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五章 第二節 花綻新紅葉凝碧(二)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出征進行得非常順利,天色未明,大軍已經離開許昌,坐在暖車之中,看著簾後沉睡的步兒和曹沖,想到曹沖送別時和那些謀士們的神情,曹操不由懷疑自己帶他們出征是否妥當,可是看著曹沖酣睡的臉,又覺得自己並無一點過錯,待他們知道自己的用意,想必不會有人再覺得如此驚訝了。

寒風凜冽,許褚帶著眾軍士來回飛馳,有些羨慕的看著他們健壯的身影,他們倨傲得目空一切,仿佛自己便是這世間的王者,曹操記不清自己有多少的時日沒有騎在馬背上疾馳,只覺得那是一段過于遙遠的歲月,遙遠得似乎從未發生過。

前方的軍情如飛蝗一般傳來,已方節節敗退,袁軍氣勢如虹,若自己再不親征,後果不堪設想,也許命曹仁帶一隊人馬先行,不,還是和奉孝商量一下。

挑開車簾,還未放聲召喚許褚,只見簾內人影一動,曹操定晴一看,卻是步兒,她左顧右盼,似乎在判斷自己所處之地,曹操輕咳道︰「咱們已經出征了。」

眼看得步兒要哭,曹操不由覺得頭痛欲裂,這孩子難道真真的是水做的,稍有不適,便淚如雨下,只這一次出征時日太久,害怕步兒拒絕,便瞞著她出征的消息,清晨出征,其一是不願擾民,其二便是在她熟睡之時帶她離開許昌。

「步姐,」曹沖揉著眼楮,執著步兒的手,笑容可掬,「咱們隨父相一同去征討袁紹,很快就回許昌了,昨日我已請二哥今日派人去告訴你爹爹和女乃女乃。」

看步兒的神情,似乎將此次出征與前次征討袁術混為一談,所以乖乖的點了點頭,便重又躺下,耳听得他們竊竊私語,隨後又沉入夢鄉。

終放下心來,挑簾向車外張望,一眼便看見郭嘉與程昱並騎而行,看他們滿面春風,似乎談笑甚歡,從某種程度而言,心中對郭嘉充滿了感激,若不是他,這次出征,也不會如此順利。

清晰的記得當日的情勢,听說自己要出征與袁紹交戰,濟濟眾人,竟然噤若寒蟬,袁紹坐擁青幽並冀四州,天下已歸一半,兵多將廣,而自己,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實力與袁紹相較,兵微將寡,遜色太多,沒有任何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與袁紹一戰。

眾謀士幾乎是眾口一詞的勸說自己修生養息,他們理由如此充分,自己完全無法回絕,就在最尷尬的那一刻,郭嘉挺身而出,他振聾發聵的聲音如山一般將一眾的懷疑壓倒,「稟丞相,屬下覺得丞相可與袁紹一戰,而且戰之必勝。」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們的疑惑掀起的滔天巨浪,幾乎將丞相府的屋頂掀翻,在紛亂中,郭嘉侃侃而談,他定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屬下認為,袁紹與丞相交兵有十敗,而丞相卻有十勝。」

好一個郭嘉,至今那十勝十敗之論還回想在自己耳邊,「袁紹繁禮多儀,而丞相體任自然,此乃道勝,為首勝;袁紹不尊奉朝廷,而主公擁戴天子以號令天下,此義勝,為第二勝;其三,漢末政令失之于寬,袁紹以寬治寬,故無法結束頹廢;而丞相以猛治寬,上下皆能自律。此乃治勝,為第三勝;袁紹外寬而內忌,用人多疑,所重用者皆是親戚子弟。而丞相外易簡而內精明,用人不疑,唯才是舉,不問親疏。此乃度勝,為第四勝;袁紹多謀少決,往往錯失良機;而丞相謀劃一出即付諸實施,隨機應變,變化無窮。此乃謀勝,為第五勝;袁紹憑借家世資望,故作謙遜以沽名釣譽,追隨者多系貪圖虛名之士;而丞相誠心待人,與人相處推心置月復,不圖虛美,以儉率下,獎有功則無所吝嗇,故令忠正智遠而具真才實學者紛紛歸附。此乃德勝,為第六勝;袁紹見饑寒,憫恤形之于色,但其未見親者,卻有無動于衷,此所謂婦人之仁,而丞相對眼前小事,雖有所忽,但于大事,卻能放眼天下,思之所加,皆過其望。此乃仁勝,第七勝;袁紹毣下將士爭權奪利,互相饞謗;而丞相御下以道,令蜚語無可流行,此乃明勝,第八勝;袁紹不分是非,一概听信,又一概排斥;而丞相于是則以禮相待,于非則以法正之。此乃文勝,第九勝;袁紹喜愛虛張聲勢,談兵而不懂兵法要領;丞相以少克敵,用兵如神出鬼沒。此乃武勝,第十勝!丞相以十勝對袁術十敗,丞相何慮袁紹不滅?」

