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有飯同要
「這話說起來有點長。」虎頭搖了搖頭看了看春嬌。
「我們本來說好分頭行動,雙管齊下,可是曾夫人把曾縣令調開後,……」春嬌把分開後的情況撿重要的說了一下︰「她要我們給她做炮灰,把錢銘說的那件事查出來,而且要把青松、虎頭、和桔娘都留在懸衙,她信不過我們!還好我沒有把你們的存在也告訴她!我真不該去找曾夫人的!」春嬌無奈的苦笑。
「也不見得都是壞事,起碼那個四姨娘被關起來,讓四喜堂的人對蕃秀才沒了顧忌,這也算是好事,不過既然如此,我們就試試查一查這件事吧!」風四道。
看見大伙都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風四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和瘌痢頭到縣衙去,看一看青松哥的事怎麼樣了。春嬌妹妹就不要出門了,若是被那姓程的人發現,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春嬌也知道事情的輕重,慎重的答應了下來道︰「我去準備晚飯,等你們的消息。」小全乎站起來道︰「我們也去幫忙!」
屋里生起了火盆,虎頭幾人說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邊劈著柴,一邊討論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春嬌一人坐在廚下,準備著晚飯,想著青松終于可以回來和大家一起過年,卻少了桔娘,她似乎有些不習慣起來,接下來有一堆的事,都要一件一件的去應付,想著想著春嬌的頭又大起來。
掌燈時分,風四二人還不曾回來,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了,春嬌一趟又一趟的起身,走到院中去看天色,終于院門被推開來,一陣寒風裹著風四,瘌痢頭和青松走了進來了,一只腳正踏出房門準備出來看看情況的虎頭,抬頭看見,高興的嚷了出來︰「大哥,風大哥,你們可回來了!」
屋里的人一听,都是一喜,本來無精打彩的神情一掃而空,興奮的站了起來,奔出房門,見果然是三人回來了,都迎了上去。
眾人把青松等人接進了屋,你一句我一句,不停的詢問青松,春嬌在一旁卻不知該說十麼,心里卻也滿滿的。
她呆呆的看著青松——他披頭散發的,顯得十分憔悴,人也瘦了不少,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沾滿了污漬、血漬,眼楮卻還閃著明亮喜悅的光澤,和眾人一一打過招呼,看見一旁站著呆呆望著他的春嬌,他的嘴角咧開來,露了二排雪白的牙。
「妹子,大哥回來了!」青松朝春嬌笑著說道,眼楮又看看四周,幾個來回後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怎麼桔娘還沒回來麼?」
春嬌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有些吱吱唔唔的道︰「是,是我不好,我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縣衙里!」
青松上前模了模春嬌的頭,唉了口氣道︰「我都曉得了,你也不容易!」
春嬌心里發虛,頭偏了一偏,臉上不自然的笑道︰「飯菜都涼了,我端到廚房里去熱一熱,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了,我一會再去打壺酒來,大伙慶祝慶祝。」
一旁的丹彤听了,忙道︰「我去打酒!大伙都喝幾盅,四哥說了,晚上還要去杵衣巷呢!」說完轉身便跑了出去。
「去杵衣巷,這麼晚,為什麼還要去那里!」青衣不明白。
虎頭笑了笑道︰「這件事是這樣的,小妹為了大哥的事,扮成乞丐,在杵衣巷行丐打听消息,可是居然能夠尋得不少的錢,我們商量過了,剛好風四哥他們想要在常州落下戶來。這到是讓我想到一條出路!」
「出路?什麼出路!?」青松道。
春嬌這時正好端著熱好的飯菜走了進來,听見他們的談話,道︰「這件事其實是我的主意,我去看過,發現杵衣巷里來往的都是些手有余財的人,卻沒什麼乞丐在那里行丐,也沒有別的什麼勢力,熊爺答應,如果我們每年給他四百兩銀子的好處,他在暗里給我們撐腰,我們很快便可以那里站住腳。」
青松張大了嘴,幾乎喊了出來道︰「四百兩?爹開豆腐店,一年辛苦下來,也不過就賺個四十兩,我們去哪里找四百兩?」
