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是上去看看。」思考一陣，方幽決定還是上去看看情況。
白翎自然不會反對，兩人裝作來訪人員進入實則已經劍拔弩張的大廈。
「請問您有預約麼？」前台的人員很客氣，但是看著明顯是剛從超市逛過來，手里還抱著蔬
菜的兩人，眼神忍不住犯抽……
「你跟穆總裁說有一位叫方幽的訪客找他就好。」方幽倒也淡定。
「好的，您等一下。」負責接待的小姑娘看著對方極度隨意，猜想是不是穆總裁的什麼親戚
朋友，也不敢怠慢。
此時穆懷仁正處于焦頭爛額的地步，听見方幽來了，左右為難，到底是請她上來還是趕她回
去？
「穆先生還有什麼煩心事麼？」說話的是旁邊一個穿道服的男子，清雅潤澤。
「我妻子之前委托過一個解夢者查我出軌的證據，後來我也去找過那位解夢者詢問我妻子夢
中的意圖，您之前看見的那道殘符也是出自那位解夢者之手，她現在找來了，你說我是理還
是不理。」
「既然已經上門了，又怎能怠慢，你把她請上來，我且一會。」道長語氣不徐不疾，倒不見
慌亂。
「好，好。」穆懷仁現在已經是沒有主意的人了，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當下吩咐下面的前
台接待請方幽上來。
「方幽方小姐，又見面了。」一上來就看見穆懷仁身邊有個道士打扮的男子，定楮一看，不
是凌家現任當家凌墨軒是誰？
「凌大當家。」方幽跟對方握了握手。
「你們認識？」最驚訝的是穆懷仁，本來覺得方幽會來攪場，現在看著兩人認識，也放寬心
了。
「這位是？」凌墨軒將目光投灑在白翎身上。
「我的搭檔，白翎。」方幽言簡意賅地介紹了白翎，抬起眉睫「凌大當家，你插手凡間事務，
也不問前因後果的麼？那胡慕凡明明是苦主，你怎麼還助紂為虐？」
「方小姐不太清楚我們凌家的家規吧，不管是非，只要達成交易就要替雇主完成心中所願。」
「說到底就是誰有錢幫誰。」方幽攤手。
「方小姐想這麼說也可以。」凌墨軒倒也不辯解。
「所以，如果方小姐是來搗亂的，那就請回吧。」嘴里說著請回，卻拉開了開戰的架勢。
「我不是來搗亂的，我是來幫忙的，我剛才看見胡慕凡了，她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
「我已經事先設好了符陣，以防萬一。」凌墨軒正色道。
「不是我瞧不起你，凌大當家，連蒲半仙都拿她沒辦法，你一個尚未渡劫的天師能有多少把
握？」方幽調侃了起來。
「蒲半仙沒有收她，是因為憐惜她，再加上她並未害人性命，如今卻已不同，她動了殺念，
本就當誅。」凌墨軒的語氣里染上絲狠戾。
「說來說去，你不過是認定非我族人，其心必異。」方幽哂笑。
兩人正在僵持，外間符光大作，從樓頂籠罩了下來，將大廈遮得嚴嚴實實的。
「攻擊開始了？」凌墨軒臉色一變，走到了落地窗跟前，方幽也跟了過去。
樓下，川流不息的街道還是跟往常一樣熱鬧，無人注意一白衣女子停駐在大廈跟前，懷中抱
著一只貓樣的寵物，抬頭望著上空，與窗子後面的凌墨軒直直對視。
「你現在解了符咒，勸穆懷仁按照胡慕凡的吩咐行事還來得及。」方幽的聲音冷冷地傳進凌
墨軒的耳中。
「來不及了。」凌墨軒執出法器「你還記得故事中收拾她的法師什麼結局麼？她絕不會善罷
甘休。」
「孽緣。」方幽低嘆。
陡然間，白衣女子一揮袖，身後出現無數貓樣生物，開始啃噬符陣。熙熙攘攘的人群仍然無
所察覺，于是忙碌的人們依然擁擠在馬路上，與數不清的貓樣怪物交織著，這情形說多詭異
