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季晨見小伙計手腳麻利的將包子熟食端到桌上,也顧不得和如意斗口,伸手便拿了個包子在手里咬了一口,果然味道十分好。又順手拿了一個遞給如意,道︰「趕快吃吧。我知道你因著喬家退親的事兒心情不好,听二師兄一句,那樣品性的男子不要也罷,依我說,那姓喬的給師妹你提鞋子也不配,何苦為了他的事兒如此鬧心?弄壞了身體倒是自己遭罪。」
如意不听則罷,一听提到喬家二字,便似心頭吃了個蒼蠅似的膩歪。這喬家便是三年前包老太太給如意訂下親事的人家。喬家上一輩因著與包老太太的娘家有些來往,兩家也算經常有些走動。這喬家原本就不是祖蔭豐厚的人家,這些年越發家業單薄了,只靠著祖上遺留下來的一些田產租賃撐場面。
喬家老太爺早已過世,如今掌家的便是喬老太太和她的兒媳喬夫人。喬老太太年輕時與包老太太相識一場,見包家如今的富貴非一般人家可比,再看看自家丁年吃卯糧的艱難,便動了兩家結親的心思。喬老太太的長孫喬安一直在讀書準備科舉,相貌也端正,身上已有一個秀才的名號,包老太太雖覺得喬家的家底薄了一些,但好在也算是書香門第,再加之喬安也有個功名在身,將來若是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弄個官兒來當當,那自家寶貝孫女兒也算是個官夫人了。
說來這包老太太雖是武將家的女兒,娘家爹爹在世時品級也不高,但好歹也算是個官宦家庭,她雖嫁入包家後吃喝不愁,但終究覺得商家矮了官家一頭,巴不得自己子孫後代能夠做一門官家親事,這樣官商互通,倒是她極樂見的。
所以,當喬家老太太將有意讓兩家結親的事情繞著彎一提,包老太太的心便活了。只是,畢竟孫女兒的親事還得兒子媳婦拿大主意,便找了兒子媳婦商量。
包隨雲向來凡事大都依著母親的心意,那喬家的小子以前跟著喬老太太來府里走動時他也瞧見過,倒是面目周正的一個孩子,瞧著行為舉止也頗有分寸,便提不出什麼反對意見來。反而是夫人程氏倒似有些猶豫似的,包隨雲私底下一問,卻原來夫人顧慮女兒年歲還小,性子還未定,這巴巴的早早給她定了親事,怕是她自己相不中人家,倒怕女兒受了委屈。
包隨雲一向深知自家夫人的想法與別人有些不同,照她的想法來說倒是想要女兒將來歸家後自己尋一門滿意的親事,倒是把這婚姻的主動權下放到了女兒手里。臨雲國時民風開放,倒也有些人家疼惜自家閨女,也有讓姑娘家自己婚前相女婿的事情,但大多數的人家還是奉行著婚姻之事父母做主的傳統,尤其是那官宦富貴人家,為著各自的利益著想,多是權錢相交的目的婚姻多些。真正能讓女孩兒們找到心儀的郎君而嫁的人家,倒真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但這包家卻正是這鳳毛麟角中的一員。一則這包家確實富貴,用不著攀著誰家的利益去嫁女兒,二來這夫妻二人將女兒疼到骨髓里,哪里肯讓她受一點委屈。包隨雲也和夫人程氏一樣,想著女兒能像自己一樣,找著個真正喜歡的好男兒嫁去,才能放心將寶貝閨女放出去。
如此一來,夫妻二人便在老太太跟前表示也不反對也不贊成的態度,只說女兒不在家中,這喬家的親事待得將來她返家時再做定論拍板不遲。包老太太也是十分疼愛這個孫女兒,雖說有幾分看中了喬安的人,但也不好就做一言堂拍棺定案,只是她也怕那喬家得不到自家的肯定答復,會再另給喬安安排親事,于是包老太太便跟喬家老太太說了一個囫圇話,只說兩家口頭商議初步定下了兩個孩子的親事,只等孫女回來,讓兩個孩子見一面兒,若兩人並無意見,到那里再行正式定下親事便可。