大伙卻都是一笑,春嬌又道︰「大哥听我算筆帳,我為了大哥的事,扮做小乞丐去杵衣巷打听消息,前後一共十七天,得了大約四十來兩銀子(春嬌沒敢說實話,只報了一小多半的數),這還是我一人于在四喜堂一處所得,杵衣巷大哥也不只走過一次,大大小小的院子,總也有二十來家,好幾百姑娘,加上龜奴,小倌兒,一晚下來,光嫖資就得二三千兩,這還不是重頭,酒水,茶錢,吃喝拉撒,當然我們剛開始不可能全吃得下來,只能先乞討,一共八個人,一個月下來,保守估計就該有二三百兩,除開生活所需,所得一定不少,得等有了本錢,那時很可以招攬些人手,那些青樓里的姑娘們手頭緊時,可以放些印子錢收利,那里的客人多是臨時找的轎子,姑娘們出票也是臨時找轎子,等我們積起本錢來,便可以開個小小的腳力行,就專門在杵衣巷接生意,等生意再好一些,又可以開的大一些。風四哥說了,這些東西,他都熟門熟路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地方,不管是什麼樣的消息,都靈通無比。」
青松臉色僵硬了起來,道︰「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樣的事每天都要混在男人中間,而且還要從那些出入青樓的男人手里討錢,爹在天之靈肯定要怨我這個做哥哥的,你的閨譽還要不要,這樣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出去那種地方拋頭露面,根本想都不應該想,我不同意!只要哥哥有口飯吃,肯定不會餓著你!」
春嬌張口結舌的看著青松,她本以為,青松出身行伍,應該不會把這樣的事看做什麼大事,且相處這麼久,一起逃難時也沒見他對自己混在男人中有什麼意見,卻偏偏這時候發了難。她知道一時半刻肯定勸不過來,只得閉了嘴。
虎頭在一旁見青松板起了臉,有些著急起來,他可不管這麼多,他只知道這條路子來錢快,又沒風險,雖然走的不是什麼正經大路,卻肯定又用傷天害理,比在街頭做混混、偷搶強的多。
他想勸一勸青松,剛想開口,門一開,卻見丹彤抱著個酒葫蘆跑了進來,他並沒有發現屋里僵持的氣氛,把酒葫蘆放在桌上,一邊用力的跺著腳,一邊呵著熱氣搓著手,大聲笑道︰「見鬼的天兒,可真冷啊,恐怕還得下上幾場雪呢!還好我跑得快,馮記剛要上最後一塊板,要不然今天咱可沒酒喝」
春嬌忙拿起酒葫蘆道︰「我去把酒溫上!」轉身便去了廚房。
風四這時說話了︰「青松哥,其實春嬌妹妹眼光十分獨道,她說的一點也沒錯,若是我們能夠在杵衣巷立足,肯定很快就能立起旗號來,青松哥在獄中時不是也常說要出人投地麼?我們都是粗人,又沒有靠山,人生地不熟,不走些彎路,恐怕是找不著什麼出路的,象我,雖然有些粗笨的功夫,可是沒有戶籍,別說想去做個護院教習,就是賣身為奴也沒有人要啊,不是只得流落街頭?小全乎是塊讀書的料,要是有錢供他讀點書,最不濟也是個秀才!」
虎頭也幫腔道︰「大哥其實是擔心妹妹,這我們都知道,其實***也說過不妥,因此我和風四兄弟商量過了,外面的事自然我們男人出頭,她和桔娘只在家中,妹妹算的那筆帳,大哥可以好好想想啊!一個月多了不說,最少也能弄上二三百兩銀子,妹妹還說了,等小全乎讀了書,考了功名,便可以去做官,那時我們便真正的背靠大樹好乘涼了啊!」
青松听了,看了看圍著他的五對十只眼楮,見他們都認真的看著自己,也不由的思考起來,其實他當兵以來,早明白什麼是弱肉強食,也並不介意去要飯,他在軍營中听的最多的故事也是韓信跨下受辱之類的故事,就算真的只能要飯,恐怕他也會沒二話。
只是他沒想妹妹為了自己,竟然會扮作乞丐,還跑到那麼復雜的地方去打探消息,受苦奔波,他心中覺得沒有照顧好妹妹,讓她吃了這麼多苦,這時還要她操心以後的生計,一時之間沒法接受這件事而矣。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听起來,春嬌的分析似乎十分有道理,好半天,才道︰「兩個妹妹決不可出頭,不然,我是不答應的!」
「那我可不可以幫大伙記帳?不要讓我只是洗衣做飯,那樣我會悶死的!」
大伙一扭頭,發現春嬌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笑盈盈的抱著個酒葫蘆。
青松看著妹妹的笑臉,心中又想到不知下落的母親,心里一軟,走到她的身邊,寵愛的模了模她的頭,笑道︰「好,就讓你記帳?不過,如果記錯了,可就丟了爹的臉了!」
春嬌高興起來,打開了酒葫蘆,替大家倒上酒,嗔怪的看了青松一眼道︰「我才不會記錯呢!」
虎頭見青松終于松了口,端起酒碗輕輕的嘬了一口,也笑道︰「這酒剛好入口,大家便一起喝上一口,以後大伙就有福同享,有飯同要,等賺了錢,便有錢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