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就這麼一小盆蒸肉用了那麼多東西?其它也就算了,那個金尖卻是什麼,听都沒有听過」
轉眼到了小年,當日何琪應與皇上照例開殿大宴群臣,鬧了很晚才回得紫綾宮。所幸西西早有這種覺悟,將自己設宴一展手藝的日子定在了隔天,一到傍晚呼啦啦或明或暗來的不少人,不止請了皇上以及清王、長風、喬興羽之類,居然莫蘭也來了,只不過總也若有所思的看著同行而來的蘇小小,究竟什麼心思沒人能懂。
這一時說話的人是何琪應,坐在滿滿一桌聞所未聞的菜色之前,光听清王復述的那盆蒸肉做法就有點咋舌,小心的夾起一塊也不吃,只是拿眼那麼細細端著。
西西剛解下圍裙從廚房里趕過來,當頭何琪應就問了這麼一句,不由輕笑道「金尖其實就是公雞腳掌那一小塊筋肉,因為得的不多,所以才取的這個名」
何琪應拉他坐在自己身邊,又招呼張公公也一同坐下來享用,偏頭繼續奇道「听起來可不是什麼太難得的東西」
「哪啊」西西笑道「得用成年毛色光亮的公雞腳掌才行,也不見得就全能用,還要取出來的顏色全都金黃金黃,若哪一只是暗黃色就不能用了。況且每只雞能取出來的量也極少,所以叫它金尖也不算過份」
蘇小小向來對廚藝有所研究,要不然以西西當年嘴刁的程度,也不會總念著他那些菜每每要何琪應去討。這會听西西這麼一說,頓時來的精神,遠遠夾來一塊在自己嘴里,閉眼細細品著。
「那你這盆肉到底用了多少只雞?」莫蘭的神識終于被西西從蘇小小那里拉回,邊謝謝蘇小小百忙之中替自己夾來的那一筷,邊出聲問道。
西西略帶不好意思的看了何琪應一眼,低聲道「也就百來只吧,好在年宴上選的雞種都不錯,我算是得了個便宜」
「咳咳咳,多少?」清王一塊肉差點沒又咳出來,問道「你不會告訴我之所以昨天吃的那些雞里沒有腳,是因為全都被你事先搞來了吧」
西西吐吐舌頭好不乖巧的笑道「也不是全部,至少美人皇上那桌的我沒有動」說完就去看他的美人皇上。
只是這個美人皇上卻看起來正神識悠遠,自打西西上菜開始就望著桌上一干菜色怔怔發呆,這一時連西西話里提到他都似不曾听到一般。
何琪應自當他是默在這些菜的配料精貴里,不由替西西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還是不要說這些了,西西也是想著難得大家能聚在一起好好吃頓飯,那就趁熱吃,別浪費他的一番好心好意」
清王也道「反正也沒專專去拿這些料來,剩下的不都用在昨天了嗎?也不算奢侈,大家快點動筷子吧,不然一會全都給蘇小小一個人吃光了」
蘇小小果然打從第一筷子起就沒有停下過,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喂著,還不忘順手替莫蘭也劃拉上一份,莫蘭哭笑不得的端著自己面前那只盤,都已經冒尖了。
慢慢的,皇上也夾起一塊話在自己嘴里,閉了眼,但大家還是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不對,似乎有著非比尋常的懷念與悲傷,一時之間西西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怎麼回事?’清王用眼詢問著何琪應。
何琪應一臉不解‘我哪知啊?’
那邊美人皇上卻是細細咽下口中食物,起身嘆道「你們吃吧,我出去透透氣」
「父皇」何琪應起身急喚道,隨著他的動作大家也都起了身,只有蘇小小的被莫蘭強拖起來的,他還在趁著大家分神盡快掃蕩桌面。
「沒事」皇上回頭盡力笑道「只是出去透口氣,你們也不用等我,可能不會回來了」說完竟獨自走出門外。
「他這是」何琪應找了最應該了解他的人來問,張公公正欲追上,聞言嘆了一聲。
「西西是得了一本手記的吧」張公公道「好生收著別再外傳了,那是當年凌王專門從四處學來的手藝,本是要討皇上開心的,沒成想卻只做出一頓,還被皇上罵他不務正業,皇上大約是想起當年的事情來了」
「我」西西不由就有些難過,明明自己是想大家開心才做的這些,怎麼就沒人告訴他那個本子是不能用的呢?