那喬家老太太雖未得著包家的實誠話,但也留下了這一半兒的希望,倒也欣然同意了,答應包老太太在如意回來之前,決不另行給孫子定親。雖這事兒沒有板上釘釘,但也算是兩個老太太間有了口頭約定。
這件事情進行的時候,遠在赤玨國青芒山萬花谷的包如意大小姐根本毫不知情,依舊整日被師父孟無常逼著和草藥針炙為伍,閑時與兩個師兄成日在谷里瘋玩野跑,上樹摘果,下湖模魚,好不愜意。
直到三個月前,師父孟無常突然留書離開谷里,言道他去游山玩水尋美酒去了,並三個徒弟可以學成出山了,而且當年和包家約定的期限已到,讓她便回京城自家,以後依舊去做她的富家大小姐去。
師兄妹三個對于這個不著調兒的師父甚是吐槽了一把,無奈師父遠游瘋玩去也,也只得收拾包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大師兄燕留痕的家鄉在臨雲國南邊最繁華的水鄉沐城,至于他家里是何情況又是經營何等營生的,這怕是只有師父知道了。這大師兄哪里都好,只是從小就是那樣,只要如意和二師兄司馬季晨提到他家里時,他的臉色馬上晴轉多雲再轉陰,幾回下來嚇得如意和司馬季晨再不敢提,只怕再問下去就會電閃雷鳴了。二師兄對自己的家世倒是竹筒倒豆子,毫不掩飾將門後代,只說自己從小好武成痴,機緣巧合死纏了孟無常做師父,也不知道那位司馬將軍怎樣想的,竟把這唯一一個嫡子交付與孟無常帶了出來。
大師兄與如意和司馬季晨在半道兒上分手,徑直回去他家里,因著司馬季晨與如意都是京城人士,便做伴一起返京。誰知將將行到了離京城不遠的曲縣,如意便听到了自己被喬家變相退親的消息。
包家財大買賣多,不光是京城里商鋪眾多,便是臨雲國富庶之地都有包家的買賣,曲縣雖不比京城繁華,但勝在比鄰京郊,沾了京城的光兒,每三年一次的京城科舉快要舉行前一年半載,許多由全國各地涌來的學子們都蜂涌至京城住下準備應考,有些家境不富裕的住不起京城里的大客店,便在曲縣歇腳住上幾個月,省些花銷銀子,待到臨考時再提前趕到京城里去。還有那些來京城投親百姓,和進貨的商家,許多都在曲縣做落腳點停留。
包家早在好幾年前便窺破到了這里面的商機,早早的在曲縣建了兩家大客棧,高中低檔的房間都有,除了普通的客房之外,還設有專門為應考的學子們設立的帶書房的房間,生意很是興隆。到了科舉的那年,這兩間客棧住得滿滿當當,一間空房也不剩。
掌管這兩家客棧的便是當年曾跟著包隨去走南闖北使出來的親信。包如意和司馬季晨一路風塵來到曲縣自然是要住在自家店里。如意小時候曾見過那掌櫃幾回,知道他是父親身邊親近之人,說話間便隨意了許多,那掌櫃的自然識得是自家大小姐,當然是滿面笑容招呼得滴水不漏。即刻便命人在樓上帳房里擺了一桌席面兒,招待自家大小姐吃喝。
如意離家數年,也很想念故鄉家人,便跟他打听京里近來可有什麼新鮮事兒?那掌櫃的整日呆在客棧里,南來北往的客人都是經曲縣來往于京城的,什麼新鮮事兒听不到?便與如意說了幾樁趣事,他又瞧著與如意一起同行的司馬季晨是個相貌俊秀的青年,便誤會了二人的關系,以為這是大小姐的意中人一路護送大小姐還家。
這掌櫃的見大小姐幾年不見,卻出落的美貌不說,還一派敞亮作派,絲毫沒有富家千金的嬌糅與居高臨下之氣,再加之司馬季晨說話帶笑,一派和氣,儼然也是位不凡公子模樣,他心里高興,便多喝了兩杯,一時失言冒出一句‘大小姐如此人才,真該叫那勢利的喬家好生瞧瞧,看看究竟是誰配不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