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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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卻是江水一片黑漆漆的,孤月獨坐中天,西風烈烈,十月天氣。
我的手指輕輕點著桌面,見距離竟州已經有一段距離,那人終于現身道︰「很好,你總算是沒有辜負了我的期望。」
我笑了笑,並不驚慌,早就知道這家伙會偷偷跟著我的船出發,他依舊穿著丫鬟的裝束,高挑的身段,精致的妝容,一時間居然難辨雌雄。
「怪不得……」心中有感,下意識地出口。
蘭玄庭挑眉,道︰「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蘭家的人都是一群怪胎。」話音剛落,秦晚已經一劍刺出,蘭玄庭之前見過樓七與賀武陵,卻不知道我身邊還有一個秦晚,這下子毫無防備地,只堪堪躲過。
我冷哼一聲,道︰「你自以為聰明,利用我離開竟州,可知道落在了我手中,卻是叫你求生不得?」
蘭玄庭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氣。」不知從哪里拿出了那根長煙桿,與秦晚纏斗起來,很快的,一黑衣的僕人挾著一陣劍光,加入戰圈,蘭玄庭驚訝之余,卻是突然退出,大聲道︰「不玩了。」說著就向著窗口一跳,秦晚看了看窗,眯起眼楮,我只余冷笑,道︰「看你往哪里逃」
半柱香之後,一個渾身濕透的人被網上來,我看著甲板上的男子,用力一踢,嗤笑道︰「自以為神機妙算的月兌身之策,沒有想到我在船底下布下了網吧?」
蘭玄庭不說話,忽而媚笑道︰「看來你是舍不得我了。」
我一巴掌抽過去,他吐出一口鮮血,被制住穴道的人癱在甲板上,目光卻並不認為自己死到臨頭。想起許多年前,我確實曾經被這樣對待的人,心中不免有幾分快意。蘭玄庭卻又笑了笑︰「你這是在撓癢癢?」
我又是一巴掌,他笑得更歡︰「這感覺,只有一個人曾經給過我,只有她讓我流過血。」
「拿鞭子來」我氣極,他越是這個態度,越是讓我想要動手。
我將人扔到船艙底下,心想怎麼樣弄死他才最好,秦晚卻道︰「殿下,索要索魂香的解藥才是當務之急,您已經發作了三次了,雖然這幾年都很穩定,卻是一個隱患,英瑤夫人吩咐過我一定要處理完這件事情。那個人不能輕易殺了。」
樓七點頭,我看著這兩人,居然攔著我殺人,平日里殺人最多的不就是他們嗎,我氣笑︰「我反而要保住他的性命了?」
「倒是可以審問出一些東西來。」
這艘小船是梅十一特別放行,只雇了一個老船夫,速度上雖然比不上之前的大船,卻好在離開了竟州。
下了船艙,蘭玄庭臉上亂七八糟的,因為泡了水而花了妝容,衣衫襤褸,全然沒有平日的風采,我看著不由樂,心道你也有今天?
他看見亮光,睜開眼楮,嘴角牽動了一下,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倒是一個梟雄。
「怎麼,是來看我過得好不好嗎?」。
「不錯,這船艙可合你的口味?」
「就是暗了點。」
秦晚上前,道︰「蘭四公子,這番境地,可真是讓人唏噓。」
「這位姑娘真是一個美人兒,就是冷冰冰了一些。」
秦晚可是出身暗影,對于刑訊逼供也有一套,動手在他身上點了幾下,蘭玄庭面色突變,轉而猙獰起來,咬牙切齒道︰「好得很」
我坐在一旁,看著他竭力忍著打滾,知道秦晚是下了重穴,封鎖了幾個穴道,道︰「這滋味不錯吧?」
「很好」他的眼神閃了一下,竟然平靜了下來,額上冷汗密密,這定力著實讓我吃驚不小,按說普通人能撐過三十秒鐘已經是不容易了。
「你……中了我的七蟲七尸丸,沒有我,遲早也會……」
我拿出那半粒解藥,道︰「是這個嗎?只要這半顆在我手中,要解析出配方,又有很難,虧你機關算盡。」
他的眼楮忽而睜大,那雙像貓一樣的媚眼,比之女人還要魅惑的臉,在一瞬間的蒼白之後,居然是極大的驚喜,他大笑,笑出了淚花,面上又因為劇痛而抽搐起來,昏死過去。
我冷冷看著,往事一幕一幕晃過我的眼前,秦晚早已動手解除了禁制,我道︰「去弄一盆涼水來,潑醒他。」
再次醒過來,他已經平靜了下來,臉上殘余的妝容因為涼水而被沖刷去了大半,我譏笑道︰「人不人,鬼不鬼。」
「你是在罵我?」
「難道還是夸你?」
他笑得咳出血來,掙扎地爬起來,可惜手上腳上都縛了牛筋掙扎不開,用重重倒下,面上,身上擦傷無數。
