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非夢 弟二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梁有如人之加冠

作者 ︰ 薄荷鈴蘭

黛玉原本只是笑談,卻沒想到湘雲真的就攥著車簾的一角,這一看就是一兩個時辰。在城里的時候還則罷了,畢竟馬車速度有限,旁邊店鋪繁華本就熱鬧,再加上今兒是十五,又剛剛大比完,街上就更是熙熙攘攘滿是人了,所以還有些看頭。不過這一出了城,先是走了一段官道,官道上又開闊又沒什麼車子行人,更為了趕吉時,這馬車便上了速度了。

剛開始的時候黛玉眾人還不習慣,覺得馬車晃得令人有些反胃,不大舒服,不過吃了些蜜餞過後,等到適應了也就好了。不過這剛剛適應了,就又走上了小路,這小路坑坑窪窪極為難走,馬車雖是慢了下來的了,可卻也更為顛簸了起來。

天影扶著黛玉,「小姐,這路就是如此的,還好這幾天不曾下雨,若是下了雨,就更是難走了。」

「我不礙事,就是不知道姐姐和雲兒受不受得了,是我失策了,沒考慮到這個。」黛玉點了點頭,這年頭,什麼水泥路、柏油路可真是幻想,管他什麼路,只要有路,能走就已是很好的了。只是自己能適應,淑君湘雲兩個就未必受得了了。

「我們也不礙事的,林姐姐不要擔心。」湘雲往自己嘴里塞了個黛玉常吃的酸蜜餞含糊道。

淑君也擺手道︰「是啊,妹妹,咱們可都不是那種五指不沾陽春水,一點苦都吃不得的千金小姐,這點子事又算什麼呢」

黛玉見淑君湘雲嘴上雖硬,可是抓著女蘿、雅芙的手卻是越來越緊,往嘴里塞蜜餞的次數也是越來越頻繁,就知道她們必定很不舒服,于是便起了個話頭想分散一下二人的注意力,「雅芙,你給我們說說上梁的事吧」

「對對,雅芙,我只听說過這個詞,卻還是不大知道里頭的事兒,你給我們說說呢」湘雲一听這話也興頭道。

雅芙點了點頭,「其實這上梁只是建房的一道工序,這建房大致可以分為選址、立中柱、上梁、開門、竣工這幾項,這里頭又以上梁為重中之重。一般約定俗成說的上梁,指的是安裝建築屋頂最高的那一根中梁,這中梁承受著上部構件和屋面所有的重量,是最重要的部分。《通書》上說︰上梁有如人之加冠。由此可見,這上梁的重要性。不光如此,世人一般也認為上梁是否順利,還關系到主家今後是否興旺發達。老輩里有諺語是這麼說的,‘房頂有梁,家中有糧,房頂無梁,六畜不旺’。這第一和第三個梁就是上梁的梁,中間的糧是糧食的糧。」

「這麼重要啊既是如此,那上梁的那根木頭必也是有許多說法的嘍人總說棟梁之才,我想這木頭也是挺難挑的吧」湘雲听得入神,果然覺得心里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好似馬車都不像剛剛那麼顛簸了。

雅芙點頭稱是,「雲小姐說的極是,這梁也是要精心選取制作的,按照我們南邊的習俗,要想要挑選一根好的梁木並非容易的事情,首先屋主要親自去物色梁木,這要求也是很苛刻的,一是必須是杉木,因為杉木的質地不軟不硬,紋路通直、均勻,材質輕韌,又有一定的強度。容易加工,加工後也不容易開裂,而且杉木自有一股味道,可以防蟲,也耐腐蝕;二來要筆直參天,枝繁葉茂;三要樹齡不長不短,樹形從上到下大小也要差不離;四是選中的這棵樹的四周必須要長有許多小杉樹,越多越好,如果是獨木一根的話,就不能選用了,這些都是老輩里傳下來的規矩。再說砍木頭,砍木頭的時候一定不能破壞周圍的小杉木,梁木要向南邊倒,絕不能朝其他方向。等到動工制梁的時候,一定要挑選吉日,木匠師傅要先點三支香,再放二響炮仗,然後就可以開始制作了。」

「雅芙懂得真多」湘雲听完不禁連連嘆道。

「雲小姐取笑了,不過是一些田間地頭的老話村話罷了。」雅芙見湘雲稱贊不覺,已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太過謙了,我們知道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書上的,而你們幾個懂得可都是書上沒有的,這就不易了。」淑君也開口幫腔道。

「可不是雅芙,那想來今天上梁也是特意挑選的日子嘍?」湘雲復又問道。

「是,也是特意選出來的。上梁這一天不能和屋主家任何一個人相沖,否則就會不吉。另外凡是參與上梁的人,如果生肖與上梁的時辰相沖、相克,也是要回避的。一般上梁都是會選月圓或是漲潮的日子,月圓象征團圓,漲潮時象征錢財如潮水般涌來的意思。」雅芙見湘雲面有詢問之色,忙回道︰「咱們今兒來的這些人,都是已經查過的,並無相沖的。」

