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琪應喟然一嘆感傷四起,緣何人生在世會有這麼多苦楚,求之不得,得而復失,待知珍後回頭再去找尋,必然其路漫漫,終是沒個完滿盡善。一想到那人隱在荒誕調侃後的寂寞等待,何琪應只覺天道弄人,既是不能兩兩相守的結果,為何當初還要安排下那相悅相惜的牽手,命運二字豈非太過殘忍?不忍見。
浩空悲憐的觀望著何琪應一臉傷態,亦也一嘆,默默在心間喧出一聲大慈悲的佛號,轉眼投向天邊。
日已當空,天邊依舊蔚藍無限,偶有破雲而來的翔鷹,盡展著雙翅尋風漸去。腳下浮雲淡淡,耳邊風聲爭起,猶如浪過夾隙般呼呼做響,一並扯動著台石上兩人的衣衫,洶涌翻揚!
無愛便無恨,無情便無怨,無樂自無痛,無是必無非,卻又怎會生而無愛?
浩空說的沒錯,台石上的風說來就來,只幾息便令人不能安然立足。下去之前浩空見何琪應對著虛空蠕動雙唇,眼半垂,情神感傷,卻因狂風做擾沒能听清,心中未免就有了側隱。面前這人雖然貴為一國太子,命相也只能算得上半好,幼,無雙親帶養;少,無童真樂趣;一朝歸宮,富貴猶如浮華煙雲,幾經爭博卻僅換回半世虛名。堪不破情關,守不住至愛,坐罷了朝堂又縱戎馬,狼煙四起之時為守而守,珍愛無蹤之際又為殺而殺,一路追尋,一生苦候,總在半指的距離內堪堪錯失良機,對于愛,這人付出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出太多,卻終其一生也學不會放手。
糾纏在三人之間的那根紅線,是孽更是債,冥冥默默,上天淡手寫就的這一出殤世之戀悲人太甚,竟如欲絕凡塵之愛般苦難連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終落得個陰陽兩隔,前塵盡忘的結局。故去的將被最不該遺忘的人忘記,而忘記其實也並非是最好的選擇,重新開始,誰又能保證舊情不會再演一遍,或者記憶被無意拾起,介時又該由誰來承受這生者苟存的悲哀?
「啊喲,不要動好不好?」紫綾宮溫泉內清王正給西西按在池邊,一個已經是面紅耳赤,一個卻還毫無查覺,只管扯著手上的絲帕給那人擦拭臉頰上的墨跡「這個東西很難搞唉!」
「我說」清王兩手虛置在西西身側,竟如不知該怎麼擺放般無措,掙扎著從西西身下又讓出幾分「能不能我自己來?」聲音暗啞,澀澀帶出些無端引人暇想的尾音。
「你自己?嘁!」西西一伸手雙把清王抓了過來,鄙道「你自己能搞定的話就不會滲到肉里去了,都跟你講了我來我來,偏要不听,看,這回洗不掉了吧!」
清王真是尷尬萬分,雖說是穿了絲制長褲下的水,但太過薄綃,實在是掩不下該掩的部位,便扭頭道「還怪我?到底是誰的惡做劇也不想想」只覺西西挨踫到的地方像被火燒過一樣熱辣,一脈一脈全都沖到了那處,臉便更紅了些。
「想了啊,所以要付一定的責任,來,合作一點好不好」西西說著話,又將清王的臉掰了過來。
清王的臉被西西強硬掰回,正對上眼前人認認真真的一張小臉,被浴氣蒸得粉女敕可口,偏又一副極不耐煩的表情,嘟著紅艷艷兩瓣紅唇,只盯著手底在細致的輕輕擦拭。
‘撲 ,撲 ’清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喂」西西沒有在看清王的眼楮,盯著手下的活計閑閑說道「你說我琪哥哥這會子到哪里了?」
听他講起何琪應,清王瞬時有了些清明,默了默輕輕說道「已經在寺里了吧!」他想起何琪應昨晚說要送他離開一陣子的話,當時還沒有醉,听得明白所以心會到現在還一抽一抽的痛「如果走得快,可能已經在看兩界石了」
「是嗎?」。西西有點失落的樣子「听他講過呢,一葉寺啊兩界石什麼的,還有那個碧空台,我都沒有見過,又不肯帶著我,唉!」嘆了口氣,郁郁寡歡。
西西那口氣恰好嘆在清王臉上,換做別人早厭惡的跳開了,卻是他,心里想著的人,自覺有些香氣在鼻間回繞「想去?」
「嗯」西西點頭,可能是因為擦不干淨又往清王臉上湊了湊「本來以為到宮里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可誰知比山上還無聊,好想小猴它們,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在想我」
清王松下緊在身上的勁力,慢慢將兩只手臂向後展上池沿,盯著西西說道「他是為你好,怕大家注意到你的存在而傷害到你,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他很愛你的」
