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和 上卷︰入燕 三十一、徭役

作者 ︰ 凌禎

行車的空隙,元祥偷偷拉了阿和的衣袖,看四下無人,小聲道︰「你留點神,那個女人……」

阿和不懂︰「怎麼啦?」

「我覺得不一般。」元祥道。

「我也覺得啊,所以才覺得她好漂亮!」

「不是這個意思!」元祥怒道,「呆子,你就不想想,她這麼憑空出現在咱們眼前,會不會是有算計的?漢中派來的眼線或者是探子什麼的……更重要的是,萬一她迷惑了皇兄,皇兄把她帶回宮怎麼辦!」元祥重重的說完這句,瞪了瞪阿和。

「哦哦。」阿和連應兩聲來表示自己心中的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元祥的深思熟慮……

「祥弟小看阿和的魅力也就算了,怎麼還信不過看哥哥我的眼力呢。」元坤忽然出現在他倆身後,「上車了,走吧。」

這兩人吐吐舌頭趕緊跟上。上了車,只見那位衛嵐姑娘端坐其中。重新啟程後,衛嵐開口問道︰「請問公子是否與我家主公認識?」

元坤道︰「還算熟悉。」

「公子既能猜到我的姓氏,想必對漢中十分了解,又與主公熟識,不知該如何稱呼。」

元坤笑道︰「現在還不便相告,姑娘就先稱我為黃公子好了。至于漢中,我幾年前曾去過一次,自然知道漢中兩大將門——衛氏和武氏。我見姑娘一身英氣,行動果斷,腰間還佩帶著漢中王府的通行令牌,便踫運氣猜了一猜,果不其然。」

「黃公子好眼力。不知公子一行來漢東所為何事?」看得出,衛嵐最為關心這個問題。

元坤提議道︰「不如你我在紙上各寫一字,同時拿出,再看彼此是否像我說的那樣志同道合,可好?」

「好。」衛嵐同意。兩人各自取了一支小毫在紙片上寫下一個字。寫完後,兩人點頭致意,說道︰「請。」將字遞了出來。

阿和與元祥伸頭去看︰元坤手中的是「徭」字,衛嵐姑娘手中的是「役」字。

徭役,「殊途同歸。」元坤道,「既然如此,大家就是同伴了。」

阿和好奇問道︰「漢東的徭役與漢中有什麼關系嗎?」。元坤是皇帝,沒有他不管的。可衛嵐既是漢中王的部下,為什麼要關心漢東的徭役呢?

衛嵐解釋道︰「只因我家主公欲從漢東引一條水路到漢中,而漢中人力有限,需要仰仗漢東的人力和北燕國庫的財力。所以,萬一漢東征徭不力,漢中的情況就會陷入僵局。」

「有這麼嚴重?」元祥也有點奇怪,韓雲看起來挺能干的啊。

「因為這次開修水路的事情,漢中家臣政見不一,已經吵過很多次了,看著主公殫精竭慮的份兒才勉強達成一致。主公已經答應了不加賦稅,不加徭役,用兩年的時間修好水路運河。若是漢東不配合,或者發生別的什麼變故,一旦未能如期完成食言而肥,主公的威信就會被動搖。」衛嵐有些擔憂道,「之前的秋獵,主公前去敬賀北燕靖文帝,已經有些家臣背後嘀咕說主公忘記祖訓,忘記本分了……這次修水路又大動干戈,所以不得不慎。」

元坤斂了神色,眉頭微皺,道︰「韓雲自己已經想清楚了,他才是在為漢中的長久基業考慮。」

「在下也明白,所以便想助主公一臂之力,特來漢東打探下實際情形。」衛嵐道。

「你已經打探到了哪些?」

衛嵐想了想,問道︰「各位知道,為什麼現在漢東投宿這麼難嗎?」。

眾人看向她。

「那是因為,客棧里住的都是附近鄉里出來逃役的人。」

***

車隊一路快行,不到黃昏時分就到了晉王府。晉王是親王,府邸也建在漢東地區頗為富庶的並州州城。晉王府前的兩條大街十分寬敞熱鬧,不少商販臨街叫賣。因元坤等人是微服出游,所以王府的大門未開,只一隊家將在門前行禮,然後指引車隊到了王府花園的側門。

側門旁,元肅夫婦都在翹首等候,見車隊到來連忙迎了上去。元肅扶了元坤下車,先小聲道︰「因知兄長不想張揚,故此未開大門。屈尊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元坤道︰「沒什麼,這樣很好。」

這兩句聲音雖然不大,但衛嵐身負武藝,六識超于常人,自然听了個清清楚楚。她驚疑地看向元坤。元坤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道︰「就算猜到了,也先別說。」

王府的花園中,早已為接駕收拾妥當。園中一座名為「觀月」的二層小樓為元坤與阿和的起居住所,其他人就住在左右廂房。觀月樓下就是個寬敞的待客廳,眾人用過飯後就在這里議事。

落座之後,衛嵐見到元肅夫婦坐在下位,元坤仍是居于上位,加之路上同行眾人的種種表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晉王是北燕皇室的親王,靖文帝的親弟弟,能讓晉王夫婦親自迎接、甘居下位的人還有幾個?更何況,她還听到清清楚楚的一聲「兄長」。

衛嵐站起身來,揖禮而問︰「未知陛下駕臨,方才失禮之處還請恕罪。陛下此行可與漢中有關?」

元坤道︰「既是微服出巡,一切虛禮皆免,更何況不知者不罪,無需贅言。至于此行的目的,方才在路上,我已與衛姑娘猜字互驗,那個的確就是我們的目的。」

「既如此,陛下也是想查清此事了。」

「不錯,這不單是漢中的問題,也是我北燕的國事。」元坤肯定地說道。

衛嵐放心了。

元坤道︰「那麼,衛姑娘不如把剛才告訴我們的情況再詳細說一邊,晉王夫婦尚不知曉,我們也可再推敲一二。」

原來,漢中的水路從漢東引進,最少要經過漢東的兩州四郡十六縣。這其中也有晉王所在的並州和鄰近的忻州。大概是從上個月開始,傳出忻州百姓不願服役,競相外出避役。而官府非但不管,還縱容這種行為。

「縱容?這樣于他們有什麼好處?」元祥不解地問道。

衛嵐道︰「自然是有好處的。譬如,以為朝廷下令的徭役請求過更的百姓,須繳錢三百的更賦。而這次,因為是漢中的事兒,漢東的官府默許百姓少交甚至不交,可以以物代捐。」

「可是,到時候人手不夠,當地的官府還是要自己貼錢雇人來修水渠啊?」元祥左右看看,十分不解。

元坤笑道︰「他們才沒這麼傻!讓百姓交的更賦,根本沒有報給國庫,而是讓他們自己偷偷瞞下了!你忘記了上個月中書省接道的漢東奏折,就是說並州私逃成風、稅收不上來的那本,便是那群人在給這個局面作鋪墊呢。朕這才將肅弟召進京來查問。至于到時水渠開修,他們大可跟漢中和朝廷哭窮,到時就得韓雲和朕來掏腰包。韓雲說過,不能讓漢中加賦。萬一食言,威信就會動搖。」

衛嵐點頭道︰「陛下所言甚是,這正是在下所擔心的。听聞不少地方直接鼓動百姓到鄰近的州縣躲避征役的風頭。只要少交點錢就能免除徭役,與百姓而言何樂不為呢。至于官府,既有了油水,又可以對朝廷編造出「百姓逃役,有悖仁道」的所謂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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