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五章 第五節 花綻新紅葉凝碧(五)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仰頭含了一口白酒,這才將口湊在傷口處,用力吮吸再吐出,毒血色作黑紫,沾了毒血的木板迅速的腐蝕出一個一個的洞,密密麻麻,看得眾人心驚膽顫,萬想不到,那小小的一條蛇,竟然有這般的毒性。

連吸十數口,血才轉為艷紅,有軍士上前,幫許褚敷好傷藥,郭嘉割下半幅棉袍罩衣,撕成布條用以包裹傷口,忙了許久,眾人皆滿頭大汗,待許褚用白酒漱了口,剛剛站直身子,只覺得一陣風掠過,另一條火狐已站在屋中。

這一條火狐比受傷的要略小一些,毛色更加的美麗,披在它身上,如同一匹上好的錦緞,它看了看包裹好的傷口,輕輕嘶叫了兩聲,似乎是表示謝意。

只听得屋外沙沙聲響,透過木板間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屋外密密麻的爬著適才掛在火狐前爪上的黑蛇,它們懼怕硝磺的味道,不敢上前,許褚看了看郭嘉,他微微有些驚惶,「許將軍,此處距大營不遠,救援信號應該能夠看到……。」

「看不到,」許褚搖了搖頭,大步走到屋角,將堆放在一旁的破敗木凳用劍劈開,灑上白酒,「此處林深葉茂,火箭還未升至半空便會掉落,但凡蛇蟲,皆怕火燭,將火把滅了,把屋中所有的木凳都斬開,用衣帶捆成束,再灑上白酒,一旦萬急,便點燃它,扔向蛇堆,我們離開大營已經四個時辰,丞相等得心急,定然會再派人來。」

只能如此,眾軍士不敢坐下,仍然兩人一組,背靠著背站立,許褚站在郭嘉身側,滿面凝重,站了近半個時辰,突听木屋外人聲鼎沸,難道援軍已至?

向外張望,隱約看見張遼,一排的軍士站在他馬前,手中提著大袋的硝磺,許多的軍士用木勺將硝磺從袋中舀中,灑向前方,那些黑蛇扭動著身子閃避,又不敢靠近木屋,漸漸的擠成一圈。

「把灑了酒的柴束點燃,」許褚點燃自己身前的柴束,當先拉開木門,將柴束扔進黑蛇圈中,「集中一點,扔在一塊兒。」

火光熊熊,大火點燃了硝磺,一時間,大火直沖天際,黑蛇轉瞬之間便化為焦炭,許褚返身把受傷的火狐背在背上,環視著眾人,「我們……。」

話未說完,只听張遼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許褚,快出來,跳到馬背,這林中盡是黑蛇,硝磺只能阻它們一時。」

背著火狐跳到馬背上,看郭嘉將兩條小火狐抱在懷里,被軍士護在馬上,這才放心,那條未受傷的火狐隨在張遼馬旁,風馳電掣一般的跑到林外。

剛剛在林外站定,只听沙沙聲響,眾人一同轉身,只見林中密密麻麻的爬出無數的黑蛇,那些系在林旁的馬匹轉瞬便被咬死,听著馬兒臨死前的悲鳴,眾人心下一陣淒然,只听身後馬蹄聲震天,轉過身,卻是樂進帶著數百人趕到,「許褚,張遼,丞相等得急了,命我前來接……,怎會有這般多的黑蛇?」

回到營中,想到糾結成一團的黑蛇,仍然心有余悸,待回稟完曹操,曹操雖然面色不變,但眼神卻隱隱透著恐懼,而曹沖更是面若土色,沉默片刻,曹操轉首看了看坐在一側的譚問天,「譚先生,火狐已經捉到,郭嘉說火狐的毛即可保暖,想必不用害了它們的性命。」

「丞相,」譚問天五體投地,「請丞相恕命,百草林原是鎮中百姓采摘藥草的所在,自那些黑蛇出現之後,已傷了十數條性命,萬般無奈,在下見丞相如同寵愛孩兒,心下有感,便設了一計,還望丞相恕罪。」

心中大怒,正要發作,懷里一動,垂下首,步兒已經睜開眼楮,看著帳外,「狐狸,是火紅的狐狸。」

強忍著惱怒,「恕你無罪,來人,收集狐毛,告訴夫人,讓她用狐毛作一件小襖。」

兩條大狐站在白布之上,輕輕的抖動著身軀,轉瞬布上便落了一層厚厚的毛,侍女們收集了,又用大鍋煮水,水沸之後,將毛置于其中,滾了三滾,將毛水分離,張遼已派人就地挖了一個大坑,坑上置一口干淨的鐵鍋,侍女們將毛倒入鍋中,快速的翻滾,待毛上的水烹干,四個精壯的軍士立刻將鍋抬離,如此這般,忙了半夜,終挑出了可用之毛,卞夫人早好用上好的綾縫了一件小襖,將毛細細的絮進襖中,又以細針密密的縫過,天色未明,小襖便已制成。

