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無情地曬烤著地面上的所有東西,干燥得連一絲水份都沒有了。這樣的大熱天,一般人是寧願躲在家里也不會願意出門的,因此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兩邊樹上的知了,樂此不疲地「沙沙」叫著。
許青山領著任倚婕騎馬一路南行,早已汗流浹背的他曾經擔心著任倚婕會不會因為怕熱而怨聲載道。然而此刻的情形分明已經說明他的擔憂完全是多余的。任倚婕不僅主動拉著他去東來鐵鋪,而且一句怨言都沒有,這讓他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分。
一路上,許青山發現小丫頭變了,上一次他也是這麼帶著她去天香瓊樓,那時的她東問西問可會說了,可是今日卻是板著一張臉,一聲不啃。看得出,她在和盛大人鬧別扭。當然他不可能猜得到昨晚上的事,而是簡單地以為他們的別扭來自于昨天下午在大理寺門口發生的爭吵。從他的立場來說,雖然他願意相信任倚婕是無辜的,但是盛宣煜對她有所懷疑,並且要關她也是合乎情理的。如今這二人似乎反目成仇,水火不溶,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勸勸。
于是,他轉頭對著任倚婕說︰「任姑娘,別生盛大人的氣了。其實,我覺得盛大人挺關心你的。」
「許大哥,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她面無表情地回答著,目光直視前方,似乎不帶任何情緒,但誰都看得出她並不打算與盛宣煜和解。
「我並沒有騙你,是真的你失蹤那幾天,盛大人連飯都顧不上吃,到處找你,如果他不關心你,他至于這樣嗎?」。
「他是擔心我跑了,一來沒有人來頂殺害趙大人的罪,二來他沒法向越王爺交待。」
「不是的。」許青山果斷地搖了搖頭,正色道,「絕不可能盛大人不是這種人。」
「呵呵他是什麼人我沒興趣知道,你也不用好心地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了。老實說,我現在只關心這案子什麼時候可以結了,至于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與我無關。」
微嘆,不善言辭的許青山只得不再言語,他知道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他也說不過她。要解開她與盛宣煜的恩怨似乎他也沒這個能力。更何況正如她所說,案子的了結是現在最重要之事。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東來鐵鋪。鐵鋪看上去和以往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因為發生了凶案,鐵鋪大門緊閉,周圍的一些鄰居怕晦氣都匆匆搬走了,因此這里顯得有些蕭條與孤寂。
緊閉的木門上有官府的封印,封印上幾個朱筆書寫的字讓人望而生畏。一個身著京兆府官服的衙役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口一條長木凳上。這人大約二十上下,相貌平庸,悶熱的天氣讓他鬢角的發全濕了。見任倚婕與許青山前來,頓時狐疑地朝二人打量著,然後起身上前一攔,右手不由地握了握腰間的配刀。
「喂喂你們兩個是干什麼的?沒看到這里已經被官府封了。」他一臉不耐,生硬地盤問起來。
這時,許青山從懷里掏出一塊鐵制令牌往那衙役面前一亮,那衙役一看,心一驚,馬上堆起一個諂媚的笑容,說︰「原來是大理寺的兄弟。剛才小弟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京兆府為京畿地區行政機構,與大理寺雖無上下級關系,但是對于審理案件來說,京兆府一般受理的是尋常百姓案子,審理完後還要移交刑部復核。而大理寺審理的是京師百官與徒刑以上的重大案件,並且大理寺對刑部移送的死刑與疑難案件具有重審權。因此雖然凶案現場被京兆府封印了,但是大理寺仍然有權可以進入查看。這也就是那名衙役之所以瞬間轉換笑臉的原因。
許青山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因鐵鋪凶案與趙大人被殺一案有牽連,因此盛大人派我二人前來查看現場,還請兄弟你行個方便。」
「原來是這樣。沒問題,許大哥這邊請。」
在衙役的帶領下,他們順利地進入了鐵鋪。鐵鋪內雖然尸體早就被清理走了,但是現場仍然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尸臭味。任倚婕皺了皺眉,提起袖子掩住口鼻,而一雙銳利的眸子掃視著屋內的角角落落。
京兆府送來的現場之圖她早已印入了腦海中,現場尸體的倒臥的各個位子,她一一與圖中的印象對應起來。地面上斑斑的血跡清晰可見,根據血跡的形狀,她揣測著濺射的方向與凶案發生時的情景。倒在鑄爐旁的四個伙計顯然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夏草根偷襲,用鐵棍貫穿胸部而死,否則這四人不可能沒有反抗的跡像。那麼由此可見,鄰居所說的因爭吵而發生凶案是不可能的事。
而夏水俞與另一名伙計是倒在內室與外室的連接處,從這個位子分析,他們應該比那四人晚死,很可能是听到聲響後趕出來,結果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夏草根一刀劃破了喉嚨。
夏草根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否則他絕不可能連殺六人,甚至不放過自己的親生兒子。究竟是什麼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失去理智?
