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葉 第六章 貴婦

作者 ︰ 櫻桃女

這黃衫小姑娘的舉動實是出人意料,而且她一個小小女孩兒力氣也夠大的,竟一下子就把那小男孩推坐在地上,周圍看熱鬧的眾人見此情景,覺得既有趣又好笑,人群里便爆發出一陣轟堂大笑來。

那小男孩本就剛才跌了一跤覺得丟人,這才賴上了楚元奇推他,這下倒好,眼下真就冒出個貨真價實推倒他的人,而且還是個看樣子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兒。他不由得大怒,反身爬起來就要抓打那個黃衫小姑娘。

楚元奇就站在那小姑娘旁邊,見那小男孩抓過來,就拉著那小姑娘的胳膊讓她躲開。那小男孩見沒抓住人,更是生氣,登時便發作了性子,又哭又嚷的喊著自家那個僕人去打人。那僕人自來眼里無人,除了自家主子外把別人都看得淡淡的,見小主子發了話,便嘴里罵著伸手去抓那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邊的丫環書敏見他伸過手來,一步上前將自家小姐擋在身後,板了臉斥道︰「你要干什麼?還要跟個小孩子動手麼?」

那僕人見有人攔阻,便愣了一下,他見對方雖是個年輕的小丫環,可是衣著打扮都不象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那黃衫小姑娘更是衣飾華美,竟連頭頂上束發的彩繩也是纏了金線編的,並用兩顆珍珠墜角。看這打扮也知道這小姑娘家里也是非富則貴了,他一時倒也沒敢再動手,反倒是自家小少爺扯著自己的衣角亂罵亂嚷,嘴里叫著︰「李貴,你給我打死她...讓人把她抓到大牢里去!」

此時,四周圍看熱鬧的眾人便有些看不下去了。有的人眼尖,看到那小男孩穿的紗袍一角有踩髒的鞋底印,便知道定是那孩子自己跨門檻時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袍角摔了,這時卻先賴上別人,又指揮著下人打個小姑娘,有些人便忍不住往外扔話了。

「喲,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兒都是慣壞了的,你們瞧他那衣角,明明是自個踩到了摔的,還硬是說別人推他的,嘿嘿,小小年紀就撒謊不眨眼,還真是....」

又有人輕哼著道︰「富貴人家多是慈母敗兒,別瞧他們家有銀子,那孩子整天山珍海味的吃著,可那小身子板兒養的,比個小娘子還不如。你們方才瞧見了吧,一個小小子兒竟然讓個小丫頭給推倒,真是好笑。」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都是些俏皮話兒,也都是瞧著那小男孩主僕倆太過猖狂所致。那小男孩兒見狀哭得更凶了,竟一坐在地上胡亂蹬著兩條腿兒撒潑,嘴里還叫嚷著要讓他娘把所有人都抓起來下獄,眾人看的直皺眉。那僕人見此情形,想著今日這頓打是免不了了,便上前去哄那他,卻被他打了幾拳,踢了兩腳,兀自不肯干休。

就在此時,忽听廟門處有人嚷嚷︰「讓開,讓開,別擋著咱們夫人的路...」隨著那跋扈的叫嚷聲,五六個家丁模樣的人分開人群,四五個丫頭婆子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約有二十七八歲年紀,梳著個斜斜的墮馬髻,發上珠釵金簪閃閃發亮,她上身穿著件銀紅的冰繭綢的寬袖長衣,卻是一件石榴紅的八片長裙,一身的紅顏色映得她容顏更端麗了三分,只是她微昂著頭一副傲然的派頭,眼神又是向下睨著的,有一種不易親近之感。

剛才還在拼命哭鬧的小男孩一見那婦人上前,更是來了勁兒,兩手一支從地上蹦了起來,撲入那婦人懷里,邊哭邊撒嬌,東一頭西一嘴的說個不住。圍觀的眾人見狀知道是來了小孩子的長輩,便都住了口靜悄悄的看著事態發展,心頭都在琢磨︰瞧那個夫人的派頭兒,這事八成不會就這樣算了吧?