「愛?」西西頓了頓手,抬眼問道「愛是什麼?愛人又是什麼?我如果形容我跟琪哥哥的關系就會用‘很喜歡很喜歡’,但你們都在講說‘愛’這個字,是跟我的很喜歡很喜歡一樣麼?」
清王偏頭想了一會,才笑著說道「比那個要更濃烈些,是沒他不行的那種感覺,一時一刻都不能沒有他在身邊,看不到會想,模不到會擔心,時時刻刻牽心掛肚的人」
「這樣啊」西西抬頭望著頂棚,默了很久,才又低頭說道「我會想他,可不會擔心他,這樣算愛嗎?」。
清王道「為什麼不會擔心他?不的他給別人搶去嗎,或者說他愛上別的人」
西西笑,搖頭道「不會,他武功很好的,不搶別人就不錯了。嗯至于說愛上別人,以前會怕的吧,現在不那麼怕了」
「為什麼?」
「你想啊」西西翻了個身,也靠上池沿偏頭笑道「這世上比我強的人有那以那麼多,遠的不說,就是小白也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他會做很多很多事情,還懂很多很多道理,人漂亮,脾氣不發脾氣的時候脾氣也很好。如果琪哥哥不再喜歡我,而是喜歡上他,也沒有什麼奇怪吧!更何況還有你這樣的,恐怕十個我加起來也比不上你一個。可能會傷心,但不會死拉站琪哥哥不放,假如他覺得幸福我想我也會替他開心的」
「那你怎麼辦?」清王不可置信,怕西西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追加道「沒了他你該怎麼辦?去愛另一個人嗎?」。
「那有什麼怎麼辦?」西西把絲帕蕩在水中拔弄著「不喜歡我不代表就不要我,我可以不人,而去做朋友或是弟弟什麼的,總之不會眼睜睜看著我餓死吧」揚頭強笑道「再說了,還有我爹和幾個姨娘呢,他們也很疼我的,跟你一樣,沒來由的就是很疼我,肯天天見的寵著我」
清王心里一片柔軟,伸手揉了揉西西的頂心,笑道「瞎想,他不會不要你的,咱們別說這個了,說點開心的吧!」
西西卻不,扯弄著絲帕,幽幽問道「清王哥哥是不是也覺得我老長不大?」
「不會啊,已經比來的時候強很多了,更何況長不大也沒什麼不好的,有人喜歡就行」清王勸道。
西西露了個很勉強的笑給他,道「是自己的問題,我已經很努力在改了。其實你和琪哥哥不在的時候我不會這麼愛纏人,只是覺得在你們面前沒必要也裝模做樣,那不是我,真的我可能會永遠這樣長不大。可圓圓說沒有人會永遠長不大的,就算是裝也得裝出大人的樣子才行,才不會給外人笑話,所以我就先學著怎麼才能裝得更像。圓圓說有些樣子了,可我覺得那真的不是我,像披著別人的衣服一樣,長長拖在地上總也絆著腳,不舒服」
清王不知該如何勸他,該如何告訴他他已經晚了別人很多步才開始學習成長,不適應是必然的。他無法把真相告訴給眼前這長不大的孩子,告訴他其實他一直生活在一個刻意的騙局里,操縱這一切的人便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琪哥哥,和,沒來由就是肯寵著他的幾個姨娘。
「我很喜歡這里的每一個人,你,美人皇上,張公公,小白,圓圓,甚至是幫我抬轎的那幾個公公,和院子里並不怎麼敢跟我說話的姐姐哥哥們,眼楮不眼楮的先不講,但都或多或少為我做著些事情,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你們的,因為肯為別人做事的人一定都是很好的人。當然了,圓圓說也有些是因為拿了琪哥哥給的工錢,但我不那麼想,工錢什麼的我不懂,但我知道應該對身邊每一個對你有笑容的人心存善念,即便是不經意的時候給的笑我也會記得。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現在穿的干淨衣服,就沒有現在咱們泡的這池湯,你看這屋子我干淨,都是他們用過心出過力的」
「」
「即使是那些我還沒有見過的人也一樣,這座皇宮這麼大,每一片樹葉掉下來都得有人去揀才行,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存在,那皇宮一定沒有現在這麼美麗。所以我覺得啊」西西扭頭看到清王眼底,笑著說「宮里這一條條干淨的大道小道,還有一面面清轍照人的水面都是他們的笑容,因為想要我們笑,所以努力工作著,也因為努力工作著,所以才有我們見了就想開心得笑出聲來的美好環境,他們一樣也對我笑過,用另一種不太明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