,都有魯淑相伴,許多的體已話兒,也可盡數與他交談,可是他成親之後,總是覺得與他有了隔閡,許多的事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桃花再一次盛放,經過一年的休養生息,建業重又能恢復了往日的繁榮,沖步閣的流水一日多似一日,總有那許多的人需要照顧,仿佛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窟窿,步兒冷淡的將大筆的銀兩捐出,即使連聲感謝都無法獲得。

陽光那般的溫暖,獨自坐在窗前核算著近日的帳目,這才發現近日支出的銀兩遠遠大過收益,除捐出的銀兩之外,魯淑在三日之內竟然提走了一萬兩銀子,命人請魯淑,等了近半個時辰他才匆匆趕至,一見步兒面前的帳簿,便滿面的尷尬,「步兒,你喚我來是所為何事?」

沉默的注視他良久,直看得他驚慌的轉開眼眸,這才緩緩起身,「哥,你要那許多的銀兩做什麼?」

「我……,」過了許久,魯淑才輕聲道︰「是月容,她說她爹爹需要銀兩周轉,下個月,步兒,只要下個月便會歸還。」

周轉?張文山可是江東最富庶的商賈,家里有的是金山銀海,區區一萬兩銀子,怎會放進眼中?其中必有緣故,緩緩坐下,秀眉微揚,「哥,咱們是一家人,無論什麼事,咱們都可以商量。」

看魯淑猶豫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強行忍住,步兒微微一笑,並不相逼,「哥,你快些回去吧想必嫂嫂已等得急了。」

魯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他的神情,步兒長眉微蹙,「還有事嗎?」。

「步兒,」魯淑的語氣幾近哀求,「我來之前,月容說她爹爹……。」

冷漠的垂下首,不用魯淑開口,便已經明白,張月容是讓他再來沖步閣提銀子的,雖然不知道她有何用意,但短短半月,便拿走如此巨額的數目,卻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哥,我適才已經說過,你我是兄妹,若你要銀兩,我自會雙手奉上,我只不明,張老爺是江東首富,咱們這區區的胭脂鋪,能借多少的銀兩給他?」一邊說,步兒一邊細細的察看魯淑的神情,那閃爍的眼神和漲紅的面孔告訴步兒,他一定知曉張月容頻頻提出要求的原因,只是不便開口,「咱們有多少的家底,你和我一樣清楚,哥,咱們家可沒有金山。」

猶豫半晌,魯淑終是抬起首,「月容說外間傳聞魏王將一半的許昌都送給了你……。」

原來如此,不由得勃然大怒,就算魏王將天下送給自己,與張月容有何關系?難不成魏王送給自己的東西,還得與她分享不成?一言不發的注視著魯淑,魯淑不安道︰「我也說過那些珍寶都是魏王送與你的,不應該覬覦……。」

你?在語氣上已經如此生分,想必在他心里,張月容不知比自己重要了幾許,步兒淡然一笑,「我明白了,哥,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做?」

深深的垂下首,看樣子他在猶豫,可是從他不停搖晃的身體,步兒已經猜到他是想讓自己送一部份珍寶給張月容,心下大怒,並非是不舍那些珍寶,只是覺得那女子如此的無恥,心中下定決心如何回應,只是淡然的注視著他,靜靜的等他說出那些令自己心痛的話。

果然,過了片刻,魯淑抬起首,滿目的期待,「步兒,我知道你不稀罕那些東西,月容只是好奇,不妨挑一、兩件你不喜歡的送給她……。」

面上的神情一點一點僵硬,直到他忐忑的頓住,「哥,正如你所說,那些東西就算我真的不喜歡,但那也不意味著我要拱手讓給旁人,我且問你,若張月容要你取我的性命,你是否會持劍而來?」

「步兒,」魯淑惱了,漲紅了面孔,「你怎可如此說話?」

「那我應該如何說話?」步兒異樣冷淡,眼前的魯淑如此陌生,真不敢相信他便是從前無微不至的哥哥,「難道你不覺得嫂嫂的要求太過份了嗎?她以怎樣的理由要強佔屬于我的東西?她若想要,自可去找魏王,為何要從我這里搶奪?」