秦晚冷聲道︰「最好老老實實地配合。」
「如果不呢?」
我笑了笑,多了幾分陰狠︰「你會知道後果的。」
「第一個問題,丹雅行是誰?」
蘭玄庭仰著頭,下巴倨傲,媚眼一挑,道︰「京城西光閣的老板,千金一樓的線人,這些,你應該知道的吧?」
「然而這只是明面上的身份不是嗎,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秦晚毫不猶豫地,將一跟粗針刺進他的指尖,他的手一個顫抖,生生忍住。我看在眼里,愈發覺他對別人狠的同時,對自己也狠。
「我不知道。」
「好,那第二個問題,你和他是什麼關系,你也不會說嘍?」
「關系?情人?呵呵呵,世人都知道我蘭家豢養男童,那麼他是我的情人也不足為奇吧?」
我一個巴掌扇過去,用干淨的手帕擦了擦手,道︰「秦晚。」
秦晚的手一動,第二艮針刺入他的指尖。蘭玄庭低呼,掙扎起來,無奈穴道受制,將下嘴唇咬得滴血。十指連心,這疼痛,應該不會好受吧。
「你不信?」他看了秦晚一眼,道,「你不會不知道我床、上功夫吧,就算貞潔烈婦,我也能讓她變成蕩、婦yin娃。」
話音剛落,第三根針已經刺入他的指尖,他的額頭冷汗直流,面色蒼白,手指不停哆嗦起來,話音破碎︰「殷……銀」
我將那帕子砸在他的臉上︰「你可總算記起我來了。平生第一次,听到別人叫我的名字,覺得那麼惡心。」
「你想瞞著我什麼呢,你連被老鴇踫了一下都要看人家手指,每天晚上玩弄的卻是十來歲的小女孩,這說明了什麼,你有潔癖?你嫌髒?蘭玄庭,你讓我相信你的話,至少要給我相信的理由吧?」
「你現在月兌光了衣服,我一樣能把你……」
「啪——」我有點手疼,「蘭家的孽障。听說蘭岫玉四個兒子,蘭彥和蘭憂都死在了紅策的手中,而老2卻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失蹤,蘭四公子,可是屬實?」
「二哥被老頭子玩、死了,嘿嘿。」
我不看他,拋出第三個問題︰「袁青衣為什麼要抓你?」
「一個老姑娘跟著我,除了想要我上她,還有什麼原因?」
第四根針。
「除了……這些……你,不想知道別的了……嗎?譬如……索魂……香。」
我蹲來,他目光中隱隱有著得意的笑容,似是一個滿足的王者,戴著饜足的笑容,此刻他不是被折磨的階下囚,而是得到了一切的勝利者。為什麼他會有這種病態的心理,蘭家人果然都是怪胎,亂、倫,男風、禁斷,在幽暗的蘭家大宅中似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才有這樣近乎瘋狂的蘭玄庭嗎?
他的變態不是毫無理由,只是這一切卻與我無關,別人的幸與不幸,難道要我來承擔?
「薛培的……第一個孩子,叫薛梓,今年四歲。」
我的手一頓,虛空中恍然間有什麼東西阻隔一般,蘭玄庭好像抓住了什麼,齜牙︰「在他的眼中,你是誰?」
「住口。」我平靜地說。
「你身上有刺,刺痛別人的時候,也扎到……自己。」
「閉嘴。」我平靜地說。
「你以為,我是誰?」
「蘭玄庭。」我咬牙。
蘭玄庭忽的湊近我,看著我的眼眸,道︰「我要你,殷銀。」
「你這個瘋子」我大叫,手中的匕首已經扎進了他的胸口,鮮血濺落進我的雙眼,我頹然後退,他的樣子在眼前卻越來越清晰。
他慘白的臉和鮮紅的血液在我眼前猛地放大,蘭玄庭輕輕咳嗽,僵直著背脊和顫抖著雙手,清晰地說道︰「這樣還你,夠不夠?」
秦晚按住我的右腕,道︰「殿下,不要被他的聲音迷惑,若是第四次毒發,就糟糕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能被他的身影迷惑,我不能迷失我自己,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鮮血順著匕首留下來,刺激著我的意識,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的血液,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對我說,他是你的主人,你不能殺他,另一個聲音對我說,他是你的仇人,是一個瘋子,只要殺了他就好了。
蘭玄庭斷斷續續的聲音,漂浮進我的耳朵︰「我這一生,寧願讓天下人恨我,也不會讓人傷害我,自我十四歲以後,你連傷我三次,這筆賬,你最好用一生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