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娘 第一卷 秦女初長成 (025)巧言隨意換癥候

作者 ︰ 蜂蜜團子

五爺帶著水桃去了西廂房邊上的耳房,自己繃臉落座在太師椅上,水桃便隨即跪了下來。

「女乃女乃過門那日早上,我們在喜船里等著迎親的轎子,我本是個小丫頭,不過是看看箱籠,打水遞茶。那日我從房間過,女乃女乃突然叫住我,說是船上的廚房里炖著湯水,她怕一會兒上了轎之後便不能進食,所以就讓我去盛一碗。當時我還疑惑怎麼女乃女乃身邊一個服侍的人沒有,想來可能是去打點東西。于是便去了後次間的灶社,見那灶台上早已有盛好的一碗湯,我便端了出來,誰知還沒過門檻就失手打翻了,連著琉璃碗都成了碎片。我當時害怕女乃女乃怪罪,又想現在人多忙亂,所以就悄悄取了另一只琉璃碗過來,親自盛了一碗又給女乃女乃送去……」

水桃說著還不停的抽泣著,連眼都不敢對上五爺,只低著頭道。

「你是說那湯里有毒?你又如何得知?」

「是,是因為……打翻的湯淋在木板上,竟然,竟然起了一圈圈的白沫……」

五爺听了便一拍桌子而起,眼楮怒得猩紅,「你既知那湯有毒,怎麼還盛了一碗給你女乃女乃?」

水桃忙哆哆嗦嗦的搖頭,說道︰「我是給女乃女乃上完湯回來才發現的,原本那湯淋在木板上毫無痕跡,誰知等我回來便起了白沫,我也跑去瞧了女乃女乃,可是女乃女乃沒有絲毫異樣,我便以為只是盛好的那碗里有毒,還自覺是自己打翻了,否則就害了女乃女乃性命,誰知……誰知,今日女乃女乃這樣……想必是那鍋中的湯是全部都有毒的……」

五爺臉色煞白,死死盯著水桃,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又想到那丫頭又豈知那湯里有毒,于是心里暗暗要求自己穩下心來,奈何那股子怒氣竟是不斷的向上竄。

「你為何見得就是那湯的毒導致你女乃女乃現在這樣,那毒如若是發作了,你女乃女乃豈還能活到今日?怎麼就不是進了府之後才飲的毒?」

水桃就堅定的抬頭看著他,「五爺不知,自從那日過後,我總細心瞧著飲食,現在女乃女乃和五爺都在太太那里進食,用的又都是裹銀筷箸,若是進府後飲的毒,除了茶便沒有其他的了,可這茶又必是身邊人管著,我料定不能夠吧……」

水桃的意思五爺已是明白,璃韻身邊自有貼身的丫頭服侍著,能夠親自端茶倒水的不過那幾個,若真是她們,未免就要提防了。可是又想回來,若真是她們,她們定是百口莫辯的,逃不出干系去。可要真像這個丫頭所言,璃韻的毒是在成親那日誤食的,她又怎麼可能今日才發作?

「這事你女乃女乃可知道?」

水桃停了片刻,支吾著道︰「女乃女乃知道,還命我細心的觀察著那日在喜船上的人,看是否會有異常?」

五爺隨即莞爾,這幾日下來,璃韻的那種洞察力和靈敏是令人驚嘆的,她想必也料到了身子里有毒,也可能已經推斷出那毒是過門那日誤食的。可她又是怎麼發現身子里有毒的呢?

莫非她已發過一次?

「行了,既然你女乃女乃知道,想必也安排好了你的差事,我就不過多問了。但是今日是你女乃女乃洪福齊天沒出了事情,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你就是有八個腦袋都救不了你。你如今回去,只管好生的服侍你們女乃女乃,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水桃給五爺磕了頭,啜泣著應了。

五爺剛要打開房門,水桃想起月嬋的事來,馬上又叫了五爺,把那裙子和褪色的事情都講了一遍,五爺本已明朗的臉上又蒙上一層暗沉的黑霧。

等回了堂屋,五爺見錦釧流月都在璃韻跟前服侍,身邊打水濕巾帕的丫頭站了一排,又有安媽媽史媽媽在一旁指點著,便也放下心來。

喬媽媽見五爺進來,便笑著迎了過來,眼楮瞥了一眼哭得跟桃似的水桃。

「太太在東屋大炕上呢。」

五爺點點頭,問道︰「璃韻可好些了?」

「已無大礙了,那汪大夫開了方子,又說每日來給五少女乃女乃針灸去毒,應該是已沒有什麼危險了。」

五爺便放下心來,「誰在煎藥?」

從門口進來的一個端著銅盆的丫頭便說︰「是靜蓮,她主動去熬藥的。」

五爺的眉頭便舒展了不少,又吩咐水桃,「行了,去服侍你們女乃女乃吧,若是用不上你,你就去幫靜蓮煎藥,切記不要離了人。」

水桃便爽利的應了。

喬媽媽的眉毛一挑,不動聲色的瞧了眼水桃,心中便已明白幾分。

五爺便往東屋走,喬媽媽便拽了下袖子,「大少女乃女乃在里面的,五少女乃女乃的癥候先不要說了。」

于是大家都心領神會的進了東屋。

大炕上太太倚著炕枕一臉眉頭緊鎖,頗為無奈的樣子。大少女乃女乃立在身邊,雖臉色也惋惜,但是仍巧言厲色。

「……太太可還記得前年內務府的孫大人來蘇州置辦東西,說起那宮里的嘉妃娘娘得了個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癥候,就是個什麼心窩子的毛病,現在天天靜養在那嘉德宮里,一日幾錢的人參吃著仍是不見好……」