穿上小襖,步兒果然不再發抖,強灌了兩服藥,步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曹操終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榻上,曹沖小心翼翼的叮護,這才退到外帳,許褚和郭嘉滿面疲憊,張遼和樂進正壓低聲音談論著什麼。

「樂進,你和徐晃帶一支人馬去,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把黑蛇除盡,」曹操皺著眉,「張遼,命人去接應關羽,計算時日,他也應該到了。」

正說話間,曹洪笑容可掬的跑進帳中,「丞相,關羽的傳令兵到了,正在帳外侯命。」

滿面凝重的曹操立刻喜上眉梢,「傳他進來。」

原來關羽因為愛惜赤兔馬,已在距離此處五十里的小鎮歇息,預計明日午間到達,雖是如此,也令曹操喜笑顏開,待傳令兵出帳,他即刻令張遼準備出兵,只要關羽一至,即刻迎戰顏良。

關羽第二日午間果然趕到了大帳,听了曹操的將令,第二日一早便提兵趕向白馬,抱著步兒站在帳中看大道之上煙塵滾滾,雖然道旁還堆著冰雪,想必春風吹過,冰雪便能消融。

五日過後,前方果然傳來喜訊,關羽于亂軍之中斬殺了顏良,白馬之圍已解,曹操命大軍開拔,至豫州官渡扎營。

此時已至四月,冰雪早已消融,大地回春,草長鶯飛,軍營與袁軍的軍營遙遙相望,遠遠看去,袁軍的軍帳如同草原上盛放的大花,連綿不斷,從帳蓬的數量推測,袁軍不下八十萬,這一仗怎麼打,還得仔細籌謀。

「丞相,對面的軍營是誰?」過了兩月,病勢才稍有好轉,步兒瘦得連臉頰都凹了下去,「是你的軍隊嗎?」。

「不是,」曹操伸手幫她拉了拉斗篷,「是袁紹的,估計約有八十萬人。」

「丞相有多少軍隊呢?」因為瘦,步兒小小的臉上只看得見又深又黑的雙眸和一抹淡色的嘴唇,「我看丞相的軍隊似乎沒有袁紹多。」

「嗯,」曹操輕輕拍了拍步兒,「這里風大,我們下去吧!沖兒也該上完課了,讓他陪你玩一會兒再去做功課,這樣可好?」

「丞相別怕,」走下觀風台,步兒突然笑道︰「你定然能夠獲勝,雄霸北方。」

「你如何知道?」听她說得肯定,曹操心下大悅,「難道你能神機妙算?」

「我就是知道,」步兒遠遠看見曹沖,滿心喜悅,「丞相,快回去,沖弟回來了,他若找不到我,一定會很著急的。」

與曹沖手執著手,沿著營中的小徑走動,壓低聲音講述自己病中時做的那些古怪的夢境,曹沖听得有趣兒,不時輕聲發問,兩人談得高興,不妨竟走到關羽所處的營帳。

「糟了,」曹沖看見糜芳不由皺起了眉頭,「若讓父相知道咱們到了關羽的營帳,一定會被責罰。」

「為什麼?」步兒眨著眼楮,滿面的不解,「關羽這里不能來嗎?」。

話音未落,只听馬嘶聲響,兩人一同轉身,只見關羽手提青龍偃月刀,縱馬而來,一見兩人,便拉住馬韁,他本面若重棗,此刻惱了,似乎連眼楮都在燃燒,「你們是誰?怎能偷偷跑到此處?」

「我們才不是偷偷來的,」走了許久,此時才覺得累了,步兒站立不穩,斜靠著曹沖,「我們在營中漫步,不經意到了此處,再者說,這里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們不能來?」

自歸降曹操之後,所接觸的人均對關羽敬重關懷,從不曾有一言的忤逆,今日听到這般的言辭,雖然明明知道她只是一個女孩子,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伸手撫著長髯,「進營之初,某家已請丞相下令,某家的營帳只許自家的兄弟出入,否則殺無赦,念你們只是兩個孩子,今日就放過你們,否則……。」

「關將軍好威風,」步兒沖關羽翻了個白眼,「听聞將軍是天下第一武將,沒想到武藝雖然高強,人品卻這般的不堪,竟然和兩個孩子計較,傳將出去,也不怕人齒冷。」

看關羽凶神惡煞的瞪著步兒,曹沖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關將軍,咱們是無意之間走到此處,冒犯了將軍的虎威,還望將軍恕罪,咱們這就離開。」

「離開?」關羽臥蠶眉倒豎,「這孩子年紀這般幼小,說話便這般尖刻,這般的沒有教養,只不知她父母是誰?」

這般的不依不饒,一時間之間惱了,回身見步兒眼中滿是淚,曹沖大怒,「關將軍說話好生無禮,無論步兒的父母是誰,總不是賣棗之徒。」

說完,也不告辭,執著步兒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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