按說夏水俞從趙祿那兒拿了銀子,自是為了逃跑準備,那麼在他去趙府的這段時間里,鐵鋪里一定發生了不為人知的事,而這事改變了夏草根逃跑的原定計劃,甚至不惜以毀滅的方式來解決自己與兒子的生命。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帶著疑問,她反復掃視著現場,爭取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她相信現場一定會有不符合邏輯的東西存在,只是她還沒有發現而已。終于當她打開內室左邊的一處壁櫥時,詫異的目光停留在櫥內一排三個紅綠藍三色的小盒子上。這三個小盒子巴掌大小,都是用竹編制而成,外面染了顏色,上面配有大小合適的蓋子。
在這樣一個烏黑髒亂的鐵鋪里,這三個彩色盒子究竟是作何用處?而且似乎主人又將其中的兩個蓋子蓋錯了。紅色的蓋子蓋在了綠色的盒子上面,而綠色的蓋子又蓋在了紅色的盒子上面。
心念一動,她一個一個地拿起盒子仔細觀察著。然後打開蓋子,卻發現里面什麼也沒有接著她將盒子拿到鼻子下嗅了一下,立即眉頭皺了起來,竟然是三種說不出的怪異味道。
這時,許青山留意到她神情的變化,也跑過來看她手上的盒子,問︰「任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她若有所思地愣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發現。但是你覺不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鐵鋪里會有這三個彩色的盒子。」
許青山撓了撓頭,說︰「可能……可能是為了放東西吧」
「那放什麼東西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聞聞這是什麼味道?」
許青山依言也將盒子拿到鼻子下嗅,然後仔細想了想說︰「這紅綠兩色的氣味沖鼻,不知是什麼東西。而這藍色的味道淡淡的,很像一種草藥的氣味。」
「草藥?什麼草藥?」
「好像是……」許青山撓了半天頭,愣是沒說出來究竟是什麼草藥的氣味。最後只得不好意思地對任倚婕說,「對不起,任姑娘,我記不得了。這東西還是拿回去讓伍飛聞一下吧。伍飛這小子家里原先是行醫世家,所以什麼藥味到他那兒,他都能辨別得出來。」
「是嗎?那太好了這麼說這盒子有可能是放藥材的?」她有些迷茫地又望了望那個藍色的盒子,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里總有疙瘩,覺得如果這盒子定有什麼特殊作用,僅僅是放藥材並不太可能。
「將這三個盒子包起來,帶回大理寺吧」她對許青山說著,無論如何,先將它們帶回去再說。
之後,二人又來到後院,這里曾經是夏草根自刎的地方。望著地上的血跡,任倚婕感受著當時夏草根的恐懼。在自刎前,他一定恐懼極了,可是他究竟在恐懼什麼呢?是誰讓他這麼恐懼,讓他連殺六人,最後連自己也不放過?如果他是飛鷹衛隊的成員,那他應該是一個武功蓋世之人,從他殺死那六人之利落看,他的武功應該不弱,也符合飛鷹衛隊的身份。可是當他面對伊賀音和盛宣煜時,他為什麼連反抗也不反抗,就自殺了呢?難道他的自殺是為了保護主子的秘密?可是他的主子又會是誰?
李
她的腦中又不禁浮出這個名字。這個神秘的小王爺很有可能接替了吳王,成為了新的飛鷹衛隊掌門人,可是他又在藏在哪里呢?
在內室和後院又轉了一圈,再無所獲,于是便向那名看守鐵鋪的衙役告辭。
出了鐵鋪後,二人上了馬朝著大理寺方向回去,然而走了沒多久,任倚婕突然對著許青山說︰「許大哥,你先回去,我要去見一個人」
許青山一呆,不知她要去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