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才正想著呢冷不防就見何琪應在袖里伸了伸手指,堂下席自在、門邊長風、三階清王和二階的自己,一一指過後在僅清王能見的陰影里抖著肩悶悶發笑。
‘嗯?’起先清王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還特意盯著越說越勇的席自在看了一會子,心想沒問題啊,還跟平時一樣的羅里八索、嘮嘮叨叨。如果非說有什麼特別之處的話,那就只有老頭今天修了胡子這一項了。嘴邊總也翹得老高,極其頑固不化的幾根白毛終于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服帖的山羊須。可這也沒什麼好笑吧,就算是因為手生而打了過多的發油也不至于笑成那樣吧。
小回頭看了仍在抖肩運動的何琪應一眼,清王把目光送到第二個人身上——長風。長風恰巧此時也在看著清王,見清王看向自己不自然的別過眼去。啊,清王終于明白過來何琪應在笑什麼了,有想一腳踢翻那人的沖動。
這人什麼腦子啊,席自在大講愛民親民之道都講得快要口吐白沫了,他居然是在問昨天他學席自在學得像不像?清王怒,狠狠的剜了何琪應一眼。似有所覺般何琪應終于抬了下頭臉,一臉漠漠的掃向眾人,卻在經過清王這里時刻意的眨了眨眼。
清王望天無語中,告訴自己什麼也沒看到,沒看到沒看到。可再接下來怎麼看席自在也怎麼覺得好笑,真的呢,那家伙學席老頭學得還真像,連一些平時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也學得惟妙惟肖。尤其是那聲‘太子殿下’像極了何琪應學他時說的那聲‘皇上啊’一模樣的令人肉顫,咬牙硬繃著,清王覺得自己臉都快擰成麻花了。
這人真惡劣,清王心想,要笑自己就笑唄,還非得拉扯著別人一塊出洋相。看起來那邊長風也忍得辛苦,這已經是第十一次模鼻子了,時不時眼神一跟清王交匯感覺那條刀疤都要入肉了一樣
今天這個氣氛不太對啊,恆王小心的將目光來回游移著,注意那三個人不是一會兩會了,像是有什麼在他眼皮底下發生自己卻被蒙在鼓里一樣,竟然完全讀不懂那兩人眼里閃著的謀算了。會不會跟自己有關呢?廢話,那兩個湊到一塊還能少得了算計他?
就知道,就知道清王已經跟太子穿了一條褲子,之前還想著他那樣的把誰都不放眼里呢,可誰知自己就是那麼小小一試竟然會引來這麼大的反應。義父說的沒錯,太子此人絕對不是個輕與的對象,把自己隱在陰暗里放眼觀察四周,狡猾的像只狐狸惡毒的像只狼,更何況還有清王這只狽做幫手。
他們想做什麼?殺掉我?清王頻頻看門口那個刀疤侍衛的意思是要等下動手嗎?不,不行,得想什麼辦法先開溜才行。
恆王急智的想了個由頭才要開口,卻忽然被好像已經洞悉一切的清王緊緊盯住,眼楮一眨也不眨盯著他看,看得恆王頭上虛汗一層接著一層,而且明顯的清王面色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清王只是想到了一個問題,他想起昨天演戲的時候好像有被人看到,而據長風所說他出去的時候只剩下個背影匆匆跑開,會是誰呢?既是有令在先,又會是誰敢這麼大膽的湊近窺探。太子說他的人追上去了,可追沒追到卻沒有下文,如果沒追到的話那場風景一旦被傳出去清王不願細想,可由不得的自己嚇自己,他急需等下听一听何琪應給的結果。
听起來堂下席自在的演講快接近尾聲了,何琪應注意到清王的視線始終定在一處沒有挪開過,左右兩頭這麼一看,眯了眯眼,臉上帶出些許玩味來。他自然是知道清王又跑神了,可能是出于習慣吧,那家伙跑神的時候喜歡盯著什麼東西偏起頭來虛虛的看,而好巧不巧這次居然將目光丟到了恆王身上。沒什麼,他見慣了的。只是這恆王給出的反應很耐人尋味啊,模了模下巴,何琪應悠悠從陰影里坐出來,對上恆王小心翼翼飄過來強做不在意的視線,極溫柔的一笑。
‘撲 ’一聲響,滿朝文武都被驚醒了,怎麼回事?睡過什麼了嗎?怎麼恆王就給太子跪下了呢?你你我我、上上下下一通掃,最終將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席自在身上。席自在也郁悶啊,撓撓頭心想不能吧,早些年也有人在自己上言時睡沉栽倒在朝上的,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經過這麼些年的甄選,今天還能站在這兒的那可都是久經打磨的個中老手哇。怎麼就又舊情重演了呢?還是恆王?要知道太子上朝可是不用下跪的,不會是真睡傻了吧!
