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葉 第三章 查而未果

作者 ︰ 櫻桃女

每每想到這里,沈靜秋就覺得自己非常內疚。自己是沈家唯一的女孩,雖說上面有個嫡親的哥哥,可是因著她自幼身體就不太好,三天兩頭傷風頭疼是常事兒,所以父母倒是在她這個嬌弱的小女兒身上用心還多些。

想起當年出了那件事兒後,她被夫家休棄,激憤悲痛之下本想著以死明志,可是又想到月復中未出世的孩兒,又是萬般不舍,百般思量之下才忍辱放下了自殺的念頭,回到了娘家過活,只為了生下這個孩兒。

沈家的老爺子任過帝師,在朝中也是有三分人面和人望的,見女兒被夫家掃地出門,哪里肯輕易干休,再說他和沈老夫人說什麼也不相信從小乖巧懂事的女兒會做出有辱婦德的事來,而且這盆污水還直指他們的女兒勾搭男人壞了貞節,竟連肚里的楚家子孫也不認了。

沈老爺子本是個文人,素來遇事都是心平氣和的,只是這關乎女兒名節和沈府名聲的大事兒,他終于也暴跳如雷了。當下便與沈夫人帶著兒子沈益和一干家人沖到楚府去討公道。他好好的寶貝女兒嫁到他們楚家去不過兩年功夫,卻被人家一紙休書給掃地出門,還扣上那麼大一個屎盆子,估計是換了誰也要氣死。

可是,當沈老爺子一家人到了楚家去興師問罪時,卻連楚家的大門兒也沒進去。人家楚家的下人奴僕在門口站了一大排,楚家的管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著不三不四的話,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們楚家不追究沈靜秋之行已經是給了沈家的面子了,這還是看在沈老爺子任過帝師的份兒上,不然就直接把這臭事兒抖到府尹大人那里,看是誰家丟了面子?

沈老爺子本就不擅口舌之能,讓那管家一句句話里帶刺兒的歪派話氣得跳腳,身後沈家的下人見一個楚府的管家就敢給老爺暗虧吃,便擼胳膊卷袖子要上前拼命。他們是沈家的下人,並不知道這內里情由,只是這老主子讓別人欺負了他們做奴才的臉上也不光彩不是?

正在沈楚兩家下人要動手比劃比劃的功夫,楚府的大少爺,也就是沈靜秋的夫君楚韋君出來了。沈益想起妹子未成婚前,楚家三番兩次來走動討好,還暗示著要娶妹妹當他們家的媳婦,這楚韋君也是三天兩頭的來獻殷勤。

本來一開始沈家是不太看得上楚家的,雖說楚韋君的曾祖父曾做過官,也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而楚韋君也不過做了個從七品的欽天監的靈台郎罷了。只是這楚韋君天生了一副好皮相,也算得上是個長身玉立,相貌出眾的美男子了。他又慣會做小伏低,借著沈家與楚家有些來往便攀了上來,晚輩長晚輩短的哄的沈家老夫妻順了眼,就把女兒的終身給了楚家。誰知這才兩年多功夫,這楚家便做出如此行事來,豈能讓人不恨?

沈益瞧了楚韋君便眼中冒火,恨不得上去沖他眼窩里搗兩拳出氣,再來給妹子慢慢的討公道。哪料那楚韋君見自家僕人在自己身前堵得嚴實,料想自己是傷不著的,便冷著臉兒說了一番沈靜秋不守婦道,與奸夫在後院幽會,被守院兒的婆子撞見,他們楚家是丟不起這個臉,更不容這樣一個婬婦繼續當楚家的夫人。

沈家人哪里肯信,所謂捉奸捉雙,便讓楚家交出那奸夫來。楚韋君卻冷笑著道,那奸夫早已在發現時便被家僕們亂棍打死了,人拖到城外山里喂野狗去了。沈家人覺得這里面有蹊蹺,便不依,但楚家卻咬死了沈靜秋就是偷了人,他們按七出之條休了她並無過錯。

沈老爺子饒是個修養極好的老頭子,這會兒子也忍不住破口大罵楚家故意誣陷自家女兒,一怒之下,沈老爺子便厚著臉皮把這家務官司捅到了皇帝跟前。

臨雲國的皇帝是位明君,日理萬機之下哪里有功夫管這些閑事兒,況且還是臣子的家務事兒。只是這沈老爺子是自己幼時的恩師,自有三分薄面和舊情在,皇帝又見他諾大的年紀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實在可憐,便開了金口派了一個與沈楚兩家都無關聯的刑部官員去楚家詢問情由。

那刑部官員去楚家走訪了一番,見了楚老爺和老夫人,還有當時自稱看到少夫人偷人的看角門的婆子等人,卻是得到一致的口風,全說這少夫人確是偷了人的。而當時那捉住的奸夫在被打死之前,也親口承認與少夫人有染,還說少夫人月復中已有三月身孕。

