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MI在細小的格子里面努力揚起自己的頭,試圖捕捉到哪怕一丁點的光明。
光,似乎與這個地獄絕緣。黑暗,牢牢地包裹著她瘦小的身體,深不見底。恐懼死死地揪著她那顆小小的心,仿佛稍一用力就會飛歸湮滅。
剛才胖子撕心裂肺地嘶吼讓她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我不能輸?」MIMI心中揚起一股倔強。
她開始努力地搜尋著一線生機。
有光?她發現了一點斑駁的光影,從斜前方弱弱地透出來。
MIMI拼命地用自己的手在粗糙的牆體上挖著。堅硬的礫石把她的手都快磨出血來了。她依然馬不停蹄地挖著。
有反應了?
冰冷的牆對面,似乎有老鼠在那邊活動,窸窸窣窣地傳來瑣碎的聲音。
「有人嗎?」。MIMI敲著格子的那頭。她死死地盯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盡管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格子的正前方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口子。
細長而灰白的五根手指,夾著一個小小的盤子伸了進來。而後,又以驚人的速度縮了回去。
盤子里是肉,很香很香的肉。
她很想吃,但是她又不敢真的下手。
她害怕,她總覺得這肉里面藏了什麼惡魔,會突然爬起來將自己吞噬一樣。
她很餓,很累,很害怕。
她不知堅持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她暈過去了。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的頭有些暈眩。用力過度四肢仿佛透支了它所有的生命力,垂搭著,還到處亂晃。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這時候,她想到了肉。
這肉靜靜地放在那里。彌漫著令人著迷的香氣。紅艷艷的,粉女敕女敕的。
香氣像一只只溫柔的小手,挑逗著她的嗅覺。
肚子更加饑腸轆轆了。
她顧不了這麼多了,抱起了盤子,狼吞虎咽。
肉,軟軟的,很香很甜。
MIMI貪婪地將盤子舌忝了個干干淨淨。
這肉,我吃過。MIMI心中暗想著。
爽滑細女敕的肉香居然讓她有一種莫名地親近感,似曾相識。
她努力地在記憶中思索起來,依然一無所獲。
格子的門開了,依然是那灰白而細長的手。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將把她拖向地獄。
這已經是第七天了。
按照老爺的習慣,今天輪到MIMI了。
當這只手伸向她的時候,MIMI楞了楞,她下意識地往後躲,蜷曲起自己的身體。
狹小的空間,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手毫不客氣地伸向了她的腿,粗魯地將她硬生生地從格子里拖了出來。
她站在他面前。
一個男子,一個面露凶相的男子,大半張臉都隱藏在了陰霾之下,一副凶神惡煞看著他。
她不害怕,她一點也不害怕,她甚至覺得這個男人眉宇間的氣質如同春日的陽光般燦爛溫暖。
MIMI的眼神恍惚起來,她死死地盯著來人。
……
奈何橋前,彼岸花遍地。紅艷艷地好似情人眼中的血,奪目而妖嬈。
孟婆憐愛地望著她︰「這個孩子是個苦命的娃。」
婉兒磕頭︰「求婆婆憐惜,我想再見他一次。」
「生死皆有因,生生死死皆因緣。你和他,乃孽緣。」
「我不怕。」
風吹著婉兒的臉,眼中兩滴燦爛的血淚。
男人的面龐逐漸清晰無比。
「老……爺……。」
她在心中喃喃著。
雜亂無章的條理,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
對,自己是婉兒啊,是老爺最寵愛的婉兒啊。
那天在廚房里的那個敲得七零八碎的女人頭,那是安葉。
安葉死不瞑目的眼神,其實是痛恨自己為何可以投胎轉世,她想尋自己做替身。
還有自己夢中的那個毛骨悚然的甕。
那個甕,不就是當年自己性命的歸屬嗎?
砍斷四肢,做成人棍,鮮血淋灕,血流成河。
這一切又歷歷在目。
MIMI心中一陣寒,但隨即又被一種溫暖融化掉了。
還好遇見了老爺,她眼中閃動著激動的淚光,一臉的虔誠。
老爺很奇怪,
這個女人居然毫無懼色,甚至眼神中還有一抹深情。
難道嚇傻了?他來不及多想,刀鋒劃過。
女人倒在血泊之中,鮮血逆流成河。
這一世,她依然是悲劇,她還沒來得及跟愛的人開口。
就稀里糊涂地被一刀砍掉了生命。
這一切,老爺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這次他斷送的竟然是他心愛女子的性命。
灶上歡快地吐著小火苗,老爺又開始煮湯了。
鮮紅細膩的肉,既沒有多余的肥肉,也沒有嗆鼻的酒臭。
這一次的湯,應該比上一次的好吃很多。
老爺慢慢地切著肉,輕輕地撥著皮。
就像挽著自己心愛女子的手一樣,
輕輕地在波光粼粼的水里蕩啊蕩。
手,很細,很軟。
有點像牽著婉兒的感覺。
他有點恍惚。
他仔細地端詳著這支蔥玉般細女敕的小手。
突然,他的手像中了邪似的,驟然停住了。
內心被冰凍的感覺一下子蔓延開來,直至侵佔了全身。
很冷,很冷,比冰窖里面還要冷10倍。
池中,那是MIMI的手,沒錯。
老爺吃力地扳開自己握著MIMI手臂的手指,他不敢面對這一幕。但這一幕卻像毒藥一般,讓他忍不住再看一次。
手的縫隙里,桃花紋依然清晰可見。
沒錯,那是婉兒的桃花紋。
枚紅色的底,像藤蔓一樣美麗地綻放。
老爺的心如同斑駁的牆體,一點一點地慢慢剝落。
他叱 風雲了這麼久,從未感到像此刻一樣的卑微和難過。
我殺了婉兒?
這是老天給自己的懲罰嗎?
惡有惡報,只是時辰未到。他咀嚼著這9個字。
他笑了,他終于忍不住笑了,笑聲中,灑滿了心酸與淒涼。
婉兒,婉兒,他失聲痛哭起來。
又哭又笑的神態使得他如今像一個瘋子一樣。
婉兒年輕而美麗的來世,卻是被自己親手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老爺,你愛我嗎?」。
「當然,我會給你生生世世的幸福。」
甜言蜜語歷歷在目,而昔日佳人卻變為自己碗中魚肉。
老爺瘋了,他不要命地撕扯著自己的靈魂。
灰飛煙滅,或許這對他來說,才是解月兌與幸福。
天空陰暗,雷電交加。
老爺的魂碎了,如他的心一般。細碎的靈氣漫天飛舞著。
多麼絕美的愛情告別式。
老爺走了。
泯滅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解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