清王也在看,卻是看的何琪應,眼里透著那個無辜啊無辜的求知,讓堂堂太子爺好一頓冷抽嘴角。
「嗯哼」抵唇清了清嗓子(其實是掐了把不听話的面部肌肉)何琪應好不體恤的道「唉呀,恆王還不快快請起,你如此之大禮本太子如何受得,有事上前說事即好,相信既使是中斷了席大人的發言他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意見,你說我說的對嗎?席大人」臨了還不忘捎帶上一個。
「啊?啊!」席自在木木的點了點頭,猶為不解的還想再撓撓頭頂,可必竟是禮部高官,當下反應過來這樣的動作在朝上實不應該,便順手改為一禮後默默退回原位。
何琪應一看他這樣的無做為,心想,嘿,你個老八股,平日里教說起來那麼多道道,挨這會子我上趕著給你遞話呢,你怎麼就那麼不會順桿子爬啊你。
清王卻听出來那麼點味兒來,八成這小子又使了什麼壞水把恆王給嚇著了,這會正找人跟他合起伙來要烤魚趁鮮呢,當下便攏了攏手冷冷一聲。
「哼」清王覷著恆王冷道「席大人心地厚善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即使是有也不會當著人前講出來,只可惜平白辱沒了‘常言席卿’的封號。恐怕連席大人也沒有想到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竟不是被先皇、先先皇」清王向天結了結雙手「打住的話頭!而是被自來以詭謀著稱的恆王想著由頭打斷」
何琪應暗里一聲贊,心想小子還是你上道兒,嘴上卻頗為責斥的訓道「清不可妄言!都跟你講了做人要大度,怎麼不多與席大人學學呢?知道你與恆王二人之前一文一武多少有些磨擦,可那也是舊事翻過便罷。在朝為官講的是對事不對人,恆王尚未回言,你怎可如此武斷?」冷冷哼了一聲,揚聲對眾臣道「今日本太子放話在這里,昨日過昨日記,若以後誰還敢講話時夾槍帶棒的扯那些舊年陳事出來,別怪本太子手下不留情」
一番話講出清王一臉憤恨狀,扭頭不再言語。
似是恨其不爭的搖了搖頭,何琪應緩緩神色這才對尤未起身的恆王溫言說道「恆王還不快快請起?是身體不舒服麼?」
恆王不是不想起來,而是不知道要如何起來,跪下了自然要有個經得起這一跪的說法,說不圓怎麼起身?難道要先起來再回話?那之前還為什麼要跪,看到外人眼里不就明擺著是嫌席自在廢話太多,自己求太子趕緊讓人家噤聲最好是拖出去斬了麼。想到這恆王心中又是一苦,太子實在是太狠毒了,明明就是他暗有所指的給自己遞神色,心中一慌,腿一抖,誰曾想竟就這麼跪下了。如今可倒好,听那兩人一唱一合的竟是給自己安了個天大罪名,怎麼擔得下啊。
「臣是身體偶有不適,還請太子容臣回府休息一二」恆王順著何琪應的話頭往下接,反正這也是之前他想好的。
「噢?」何琪應一臉關切的問「不知是哪里不適?恆王身為重臣怎可如此不愛惜自家身體,若早言之又怎會鬧得這般田地」
清王想笑,這家伙真的壞得要死,之前知道人家沒理由起身的時候一口一個快快請起,這會子好不容易有理由他又絕口不提這事兒了。心里是這麼想的,面上卻是冷冷掃過一殿文武,兩旁而立的眾人大多都沒搞清楚狀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也有那麼一個兩個悄悄給自己遞眼色,意思是要他別怕,太子也不是說什麼就算什麼的,還有清王黨給他做後盾呢,清王點點頭示意收到。
「這」恆王听何琪應那麼一問不由愣住,有問這麼細的嗎?「月復痛,月復痛難耐,唉喲,之前也不曾有過,也不知怎麼了就突然覺得有個絞盤在里面」說著話,恆王果真抱起肚子。
何琪應像才想到自已有雙能走路的腿般奔到恆王身邊「來人快來人,給恆王上座」一邊說一邊上手扶起久跪的恆王「傳太醫,多傳幾位,要快!」
「啊?」恆王剛落座,听了何琪應的話燙到一般跳將起來「不,不用不用,讓臣回府就行了,大殿之上怎可這般做為?」說著話急急給自己人比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