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三章 第七節 向來州縣豈徒勞(七)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第三章第七節向來州縣豈徒勞(七)

四月的天氣,正是草長鶯飛。兔肥狗跑的時候,明媚的*光仿佛時時都在召喚著眾人到城外踏春,听著獵犬活潑的咆哮聲,被沉重得軍務拖得無法分身的孫策只覺得異樣的煩躁,此刻應該是鷹飛狗走狩獵時節!

這日從軍營出來,孫策不想即刻回府,沉思片刻,決意到沖步閣探望步兒,打馬繞到桃花巷,只覺得滿目的錦繡,前日的幾場春雨過後,沖步閣開業前遍種的桃花已盡數開放,雲蒸霞蔚,那軟軟的顏色令孫策焦躁的心緩緩平復下來。

看步兒以挑剔的神情從糖果子中拈出一粒糖蓮子,當她仰首時,一眼便看到她額頭的傷,雖受傷已過四個月,但她額上的傷口似乎剛剛才愈合,赤褐色的疤痕就像一粒豆粘在她的額上,與她明淨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有一種恨不得伸手將之抹去的沖動。

「步兒。現在頭還痛嗎?」。提壺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光明媚,明日何不隨我一同到城外踏春?」

「爹爹不許,」步兒悶悶的回著,眼巴巴兒的看著孫策,仿佛在等他拯救一般,「這數月來,爹爹幾乎連大門都不許我邁出,今日好容易才應允我到沖步閣來。」

真真有些風聲鶴唳了,孫策微微一笑,「不妨事,我一會兒便去找子敬,請他許你與我一同到城外踏春。」

猶豫了半晌,魯肅才勉強點頭同意,步兒立刻眉飛色舞,連聲追問,「爹爹和大哥也一同去嗎?」。

仿佛久關在籠子的鳥兒一般,步兒不住的左顧右盼,仿佛連眼楮都不夠用了一般,初時魯肅提心吊膽,怕她再次出事,可是看她那般高興,不忍心阻止她,便任由她玩耍,只不時查看她的動向。

孫策拉了步兒的馬韁系在自己的馬後,一路小跑,但無論到何處。身後總跟隨著一堆人,即使狩獵也不盡興,趁著眾人不在意,打馬向前飛跑,初時還能听到眾人的呼喊聲,但很快便冉冉遠去,直至最終身後除了步兒的馬蹄聲,再無其他聲響。

得意的轉身看了看步兒,她也興奮莫明,不時轉身看是否有人跟隨而至,打馬跑到河邊,孫策見步兒滿面的灰塵,打馬到一棵樹旁,縱身下馬,將馬兒系在在樹枝後,這才走到步兒身邊,伸手將她抱下,取了水囊,「我去打水,留在這兒等我。」

步兒不及回應,孫策突然面色大變。扔了水囊,腰間的長劍剛剛抽出一半,只听弓弦聲響,一支長箭已呼嘯而來,孫策伸手將步兒推到一旁,堪堪避過,第二枝羽箭已至,不及閃避,羽箭正中孫策後肩。

驚呼一聲,更多的羽箭已至,孫策強忍著後背撕裂一般的疼痛,拉著步兒躲到樹後,將長劍塞到步兒手中,沉聲道︰「把箭斬斷。」

面色煞白的看著射中孫策的羽箭,那支箭入肉極深,若不盡快啟出,孫策將有性命之憂,步兒推開長劍,從懷里取出離開許昌時,不知哪位大臣送的金柄匕首,那匕首如同一把小劍,短而細,黃金的鞘,瓖嵌著各色的寶石,步兒抽出匕首,寒氣陣陣,對準羽箭,用力斬下,羽箭應手而斷。

將匕首抓在手中。弓弦聲已稍等,孫策立刻從樹後躍出,飛身上馬,俯身將步兒護在懷里,手中長劍一動,將馬韁斬斷,正要撥轉馬頭,第二輪羽箭又至,孫策掄劍將羽箭擋開,提韁撥轉馬頭,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孫策只覺得面頰一陣劇痛,幾乎跌落馬下。

步兒只覺得血從孫策身上不住的流到自己發間,忍不住抬起首,只見一支羽箭由左至右射穿了孫策的面頰,血流如注,步兒大驚,從他懷里探出身向後張望,三個黑衣人已經追趕而至。

步兒縮回身體,正要驚呼,卻強行忍住,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硝,放在唇邊用力吹響。木硝發出綿軟的聲響,這本是她與魯淑平日里玩耍之物,倉促之間只有此物可以傳遞訊息,只不知魯淑听到是否能夠了解其中的用意。

孫策意識似乎已經模糊,步兒從腰間解下汗巾,將他縛在自己身上,從他手中抽出馬韁,凝神想了想,拔轉馬頭,對準那三個黑衣人便沖了過去,那三人見她沖了回去。不由一愣,立時慢了許多,步兒從側袋抽出準備在晚間施放的煙火,鎮定的點燃,對準距離自己最近的馬便扔了出去,煙火在馬頭處爆開,馬受驚之後,人立而起,將馬背上的黑衣人掀翻在地,跟隨在後的馬匹不及收腿,踏中那黑衣人的胸膛,馬向右側傾斜,連馬帶人摔倒在地。

