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很窄，空氣也不怎麼好，流鷂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龍先生以為她不耐煩了，說「就在前
面，快了。」
方幽此時還是有些緊張的，只能借助環顧四周來打消心中的憂慮，暗道的盡頭是一座小廳，
方幽本來以為會看見龍皮鼓，卻只見了一個方形的黑影，龍先生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拉開了
黑影上的布，原來是一個鐵柵欄，圍著一面大鼓，那面大鼓很普通，既無想象中的邪氣沖天，
也無皇家應有的雕龍畫鳳，流鷂看沒有任何危險，湊上前去查看鼓，那鼓面說不出是什麼材
質，坑坑窪窪的，不似一般鼓面平整，又因為年代久了，似是把落了的灰吸附了上去，鼓面
呈現暗淡的色澤，鼓架只是普通的料子，這樣一面無法稱為精品的鼓竟然是傳說中的龍皮
鼓？
「龍先生，你不會上當受騙了吧？」這是流鷂的第一反應，話剛出口就暗罵一聲不好，失言
了。
哪知龍先生並不介意，照常應答「這鼓的年代確實錯不了，而且雖然鼓並不精致，卻有正統
的皇家印記，是奉詔入宮的東西。」
「想來除了這古怪的龍皮鼓，也不會有其他這麼奇特的鼓能入得了宮中。」方幽凝視著龍皮
鼓，忽然不安起來。
「小幽……」流鷂看方幽不對勁，連忙拉住她。
「這皮看起來……」方幽感覺自己牙齒在打顫，然後強行穩住，就要告辭龍先生。
流鷂雖然不知道方幽為何要匆匆告辭，但知曉方幽有自己的理由，便也隨同告辭，倒是留了
龍先生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小幽你看出了什麼端倪？」流鷂一出門就發問。
「那鼓……」方幽瞥了一眼龍家正宅「你可知道人皮椅子？」
「人皮椅子？」流鷂心一驚，莫不是？
「前朝有一個貪官，貪贓枉法，禍害百姓，終被懲治，皇上為告誡貪官後人莫要再犯前人錯
誤，便將貪官的人皮做成一把椅子留在貪官後人家里。我曾有機緣一見，除了色澤沒有那麼
灰暗，倒是有七八成的相似，只是剛才那鼓面坑坑窪窪得很嚴重，怕是從老人……」方幽說
到這里已是話語明了，再轉頭看向流鷂，目瞪口呆。
「你之前說龍可幻化，或為江河，或為凡人，不會是？……」流鷂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龍
又不會因為形態的變化而影響法力，那麼被凡人逮住的可能性還是極低極低的。
「你還記得來之前崔鶯鶯說什麼麼？」方幽忽然一問，無神的眼瞳望了過來，倒讓流鷂嚇了
一跳。
「你先去看了那龍皮鼓再回來跟我說吧，想必那時候你心里也有一個答案。」流鷂輕輕念出，
此時倒越發不明了崔鶯鶯說什麼。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各自離去，之後一段時間也沒有再提起龍皮鼓的事。
「小幽。」門外站著的正是流鷂，手里拿著一份報紙，神色里帶著焦慌。
「看今天新聞了麼？前朝一座達官顯貴的古墓被挖開了。」流鷂臉色不是很好「就是我之前
說的，問制鼓人買了美人魚的那家貴族。」
「大概是因為美人魚之說才惹得人猜疑，墓被發掘以後，沒有見到什麼美人魚的骸骨或
是有關敘述，倒是找到了一個前朝公主的墓志銘。」
「前朝公主？」方幽吃了一驚「可是他迎娶的哪位公主。」
「不是，」流鷂回答得很迅速「那達官顯貴已有正妻，哪還能再迎娶公主，不過說到這公主
的身份，卻是之前因為失蹤鬧得滿城風雨的昭月公主。」
「那位詩情才賦不讓須眉的昭月公主？听說人也是長得傾國傾城。」方幽倒是有點兒印象，
因為史上對此公主的記載確實不吝華美之詞。
「因為此等美人實在難得，當時便風行一說昭月公主，當世美人，便如鏡花水月，凡人不可
擷取，滿城都等著看到底是哪家的王孫有福可以娶到如此美人，大概就是因為名氣太大了，
失蹤了以後，皇家怎麼遮也遮不住。」流鷂說著這不相關的事，語氣里卻透著另有想法的意
思。
「所以？……」方幽眉間舒展。
「所以，美人魚之說怕只是托辭，那制鼓人真正為他尋來的是昭月公主。照此推斷，龍皮鼓
必然也不是真的龍皮所制。」流鷂終于明白那日為何方幽匆匆告辭「先王不死，新皇豈能登
基，只是不知道那制鼓人究竟是何人門下，心機如此深沉。」
「這次你倒是白忙活了一場。」方幽淡淡道「看樣子凡事也不能盡信傳言。」
「那龍先生那里？」流鷂欲言又止，家里藏了此等邪物，又怎麼說與主人听。
「修書一封吧，也好過當面尷尬。」方幽望向窗外的天空。
真龍天子？在凡人心里也是與龍有瓜葛的吧？——
我在夢中常常看見一片蔚藍色的海域，那麼平靜，似乎不起一絲波瀾，連接著耀眼純淨的金
色沙灘，讓人迷醉地想要一直駐足，我總有一種，去觸踫那片海域，好像下一秒就會有
什麼神奇的生物從看似平靜的海面下涌出，開啟異世界的大門。這種強烈的在夢中拖著
我一直走至海域的邊緣，我甚至能看見海面地下的黑影，卻似永隔著時間和空間，再也無法
觸踫與描繪那種獨特。
在我每年生日的夢中，我還會夢見一些更多的細節，沙灘延伸出去的小木橋，停著一只白色
的小木船，木樁上面綁著氣球和絲帶，不遠處熱鬧的人聲，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身影，
偶爾我甚至會看見自己的長相，穿著小女孩最喜歡的公主裙，甚至還帶著一頂銀色的皇冠，
手里捏著裙擺，趴在視線以內凝視著什麼，表情認真而新奇，嘴里嘟嘟囔囔，每到這個時候，
我的腦海一番天旋地轉，瞬間從夢中抽離回現實，越到二十歲，我的心越不安，我總覺得我
是忘了什麼，而夢就是唯一的線索，只是該怎麼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