湘雲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今兒就是月半,真是好日子。」說著又繼續問著一些上梁的習俗,沒說了一會兒,只覺馬車停了下來,外頭一把熟悉的聲音想了起來,「東家好,掌櫃的叫我在這兒候著東家。」

黛玉一听聲音便知道是徐淞身邊的白術,于是挑起一點簾子笑道︰「我們時辰卡得準吧,剛剛好」

「可不是,」白術也笑道,做了個手勢道︰「請東家並各位先行。」

「你也上車吧」黛玉點了點頭又往前瞅了瞅,方示意道。

「不用了,沒幾步路了,我跑著去就是了。」白術忙推月兌道。

「上來吧,都沒影兒呢你是打算跑多久呢?」

「是,謝東家」白術見黛玉堅持,忙打了個千兒便跨坐到了車廂前的踏板上,和車夫並排坐著。

黛玉往前坐了坐,問著白術些話兒。也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只覺馬車一路往上走,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就遠遠的听到有喧鬧之聲和舞龍舞獅的鑼鼓聲響,便知已是到了。

果然白術跳下馬車回道︰「東家,已是到了。」

黛玉挑起簾子一角,往外張望,只見前方一座院落周身披紅掛彩的,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還有幾個人正從那些人群里快走出來,正是徐淞、陸管家和慕軒。

「東家可真是準時,時間掐的剛剛好。只是今兒人多,地方又不齊備,只能委屈東家並各位只能在車上坐著看了。」陸管家做了個揖笑道。

黛玉身邊的人已是習慣了稱呼黛玉為東家,陸管家現如今也是照徐淞一樣稱呼,畢竟他在興隆也有股份,稱呼起來倒也名正言順。

「不礙事的,就在這也是一樣的。倒是麻煩陸管家並徐掌櫃替我主持周全了。」黛玉在馬車里欠了欠身道。

「東家客氣了」陸管家忙回禮道。

「東家,還有半刻鐘的功夫就要開始了。」徐淞瞧了瞧懷表回道。

黛玉點了點頭,示意雅芙下去,「雅芙是老先生了,也跟你們一道去吧」說著又向雅芙小聲笑道︰「你可仔細了我們的約定。」

雅芙一臉無奈的點了點頭,整理好面紗便下了車。徐淞幾人又說了幾句話便迎著雅芙往前頭去了。

淑君湘雲等人听腳步聲已遠,便都挑起一點簾子想看看外頭的情況。可是不看還好,湘雲這一看便趕忙縮了回來。

「雲兒怎麼了?」黛玉見湘雲面有驚恐之色忙問道。

「林姐姐,那些人都盯著咱們瞧呢」湘雲指了指外頭輕聲道。

「雲兒放心,那些人不過是見咱們的馬車稀罕罷了,多瞧兩眼也是有的,咱們就挑起那麼一丁點兒簾子,誰能看得到咱們呢你這可是自己嚇自己了」淑君回過頭來小聲笑道。

黛玉往外看時,原來是那些原本看熱鬧的當地鄉民們見來了三輛一看就是豪門大戶人家才使的馬車,都倍感好奇,只是卻並不敢上前,湊在一起指手劃腳的。

湘雲听了淑君的話,便躲在淑君後頭往外偷瞄,在確認了淑君的話之後,這才大了膽子往外張望。

黛玉又喚車夫轉了轉方向,方便觀看。不一會的功夫,只見外頭一陣呼聲,黛玉便知道儀式算是正式開始了。一時不管是舞龍舞獅的人還是外頭觀看的鄉親們都屏聲斂氣,連咳嗽的聲音都沒有。只听院子里有人說話的聲音,眾人都往前湊去,想要听得仔細些。

黛玉邊听邊向淑君她們解釋道︰「這是‘拜梁’,要祈請三界地主、無方宅神、魯班先師、梁神等做主。」

淑君等人點頭,忽听炮仗聲響起,外頭頓時一片沸騰,所有人都是又說又笑,活躍的不得了。

黛玉轉過來解釋道︰「這是‘祝吉’,放炮仗的同時還會有工匠誦‘上梁文’。主持的人會用朱筆點梁的兩端稱為‘點梁眼’。」

「那是由雅芙主持嗎?」。湘雲疑問道。

黛玉搖了搖頭,「不是,雅芙只是觀禮,這儀式是由徐表哥主持的。」說著又接下去道︰「點梁之後,要由兩位生肖龍和虎的人按屋子左青龍右白虎的方向將梁升起,不過只是象征性的舉一下就是了,這上梁還是要當家師傅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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