有多詭異。
「怪物，就是那怪物每天晚上在夢里啃我的腳。」穆懷仁驚慌失色。
「快將符陣里面的員工全部遣散。」方幽揪住穆懷仁的領子下著命令。
已經快嚇呆了的穆懷仁木然地按下電話，按照方幽叮囑的做。
員工們不明白為什麼老板急著讓所有人離開，但還是收拾東西離開了，而其實整個大廈除了
總裁辦公室的那四個人，也沒有人發現大廈外面的異樣，更遑論抱著貓樣怪物的白衣女子。
「怎麼辦，怎麼辦？」穆懷仁咬著自己的拳頭，驚慌失措。
「穆先生，胡大姐到底開得什麼條件？你為什麼不照做？」方幽有些氣急敗壞，現在胡慕凡
還有些理智，並不找無關此事的人的麻煩，放那些員工安然離去了，再過一會兒把胡慕凡惹
急了，這事就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那算什麼條件？她就是要毀了我，你知道麼？她要公司所有的股份和家里所有的財產，她
要我淨身出戶，憑什麼？我打拼了這麼多年。」穆懷仁說到激動處，似乎忘了眼前的危險，
語氣激烈了起來。
果然，跟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方幽扭頭看著樓下的白衣女子，曾幾何時，那終日低著頭的丑妻受盡欺辱，眼中還帶了一絲
溫柔繾綣，現下，著自己枯黃的容顏，冷冷地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如同死灰一般再無
生機。
凌墨軒看見符陣大面積破損，也顧不上方幽可能耍花招，離開了總裁辦公室，跑上了樓頂去
修補符陣。
方幽看著還在憤恨的穆懷仁，勾起一絲微笑「穆先生有興趣听個故事麼？」
穆懷仁打了個哆嗦，看著眼前的女子，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講故事。
「那故事說來跟現在這情況也蠻像的，還是出自《聊齋志異》呢。」方幽的聲音如同詛咒一
樣回蕩在空曠的總裁辦公室里。
「以前，有個書生窮得家徒四壁，踫見了一個丑狐，丑狐喜歡他，送了他很多金銀珠寶，慢
慢的，書生家里人都過上了好日子，書生就開始嫌棄丑狐，于是就找了個道士來降服丑狐。
可是，丑狐雖然丑，道行卻不低，割掉了道士的耳朵，將道士趕走了，那個書生嚇得就躲在
床底下，被丑狐抱來的一只貓首狗尾的怪物咬得疼不欲生，連連求饒，丑狐念在兩人的情分
上，放過了書生，但要書生將從丑狐這里拿走的錢還回去。」
「後來呢？」穆懷仁幾乎難以辨明那是否是自己的聲音，沙啞難听，幾近絕望。
「那個書生自然是還了錢。」方幽冷冷地看著穆懷仁，人還是不要太貪婪才好。
「說到底是叫我把公司給她。」穆懷仁開始動搖了，可是如果把公司給自己的妻子，自己還
有什麼？一無所有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而且妻子真的會放過自己麼？
雜念百生，外間的符陣已經是徹底擊破，白衣女子闖進了公司，腳步如浮，沖到了總裁辦公
室的門口。忽被一道劍光攔住「妖孽受死。」
「區區凡人，也敢與我斗？」胡慕凡伸出右手，指尖夾住伸過來的劍尖，一個用力，那把削
鐵如泥的寶劍就「鏗」的一聲折斷了。
凌墨軒又捏起神訣，布了法陣，想將對方纏住。
忽然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方幽拉著穆懷仁走了出來。
「放過我吧……」穆懷仁剛才還執著著，卻在直面胡慕凡的時候徹底崩潰，連連求饒，人果
