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快地走,馬不停蹄地走。
密室很黑,搖曳的暗色燭光並沒有為這里增添任何欣欣向榮的生氣,反而讓整個沉悶的空間更加壓抑無比。燈光像一只巨手,肆無忌憚地擴展著自己的領地,重重地,毫無生氣地壓在人的內心之上,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模索著冰冷的石牆,跟著凌寒的背影前進著。燭光打在我的身體上,在臉上烙下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光斑,詭異極了。
通往目的地的路很崎嶇,或許不能用崎嶇來形容。只是因為光線過于陰暗的緣故,幾乎看不清楚地上的石板路而給人造成一種崎嶇的錯覺。我小心翼翼地走著,卻總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絆上兩下,至于是什麼?我就無暇顧及了,因為我此刻的心牢牢地拴在了楠楠和大小姐的身上。我怕他們和李心一樣,變成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假如此時我低頭,會看到地上零碎地散亂著人的骨頭,但不約而同地都蒙著厚厚的灰塵。
穿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木門,模著木門上那千篇一律的紋路,連我也不禁疑惑,這地方到底在哪?這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喂……」我拉住了凌寒的胳膊。
「怎麼?後悔了?」
我清楚地看出凌寒的臉上居然有幾分懷疑和譏諷。我本想問點什麼,但凌寒的表情哽得我很難受,我乖乖地閉上了嘴,繼續跟在他身後曲曲折折地前進著。
又是一段漫長而崎嶇的路,直到我的手腳都有些麻木的時候。
「到了。」凌寒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我躲閃不及,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體上。
我抬起頭來,凌寒的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我敢保證自己肯定來到了很深的地下。
這里似乎是這個密室的盡頭,層層疊疊的牆壁將其粉飾得無比地灰茫。在牆的角落,一把巨大的鎖正在瑟瑟生輝。依然是黃灰色的銅身,布滿了凹凸不平的微小顆粒。它的身體之上,蓋著一片紅紅黃黃的符紙,大概是年歲已久的緣故,符紙之上沾滿了灰塵,還帶著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灰蒙蒙地籠罩著它。與其他鎖不同的是,這把鎖居然沒有鎖芯。原本應有鎖芯的地方被一種半透明的像水母一樣透明的東西遮蓋著。
凌寒遠遠地站在那里,似乎對這鎖有所畏懼。
「那里。」凌寒的手指著那鎖。
我冷冷地看著凌寒,此時的他給我一種很不舒服的陌生感。
「你把你的血灌入鎖芯,就可以將李心的心魔破除了。」凌寒的聲音充滿了蠱惑。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但我只是呆呆地站著,沒有向鎖靠近一步。
凌寒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絕于耳地煽動著我的情緒「小多,快啊,一點都不疼的,就這樣,輕輕地一割,一切痛苦都解除了。」他繪聲繪色地比劃著,遞給了我一把刀。
刀光閃閃,寒光流動,我甚至可以看見那鋒利的刀片上映襯出的我的臉,一張蒼白乏力的面孔。
「快啊,小多,要不我來幫你吧。」凌寒不等我答應,就飛快地搶過剛才遞給我的刀子,在我白女敕的手臂上熟練地一劃,血順著刀尖劃過的軌跡連綿不斷地冒出來,皮膚像被割開一般,先是一條詭異的紅線,然後這條線被噴射出來的血漸漸模糊,最後堆積成了一團團怪異的血色花紋,花紋席卷著濃稠的液體往下墜,滴滴答答連綿不絕地在地上匯集成為了一片紅色的海洋。這些血像有生命一般,或者說它們像受到了鎖的召喚,赴後繼地向鎖的方向涌去。很快鎖芯就掩埋在了耀眼的紅色之中。
我的手麻麻地疼痛著,血止不住地流。
「哈哈哈哈。」凌寒笑了,看得出他憋了很久。這一笑,他笑得是無忌憚,前俯後仰,連笑出了他的真身也全然不顧,他皮笑肉不笑地扯著腐肉,露著挖空的後腦勺,瘋癲十足地揮舞著手臂,像是看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我不害怕,甚至看到了他丑陋的真身我也沒有大驚失色,其實我也在笑,只是我笑得含蓄而不動聲色。
突然,似乎就在眨眼的一瞬間,凌寒的怪笑噶然截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望的狂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凌寒疑惑而又瘋狂地拍著他干枯腐爛的手。他那黑乎乎的手臂,依然和剛才一樣,像一個燒焦的木炭,丑陋無比。
他有幾分不可思議地又模了模自己的臉頰,粗糙的觸感,臉上那無法彌補的巨大黑洞依舊。他的指尖慢慢地,仔細地觸模著,後來急促而瘋狂起來。
「我不是自由了嗎?我不是重新做回人了嗎?我不是能逃月兌這鎖的禁錮了嗎?」。凌寒驚慌失措地亂吼著,早已沒有了他平日的淡然與沉穩,甚至我覺得如今的他跟得不到玩具的小孩沒什麼兩樣,都是盤踞在歇斯底里的邊緣。
「凌寒,血夠了嗎?」。我的語氣悠然自得,如旁觀者一般冷靜,仿佛那紅艷艷的液體並非出自我的身體一般。
此時的血,像一條波光粼粼的河,刺眼的紅。
「是你。」凌寒像是找到了發泄點一般,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掐得我肩膀上的肉很疼很疼。
「咯吱,咯吱,咯吱。」我的脖子清脆地響著,來了一個180°的大轉彎,像所有電視里的經典場景一般,愣愣地看著她。
「是你。」凌寒的手一下子松開了掐著我肩膀的手,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
「翠屏?你怎麼會是翠屏?」凌寒驚了,這一次他是真的驚了,驚恐的神色佔據滿了他整整一張臉,腐肉中間擠著的眼楮瞪得跟燈泡一般,甚至連顎骨咯吱咯吱直響。
他腳一軟,就這樣跪在了那一灘的血泊之中。
耀眼的紅夾雜著灰暗的燈光灑在女子的臉上,映射出她的輪廓,這分明就是大小姐的臉。
她在笑,她冷冷地笑著,那是一種比死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