模出第二支煙火,點燃之後扔向第三匹馬,第三個黑衣人早已有了準備,側馬避開的煙火,步兒猛的拉住馬頭,向著江邊跑了過去。

感覺上孫策已經昏迷,他毫無知覺的伏在步兒背上,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步兒再次的吹響木硝,可除了江水拍打堤岸的聲響,再沒有一絲聲響,沿著河岸向前飛奔,只期望看見在江山捕魚的漁人,可是滿面始終空空蕩蕩,連一條小舟都看不到。

身後又傳來馬蹄聲響,無法轉身查看黑衣人的動靜,只是拼命的向前打馬,可是身後的馬來得好快,轉瞬馬蹄聲便到了耳邊,步兒大驚,一手執著馬韁,一手從懷里再掏出匕首,打定主意,若那些黑衣人對自己無禮,便用匕首結果自己。

正想著。只覺得頭頂一寒,一柄大刀已經揮了過來,禁不住伏想要躲避,卻听一聲輕響,隨後便听見一聲慘叫,禁不住回身想要查看究竟,卻見旁邊的樹林里走出一個極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身著尋常漁人的衣飾,但面上蒙著一塊黑巾,「步兒姑娘快向北走,他們都在北邊。」

「你是誰?」步兒驚恐的看著男子手中雪亮的劍,「你不是江東的人?」

「我來自北邊,」那男子目不斜視的大步越過馬匹,「我的主子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是沖弟!步兒只覺得眼淚沖進眼眶,但此地險象環生,不敢再停留,辨認清方向,用匕首在馬頸上輕輕一劃,馬兒吃痛,拔腿便跑。

遠遠看見一群人,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談笑著悠閑的前行,步兒顫抖的將木硝放在唇邊,用力吹了起來,這一次,尖銳的哨聲直沖雲霄,那群人終听到哨聲,一齊打馬趕了過來,在看清魯淑的那一剎那,步兒只覺得渾身乏力,幾乎跌落馬下。

眾人手忙腳亂的將孫策抱下馬,飛跑著將他送進主帳,魯淑抱著步兒坐在人少處,她眼中充盈著驚駭,滿心的憐惜,「步兒,別怕,你已經回來了。」

「主公,」步兒驚恐的抓著魯淑的手,「主公受傷了,那箭上似乎有毒,他中箭之後,很快便昏厥過去,應該是中了毒。」

「醫官已經進帳了,」魯淑解下腰間的銀壺,「喝點兒水吧!爹爹立刻便會趕來了。」

「是沖弟派人救的我,」步兒雙手捧著銀壺,滿是血污的臉突然容光煥發,「就在最危急的時候,一個男子救了我們,他說他來自北方,他的主子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是沖弟,定然是沖弟。」

想許昌與江東相距何止千里,曹沖並非神仙,怎會知道步兒今日的大難?即使真有人救了她們,也不一定便是曹沖,定是驚惶之下,步兒听得錯了,但不忍驚醒她的美夢,只是微笑著,「我知道,是沖弟救了步兒,所以步兒不應該再害怕……。」

「不,」步兒微笑起來,「我不害怕,我當然不害怕,因為沖弟會保護我。」

魯肅趕到的時候,醫官們已經為孫策初步驅除了毒質,包扎好傷口,將他置于大車之中,已出發回建業城,在一片紛亂之中,找到步兒和魯淑,一見步兒滿面的血污,又驚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步兒,你受傷了嗎?」。

「爹爹,」步兒撲進魯肅懷里,激動道︰「沒有,我沒有受傷,是沖弟派人救了我們。」

如魯淑一般不相信她說的話,但看她安然無恙,已是欣喜若狂,「爹爹知道,是沖兒派人救了步兒,既然沖兒不想步兒受傷害,那麼步兒應該珍惜自己,爹爹這就送步兒回家。」

「主公呢?」直到梳洗後躺了下來,步兒才想起孫策,她隔著帳簾看著魯肅站在屏風外的身影,「爹爹,主公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是啊!的確是極重的傷,魯肅默默的坐了下來,這刺殺如此突然,但計劃周詳,追根究底,主公起意狩獵原在倉促之間,除了幾個近臣,沒有幾個人知道主公今日會出城狩獵,那些刺客又從何得知?只這一點,便耐人尋味。

可怕啊!真真的可怕!若主公逝去,對江東什麼樣最有利呢?他的孩兒此刻尚在襁褓之中,能夠繼承大位的,當然只有二公子孫權!

是他嗎?魯肅輕聲的問自己,應該不是吧!畢竟孫權還年幼,畢竟他與孫策有兄弟之情,想必他不會妄顧人倫吧!可是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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