五爺一怔,心里不免覺得好笑。

大少女乃女乃見無人反駁,便又說道︰「可能太太已經不記得了,我那哥哥二年前不是想要娶個小丫頭當妾,當時那小丫頭的老子娘不同意,後來竟氣死了,還鬧到衙門里,我們王家是出了二百兩銀子才了的事。後來差人去看那個老子娘,說是心窩子一直不好,死時嘴唇都是醬紫的……」

喬媽媽便附和道︰「大少女乃女乃的意思是,五少女乃女乃得的也是心窩子的毛病?」

這樣一點,大少女乃女乃便知自己說的過了,就笑道︰「是不是的,總得有個醫法。依我看,先是每日兩錢的人參燕窩粥吃著,補補氣。我那二哥哥還在京州當差,且讓他去問問宮里的嘉妃娘娘是怎麼個調理法,咱們也仿效著便是了。」

太太沉吟了片刻,便拉了大少女乃女乃的手,眼楮里還噙著淚花,「虧著有你還能為我解解,也幸你有這個心,塵兒,還不謝過你嫂子。」

五爺心里暗笑,臉上卻仍繃著個臉,剛要開口,大少女乃女乃就給回絕了。

「太太真是嚴重了,不過是問個話的事情,只要我那弟妹能好了便是納福了呢。」

不過又是寒暄了幾句,大少女乃女乃便帶著梅屏回了蘭芳苑。

一時東屋內已無外人,太太剛要詢問,五爺便沖著喬媽媽笑道︰「喬媽媽也是受累了,去那屋里歇歇吧。」

這話已是明白不過,喬媽媽只得退出房來,還想在門口偷听一番的,奈何那屋里丫頭婆子出出進進,也只得放棄罷了。

這屋里,太太收了收眼里的淚,便直截了當的問道︰「汪大夫說那毒可能已在體內郁結了多日,恐怕不是今日的事,又說不過10天,想必是韻丫頭來時的路上……」

五爺一听,便想到事情可能真的是如水桃所說,便一五一十的告訴了。

「這還了得!」太太听了立馬驚慌了起來。

「太太也不必太過擔心,璃韻是個聰明人兒,她怕是早已料到,卻不合你我說明,只暗中的讓人訪查,我想還是等她身子好些以後再說吧。」

太太便沉了氣點頭同意,復又說道︰「這幾日讓丫頭下人們看緊了,至于月嬋那里,就當是咎由自取,我來處理便是了。還有柳兒那個丫頭,雖不知是誰指使的,不過倒是烈性子,能一頭踫死。後面的事也我來處理,不過賠上幾十兩銀子罷了。」

五爺又想到那灶台上的鍋,便喚了人來,「去看看廚房那里燙傷月嬋的那口鍋怎麼樣了。」

一時去查看的人來回,說那口鍋還在,只是鍋中已干,什麼都沒有了。

太太便拉過五爺到身邊,眼楮里再次噙起淚花,「我們母子倆著實不易,如今韻丫頭來了還要讓她吃這些個苦,若是只針對韻丫頭倒還罷了,理由不過那些,不想也知。只是怕這苗頭會沖著……」

五爺立馬捂上了太太的嘴,「小心隔牆有耳。」

太太用帕子擦了擦淚,呼口氣,「昨兒老爺還問過我,他說看了你寫的那份回禮的單子就知你長進了不少,也懂得知道孰輕孰重了。至于里面的東西,我看就不要動韻丫頭的陪嫁了,我們自是有的,換上便是了。」

「那不過是璃韻的一片心,畢竟太太把所有喜禮送的東西都拿過來了。」

太太就勾著嘴角冷笑,「入了公中的還有你們的份?不早被她們慫恿著老爺搬去了。既是送給你們的,你們便自己得著,外人也不能說出什麼去。」

五爺便隨即笑道︰「太太還是個這樣的直腸子,前兒我陪著璃韻去涵碧苑,已把剩下的那半君山銀針要了來,太太可還喝?」

「不用了,你們留著吧。倒是我派個可靠的廚子給你們吧,韻丫頭如今這樣,也不好再天天從我那里送吃的來,路上也未免令人擔憂。」

「太太做主便是。」

「行了,我也回了,一定派人好生的伺候著韻丫頭,不能有半點閃失。對了,」太太已走到門口,又回轉身悄聲的說,「這半個月你一直忙著大婚的事情,織造局那邊一直是詣博在幫著老爺打理,等韻丫頭好生了,你便快些回去。宮里來了旨,說要為太後的壽辰準備錦緞,這是個好機會,你需好好把握才是。」

五爺一一應了,送到門口,喬媽媽已拿了件藕荷色鋪針斗篷過來。太太執意要去看一眼璃韻,見她已能安穩的睡著,便安心的離去,笑道︰

「韻丫頭的光芒已盡數散去了,還得快快好起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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