當時,這句話等于是釘死了沈靜秋的通奸罪名。因為楚府上下包括沈靜秋自己都不知道已有身孕,楚家人連夜請了大夫來診脈,證實了那奸夫所說不假。這下子連沈靜秋自己也糊涂了,也就更加的百口莫辯,當時楚家老爺子便大怒,讓人亂棍打死了那奸夫,當下便讓楚韋君寫了休書,將沈靜秋趕到了大街上。

那刑部官員得到這個信息,卻是有些為難了。因他這些日子也曾暗中派人在楚家下人那里打探,都說原本楚家二老和大少爺都對少夫人很好,直到有了少夫人偷人的事兒才休了她。本來那刑部官員也曾想過會不會是有人設局陷害沈靜秋,可是一來那楚韋君並無妾室,就連通房丫頭也不曾有一個,根本不存在妻妾爭風的事情,二來那些楚府下人們面對他問話時都是一臉憤慨狀,十分替他們家少爺抱屈,看樣子不象是串好了口供來說謊。他也不信這楚府上下幾十個僕人都會聯合起來坑害他們主母,若真那樣總會有蛛絲馬跡暴露出來,可是卻是半點兒痕跡也無。這刑部官員這才肯定,被婆子們瞧見少夫人夜會陌生男子定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了!

這刑部官員不能說不盡責,也挺聰明有智慧,可是這楚家少夫人通奸的事兒還就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楚家唯一做的魯莽的事就是打死了那個奸夫,可是這心情也能理解,換了誰在那氣頭兒上怕是都會情緒失控吧?至于說到沈靜秋的人品,那些下人也說了,素日里這少夫人溫柔文靜,誰也沒想到她會鬼迷了心竅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丑事來。

所以,這官員查了一個多月,只得回皇帝那里復命。這官員知道沈老學士曾是皇帝的老師,哪里敢直言人家女兒是婬婦,但是他也不敢說楚府是血口噴人,畢竟那些人證在那里擺著,只有將調查來的事情一五一實向皇帝說了,結果,皇帝也為了難。

雖說他是皇帝,但他總不能硬頭皮偏自己的老師,這件事情已經鬧到滿朝文武都有所耳聞了,皇帝也不能讓百官背地里說自己偏袒沈老學士,那樣自己還怎樣豎立威信。沒有辦法,皇帝只能秘召了沈老學士深談了一番,談得什麼只有君臣二人知道。

只是從那日起,沈老學士就再也沒有讓人到楚家鬧過,于是朝中流言四起,有一大半兒官員都猜想八成是沈老學士的女兒真的做了什麼丑事,否則沈家怎麼不鬧了呢?又過了一個月,沈老學士以身體有恙為名辭了官回家養老,而皇帝也恩準了,並厚賞了沈老學士。那些厚賞並沒有讓沈老學士高興起來,他似乎一夜間老了十幾歲,連頭發也白了一半兒。有那與沈家相交好的官員,看到沈老學士這樣,也暗自嘆息。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慢慢的,就連沈家的下人看向曾經他們的大小姐的眼神也多了一分疑惑,後來慢慢轉為懷疑,最後變為不屑。

「娘…娘…您怎麼了?」

「姑姑…姑姑…」

一陣稚女敕的喊聲把沈靜秋從回憶中驚醒,她轉頭一瞧,兒子楚元奇和佷兒沈畫樓正一左一右的挽著她的手臂直晃,兒子清秀的小臉上有著幾分擔心的神色。

沈靜秋心里就是一軟,伸手把兩個孩子攬在懷里,淡淡的笑道︰「樓兒,你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先生留下的功課可做完了?」說著,又轉向兒子道︰「你呢?字帖可臨摹完了?可別偷懶,我等會兒可要檢查的。」

「娘,我早就臨完了,」小小的楚元奇方才見娘親眼神直直的發呆,以為她身子不舒服嚇了一跳,這會兒見娘親恢復如常,這才放下心來,「兒子今日覺得寫得比平時好些,就多臨了兩張。」

沈畫樓比楚元奇大了半歲,是沈家大爺深益的獨苗兒,沈家的嫡孫,在家里十分得大人們的寵愛,就連沈靜秋也是極疼愛這個小佷兒。她閑來沒事兒時便給兒子縫小襪子小鞋子,也從不忘給佷兒帶一份兒。

沈家人丁單薄,滿府里只沈畫樓和楚元奇這一對兒小孩子。因此,沈畫樓幾乎每天都要跑到菊風院里來找楚遠奇玩耍。而且,他也極喜歡這個溫柔美麗的姑姑,此時他便握著沈靜秋的手,道︰「姑姑,我娘剛剛檢查完了我的功課我才過來找元弟的…好姑姑,樓兒求你一件事兒,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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