「步兒,」魯淑垂下首來,想是也覺得自己理虧,「你就挑一兩件你不喜歡的……。」

「不行,」步兒斷然拒絕,「今日是一件,明日便是兩件,後日便要我將所有的珍寶都送給她,早知她這般的無恥,怎能讓她進門?」

魯淑勃然大怒,甩門而出,步兒緩緩坐下,從幼至大,從未與魯淑這般爭執,心中不由暗暗覺得後悔,許果真應該挑選一兩件自己不喜歡的送給張月容,可是一轉念,又斷然否決了自己的決心,為何要滿足她這般無恥的要求?

听完步兒的講述,孫仁瞪大眼眸,「步兒,你哥哥果真這般說?」

有些悲哀的點了點頭,自沖弟逝後,自己在世上唯一珍視的便是爹爹和大哥,沒想到這般快自己便被大哥拋棄了,孫仁義憤填膺,「你的嫂嫂真真的無恥我這就去質問她,她這般做,與搶劫有何差別?」

強行拉住孫仁,听她憤怒的斥罵張月容,心中的悲哀漸漸消散,直至傍晚才回到府中,剛剛在繡樓坐定,跟隨在張月容身邊的侍女便冷著臉上了門,「姑娘,我家小姐請你進去。」

心中異樣不悅,冷冷打量著她,「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誰?她進了魯家的大門,便是魯家的媳婦兒,再沒有你家的小姐,她既然要見我,難道不識府中的道路?她的腿也沒有斷,為何不自己來?」

惱怒之下,那幾個侍女連告辭都沒有,徑直便走出繡樓,步兒尋思著定會有一場爭斗,吩咐劉氏卻喚了幾個粗壯的婆子,果然,一柱香的功夫,張月容便帶著那幾個侍女走進繡樓,面上雖是淡然的笑,眼神卻凌厲如刀。

「步兒,我知道你今日喚相公去,是為了銀兩,」張月容倨傲的坐在一旁,俯視天下一般,「主公府上正大興土木,爹爹一時無法周轉,便想借五萬兩銀子,我听相公說府中的財物一向由步兒掌管,便特意來請示步兒。」

一番話說得棉里藏針一般,听到耳中,說不出的刺耳,步兒微微一笑,「請示可不敢當,嫂嫂家是江東首富,家中銀錢堆積如山,想必不知咱們小門小戶的難處,每一個銅錢都得花到實處,五萬兩銀子對咱們而言可真不是小數目,但在嫂嫂眼中,想必與五個銅錢沒有區別。」

看張月容面神發青,便知她心里怒到極處,悲哀郁結的心中突然有一絲松動,步兒惡意的想,原來傷害旁人,也是一種解月兌的方法,「步兒自幼便不是凡人,跟隨在魏王身側,想必見識過無數的珍寶,卻不知竟將這區區五萬兩銀子看得如此著緊。」

「在步兒眼中是珍寶,想必在嫂嫂眼中便一文不值,正如那五萬兩銀子一般,于步兒而言是巨額財富,在嫂嫂眼中卻輕若鴻毛,」步兒雪臉上凝滿了惡意的笑,「嫂嫂適才說因為主公大興土木,所以才導致張家財源枯竭,想是因為主公的緣故,爹爹在朝中為官,若嫂嫂不便向主公追討銀兩,不如請爹爹去稟明主公,也令主公了解張家的難處。」

看張月容憤然離開繡樓,步兒冷冷的笑,她知道很快魯淑便會前來興師問罪,便讓劉氏將自己房中的木匣取出放在圓桌之上,心中只是籌謀如何打動魯淑,還未想定,魯淑便氣沖沖的走進繡樓,「步兒……。」

不待他說話,步兒緩緩將面前的房契推出,「哥,這是沖步閣的地契和房契,你拿去吧」

一時之間,魯淑呆立原地,他面上神情微動,想是大出意料之外,過了片刻,才訥訥道︰「步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沖步閣是你的心血,我怎可搶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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