「沒事」張公公笑著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的好心皇上應該很能領會,去吃飯吧,老奴去陪陪皇上」也是勾著腰慢慢出了門。
「我不是故意的」西西在何琪應面前低下頭說道。
「嗯」何琪應悵然道「沒有人怪你,父皇也不會,如果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咱們明天再做一桌給父皇送去,現在就不要想這些了」
「是啊是啊」蘇小小叫道「該走的早走了,該留的這會子想也不用不是,來來來,大家快點坐下吃飯」莫蘭恨其不爭的暗里又踢了他一腳「哎喲」
在何琪應的招呼下大家才重新坐下,只不過氣氛已經不如之前來的熱烈,除過蘇小小之外個個都是一臉感嘆的神情。
這些菜皇上也只見過一面,所以當他一上桌的時候只是感覺有些眼熟而已,直到清王說起那個做法他才忽然想起自己究竟在何處還見過這些東西。
是凌王,那個總也霸氣十足的男人有段時間突然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正在做著些什麼,一堆堆的朝事壓得皇上頭疼欲裂,卻尋不著那人前來做事,只得壓著一腔悶氣生生干等。
整整一個月那人才又重新露的面,一來就急急忙忙拉著皇上去往他的住處,竟完全沒有看出心上人幾近沉黑的臉色。皇上有氣卻還能壓到事情真相攤開,坐在那一桌菜前聞著那些撲鼻而來的濃香就再也不能忍住,在凌王一臉興奮的表情下猛然掀了桌子,還說出那樣的話,直到這一刻皇上才真正明白他的苦心都用在何處。
「皇上」追上來的張公公靜靜走至他身後,披了件大披在他身上「天冷,咱走走就回去好嗎?」。
皇上只做未聞的輕聲問道「你說他那時是怎麼想的,我從不知他竟然可以將事情做到如此細致,卻只是為了一盤菜色而已」
張公公想了想說道「皇上難道不記得當時自己得了病?」
「?」
「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大病,只是看什麼都沒有味口罷了,凌王明知您是因為剛剛接手朝事而備感壓力,所以沒什麼味口也算正常,卻還是四處遍尋奇方來為您謀些好味道,試圖讓您多吃些飯」
「呵,沒曾想我卻那樣對他」
「這不怪您」張公公道「那時您一心都撲在帝業上,根本沒有心思來想別的,就是說凌王也是怪他放在手中事情而做了別的,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太重的話」
「是嗎」皇上悲道「可我還是傷了他,我記得在那之後他有好處都沒再跟我講過話」
「他那是裝的」張公公道「每日里還是要問問老奴您的起居飲食,或有不對就要拿人來問罪,氣都出在別人身上了」
「」皇上並不知道這些。
心情不佳的關系,皇上一路隨意的越走越遠,漸漸沒了燭火燈光,抬頭才茫然發現身處冷宮附近。
「皇上要是覺得心情還似不太爽利就再走走」張公公體貼的說道「雖然有些遠,但咱們出來也帶著人的,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
皇上回過頭去,身後除過張公公外就再無旁人,心知他說的帶著人其實是暗衛不曾離開的意思,便又繼續往深處走道「這個習慣改不了啊,總喜歡往沒燈沒火的地方散步」
「其實挺好」張公公笑道「夜里這麼走著安靜的很」
「嗯,是很安靜」皇上跟了一句,忽又嘆道「不該那樣的,應該讓孩子們擔心了吧」
張公公道「他們擔心您心思太重又傷了身子,您該往好處想的」
「哪里有什麼好處可想」搖了搖頭皇上說道「西西是不是很難過,小家伙剛剛看著都快哭了」
「老奴出來的時候還沒有」張公公笑道「有太子殿下呢,想來也不會再讓他哭了,就是有些難過肯定趕明也得從皇上這里討些好話回去,他最可人疼了」
「可惜之前怎麼這麼晚了還有人往冷宮送東西?」突然,皇上冷下臉來指著遠處一方宮門問道。
張公公眯著眼看了看,說道「是紫綾宮的下人,老奴依晰記得是叫小憂,皇上要提她過來嗎?」。
「你去」皇上冷道「連同那個盒子一並送到朕這里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與那惡婦暗中傳遞」
「是,皇上」
很快人就被帶到皇帝面前,那是個年紀嬌小的宮女,兩手合在一處緊緊握著一拎食盒驚驚怯怯「奴奴卑紫綾宮宮女小憂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唱著諾規正的叩出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