「這是怎麼了?」果然,那婦人瞧見寶貝兒子一把鼻涕兩行眼淚,臉上還有蹭的泥污,眉頭就緊皺了起來,冷著臉道︰「李貴,怎麼回事兒?小少爺跟著你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弄成這樣,你怎麼當差的?」

方才那個跟著小男孩的僕人李貴不等那婦人把話說完,早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還未說話就先在自個兒臉上左右開弓來了兩巴掌,這兩巴掌打得可是貨真價實,啪啪兩記脆響過去,就是兩個五指印兒。他打完了自己,才說道︰「回夫人話,小的該死,沒看好小少爺,竟讓別人把小少爺欺負了去,小的無能,請夫人重重責罰。」說著,一聲不吭等待發落。

其實這李貴的話說的不多,卻是用了心眼兒的,他話里話外乍听好象是自請責罰的意思,可是細听起來,卻是把根源和矛頭指向了別人。那婦人哪里听不出來,略一沉吟,眼楮掃了掃他道︰「你的過錯回府自找管家領去,你先告訴我,是哪個欺負了天賜?」

還沒等那李貴回話,那小男孩天賜就一指沈府等人站的那邊,大聲道︰「就是他們,他們都欺負我!」

現下有了那貴婦人在眼前,那叫天賜的小男孩許是覺得有了靠山,大著膽子走到楚元奇和那黃衫小姑娘面前,用手指了指他倆,回頭對那婦人道︰「娘,就是他們兩個推倒我的!」

那婦人眼楮斜著瞟了李貴一眼,「是麼?」

李貴這時只求著快些把自己解月兌出來,哪里敢說個不字,狠狠點了點頭。那婦人眼楮便向沈家人這邊掃了過來,雖說這時她已看出來了對方想必也是有錢人家的子弟,可是她卻沒有放在心里。畢竟這京都芙蓉城里的富裕人家多著呢,以她的身份就連一般的官員都不放在眼里,別說只是幾個小孩子。

可當她的眼楮掠過楚元奇等人落到那黃衫小姑娘身上時,卻心里微愣了一下。因她見著那小丫頭身上的黃衫子所用面料卻是極昂貴的綺雲綢。這綺雲綢乃是用鄰邦赤玨國所特產的一種金沙蠶絲紡織而成,夏天穿在身上輕薄涼爽卻又透不出半點肌膚,極受女人們的喜愛。只是那金沙蠶絲每年所出有限,且大都做了進獻皇室的貢品,流入民間的甚少,能販運到臨雲國的便更是寥寥,因此價比黃金還貴上三分。

她還記得上次赤玨國的使臣來賀皇帝的壽辰,特意帶了七種不同顏色的綺雲綢來。听說後來除了皇帝留下兩匹做衣裳,剩下的只獻給了太後三匹,賞了皇後兩匹,其他的妃嬪眼巴巴望了好一陣也只是空歡喜了一場,可見這綺雲綢的珍貴。

如今這難得一見的珍貴布帛竟穿在一個小小女童的身上,怎能不令她吃驚?婦人的眼光在那小姑娘周身掃視著,心里同時轉著念頭,只看這家人能把那極珍貴的綺雲綢給個小孩子做了衣裳,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富貴。這樣的人家雖她不怕,但也不願意平白的沾惹麻煩。

想到這里,那女人的眼光便從那女童身上移開,倒是下死力的盯了楚元奇兩眼。轉頭對跟立在兩旁的家丁道︰「去。把這幾個人抓了送到官府里去。」

她邊說邊用手指著沈府的幾個人,卻沒有把那黃衫小姑娘主僕兩人算在內。圍觀的眾人見此情景,自然明白這位貴婦是大有來頭的,否則也不會當街這樣耀武揚威的處置,只怕這還是位官夫人。雖然眾人心里清楚,明明是她自家孩子誣賴人家在先,如今卻顛倒黑白十分不講道理,但圍觀的多是些平頭百姓,哪里敢得罪這貴婦,只敢怒不敢言罷了。

那些家丁得了主人的吩咐,一窩蜂似的上來便扯了沈府幾人的衣裳,拖著就走。那丫頭和老婆子還能跟對方推搡兩下,只沈畫樓和楚元奇都是半大小孩兒,哪里比得過那些家丁的力氣,雖然不住的踢打叫嚷,仍是被拖著走了好幾步。

那黃衫小姑娘大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霸道凶惡的,倒嚇得愣了一會兒,等她醒過神來便掙月兌了那丫環書敏的手,幾步追過去用小拳頭捶打那個拖著楚元奇的家丁的胳膊,嘴里還叫著︰「壞人!壞人!」

那家丁雖不認得綺雲綢,但卻看得出眼前這撲打自己的小丫頭衣著不凡,便不敢去推搡她,再她那小拳頭打在身上也不疼,便不理會她,只顧拖著楚元奇往前走。那丫環書敏怕人擠踫了自家小姐,早跑到她身旁護著。一時間,這永定寺廟門口哭的罵的,叫的嚷的,亂成一團。好不熱鬧。

就在亂成一鍋粥時,只听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慢著!縣主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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