然本能里都是懼怕死亡的。
「晚了。」胡慕凡冷冷吐出「不識好歹的凡人，我助你愛你，你卻執著于一副皮囊，威逼凌
辱，見死不救，你我恩情已斷，受死吧。」
說著，吹了一聲短哨，懷里的貓樣怪物跳了出去直擊穆懷仁。
方幽卻出乎意料地揮手一擋。
「方小姐你為何攔我？」胡慕凡顯然沒想到方幽關鍵時刻反水。
「我是可惜你一身道行，你並非心存邪念之人，何必為了這等忘恩負義的人毀了自己的前
途？」
「若不能親手報仇，要那麼高的道行又有何用？」胡慕凡說完又要發動攻擊。
「廢話少說，想要害人，先從我身上踏過去。」凌墨軒說著手一迎，重入戰局。
白翎開始抵擋貓樣怪物的集體攻擊，而那只帶頭傷害穆懷仁的怪物則被方幽架了下來。
三人各司其職，抵抗著強烈的攻擊。
胡慕凡忽然不顧自己受傷，沖向穆懷仁，手高高揚起，眼看就要揮下，忽被一道靈光彈開。
「崔鶯鶯！」方幽驚呼。
「崔地仙。」胡慕凡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楮。
「小狐，當年留仙對你的勸誡你全然忘記了？」崔鶯鶯此時神色間失了往日的調笑，看上去
超然物外，儼然半仙之姿。
「蒲先生……」胡慕凡愣在當場「不敢忘先生當年教誨。」
「留仙待你不錯，善待你世家，還立書為狐族澄清。」
「先生于我族有大恩，慕凡沒齒難忘。」胡慕凡誠懇地跪拜下來。
「但你卻辜負他好意？」崔鶯鶯低眼望著胡慕凡，「那男人自是欺你負你，你已毀他家業，
何必逼人太甚？」
「慕凡知錯，這就隱回深山，不問世事。」胡慕凡說著起身，喚那怪物「嘻嘻，我們走。」
「這就走了……」穆懷仁目光呆滯地還愣在原地。
「小幽，剛才沒受傷吧？」崔鶯鶯按住方幽的肩膀，被白翎不著痕跡地推開了。
「沒有，那胡慕凡跟你什麼關系？」方幽瞪大眼楮。
「她跟留仙的關系想必你是知道的，而我，不過是留仙的忘年交。」崔鶯鶯微微一笑，淚痣
在狡黠的眼光下顯得格外魅惑。
後續事件的處理有凌墨軒，自然不用方幽掛心。
前段時間穆懷仁公司股票持續下跌，資金出現斷鏈，胡慕凡走後，公司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
不久就破產了，風光的大廈也易主了。穆懷仁又恢復了遇到胡慕凡之前一個窮光蛋的身份。
凌墨軒本來是來找凌墨玄的，無意間隨便接了個活，沒想到又踫見克星方幽，別提有多郁悶
了……
在解決墨玄的回家問題之前，這位天師還跟我們的方幽方小姐有得耗呢……
「原來是這樣，小幽姐姐你怎麼不告訴我呢？」何小嫣張大的嘴根本合不上。「可是胡大姐
那麼容易就原諒那個臭男人，我想不通啊，要我肯定不原諒。」何小嫣摩拳擦掌，將眼前的
空氣幻想成那個姓穆的混蛋。
「容易？」方幽看向窗外「是啊，妖之一族，有的時候就是傻得可憐。」
穆先生，那個故事我還沒有跟你講完，很多年後，書生貧困潦倒之時，又遇見了丑狐，那丑
狐拿白手帕包了錢遠遠拋給他就離開了。
（再解釋一下，胡慕凡的真身是一只狐狸，出自蒲松齡《聊齋志異》故事里面的
《丑狐》，還想了解這個故事的童鞋可以直接百度，很多資料，還有詳盡的白話
譯文。胡慕凡很容易原諒穆懷仁，是看在蒲半仙的面子居多，妖族受人恩惠，自
是以死相報。文中的蒲半仙，即是《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字留仙。後面也
會有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