這一番慷慨激昂,真真的令人心悅臣服,一時間,偌大的廳堂,鴉雀無聲,眾人似乎都沉浸在郭嘉的那番言語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討袁之議幾乎在郭嘉話音落時結束了,此刻細細想來,自己不一定有十勝,袁紹也不一定有十敗,只不過這一仗自己必勝無疑,因為自己沒有退路,勝則為王,敗則為寇。

手持木勺,耐心的待步兒玩賞過案幾上的事物,轉身張口,再將木勺送到她口邊,待她將勺中的肉湯吸盡,這才再舀一勺,靜候她下一次張口。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巨大的石塊,那石塊令自己無法呼吸,幾乎就要窒息,「步兒,這一次伐袁會順利嗎?」。

這般隨意的問,手中拿著金龜的步兒隨意的答,「不會順利。」

心中猛的一震,緩緩抬首,「那你說,誰會獲勝?」

「丞相,」步兒頭也不抬,只是翻來覆去的看著手中的金魚,「郭先生不是說過,丞相有十勝,袁紹有十敗嗎?郭先生絕對不會錯,他說丞相會勝,丞相一定會勝。」

她如何知道?曹操再喂一勺肉湯,壓低了聲音,「你如何知道郭嘉的十勝十敗論?」

「程先生對沖弟提起過,」步兒將金魚托在掌心,笑容可掬的伸指撫著金魚的眼,「我和沖弟就去找郭先生,听他細說過一遍,郭先生是爹爹最佩服的人之一,所以郭先生一定不會錯。」

這是什麼話兒?似乎是因為步兒相信自己爹爹眼光,所以才覺得自己必勝一般,可是忐忑不安的心終還是平靜下來,「步兒,如果郭嘉沒有說那番話,你覺得誰會獲勝?」

「沖弟說誰勝,誰便會獲勝,」步兒將金魚放回錦盤之中,奇怪的側目看了看曹操,「丞相懷疑自己能否獲勝嗎?」。

若是旁人說出這樣一番話,自己定然勃然大怒,甚至會找個由頭將他治罪,可是面對著步兒,卻可以暢所欲言,「是啊!我的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安。」

「沒關系,」步兒如大人一般輕輕拍了拍曹操的手背,「一會兒沖弟梳洗回來,丞相再問問弟,他定然說是丞相獲勝,這樣,丞相便一定會勝。」

苦苦一笑,這兩個孩子如何知道自己的心,不,既然出征,那麼便只能義無反顧的追逐最終的勝利,無論過程多麼的艱辛,只要堅信勝利屬于自己,那麼自己就必能獲勝。

「丞相,」郭嘉打馬侯在窗外,「您召喚我嗎?」。

「奉孝,」曹操伸手挑起車簾,重又拈起木勺,「本相想命曹仁先行,你覺得此議可行否?」

沉默了片刻,郭嘉微笑著在馬上躬身一禮,「屬下明白了,不過丞相,此次袁紹以顏良為主帥,統十萬大軍圍攻白馬,曹仁帶軍先行,于白馬而言,無疑是杯水車薪,一支人馬,無濟無事。」

顏良!上次袁紹攻打許昌,便是以顏良為主將,此次再以他為主將攻打白馬,想必是志在必得,以自己目前的兵力,要解白馬之圍,絕不能強攻,只能智取。

「嗯,本相知道了,」曹操放下木勺,「你回去想一想,如何才能解白馬之圍?」

打馬找到程昱,看他滿目的疑問,郭嘉微笑不語,心中只是轉念曹操的話,似乎他的目的似乎是要自己找一條兵不血刃就能解白馬之圍的妙計,這可並非易事,不過從此地到白馬,還有漫漫十數日,足夠了。

看著郭嘉遠離,曹操滿懷心事的轉過身,正準備細看白馬的地圖,卻見步兒滿面的不滿,「我還餓。」

捧起木碗,還未舀湯,步兒已嘟著嘴,「涼了。」

這般的煩人,不由惱了,瞪著眼楮,「誰要你一邊玩,一邊用餐,下次再不好好用餐,就不要用,餓了,你自然會用。」

听到這般凶惡的言語,步兒一時之間愣住了,眨著眼楮,小嘴一扁,似乎便要痛哭,曹操一見便慌了手腳,立刻將白馬拋到腦後,滿面堆笑,「步兒,你看啊!現在這般寒冷,湯和羹都容易涼,你若像夏日一般,一邊玩一邊用餐可不行。」

「我小的時候就這樣,」步兒滿面委屈,語氣卻理直氣壯,令曹操覺得自己簡直十惡不赦,「爹爹和女乃女乃從不覺得步兒錯了。」

一時之間,真不能反駁,眨了眨眼楮,「好吧!火上還有湯,我即刻命他們取來便是,你喜歡如何用餐,便如何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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