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午休時間,沫遙走到鄭浩的教室。隨便找了個人就將鄭浩給叫了出來。
他們一前一後走到學校操場盡頭的一個隱蔽拐角。沫遙看了看身後確定沒人才轉身走近鄭浩。
「怎麼,後悔了?」鄭浩雙臂環胸,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一臉靜肅的夏沫遙,猜想她一定已經知道姜彧的事情了。她會在此刻選擇來找他只有一個目的,他倒要看看她會怎麼求他。
「是你寫信到省重高的?」
「怎麼?」鄭浩看著她,略挑了挑眉,冷哼一聲道,「你就那麼在乎你那個假哥哥?」
沫遙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繼續說道︰「問你呢。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鄭浩被沫遙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冷氣一唬,擺擺手無所謂道︰「OK,沒錯。」
「卑鄙小人!」沫遙一听到答案想也沒想,伸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啪!」
清脆的耳光聲瞬間打破了這一方天地的小小寧靜,鄭浩的臉本能地歪向一邊,轟隆隆的耳鳴伴隨著火辣辣的疼痛都在同時刺激著他根本還來不及反應的大腦神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竟然被打了,而且還是個女人!
「」鄭浩往地上啐了一口,扭頭震驚地看著沫遙,怒道,「夏沫遙,你這個瘋女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怎麼,難道這一巴掌還沒打醒你嗎?」沫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歉意與不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眼下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男人自找的。「立刻去姜彧的學校,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鄭浩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你知道姜彧是誰,我記得和你說過,這件事情如果真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你覺得我會怕他,不就是個官二代。」鄭浩不屑地撇撇嘴,「我們家在朝中也是有人的。」
鄭浩的父親是區里一家頗有名氣的公司老板,家底殷實。
從小就被家里人寵著長大的鄭浩還沒怕過誰,在他眼里,大不了魚死網破,要是誰玩不起就先死開,他就不信這個邪了。
鄭浩的個子和姜彧差不多高,沫遙上前一步,試圖仰頭與他對視,一字句話冷冷說道︰「如果你不去,我不會放過你。」
「你以為我會怕你,你算什麼東西。」鄭浩抬手托起她的小巧下巴,如果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被他真心愛慕過的話,他早劈過去了。
「路宇凡是證人,那天你對我做的事情,怎麼說都不會夸張。」沫遙厭惡地拍掉他的毛手,說話的時候嘴角似還浮起若有似無的笑,「我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鄭浩微眯起眼楮看著她許久,不可置信道︰「為了他,就那麼值得,甚至連名譽都可以不在乎了?」
「如果你真想玩,我永遠奉陪。」上課預備鈴響起,沫遙無意和他再廢話下去,說完也不等鄭浩回答,轉身即離開。
「你他媽的真有種!夏沫遙!」鄭浩看著她扔下這句話就像沒事人一樣飄然離去,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瞬間充斥到他的四肢百骸,這種感受,令人厭惡至極。
沒過幾天,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鄭浩獨自來到了省重高的校長辦公室,將整件事情精精剪剪,避重就輕,亂七八糟地胡亂說了一遍。
「同學,你究竟想說什麼?」听了半天,老校長仍然一副雲里霧里的表情,只見他微笑著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水遞給鄭浩,說道,「要不,你先喝口水?」
「啊?」鄭浩听著這話,臉上瞬間三條黑線,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此刻的他可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姜彧站在旁邊,看著眼前如此戲劇性地一幕,實在忍不住低頭捂嘴悶笑出聲。
好吧,這能怪誰呢,一個小時下來,鄭浩雖然說得口沫橫飛,氣喘吁吁,可是前後毫不搭調的邏輯,莫名其妙的故事情節,校長愣是沒怎麼听懂。什麼路過不小心被撞到啊,為了輛破自行車一語不合就動起手來,至于那信里頭說的滿頭飆血全然只是因為被一瓶西瓜汁倒了而產生的眼誤?Ohyladygaga那麼好吧,同學,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實在很想知道如今市面上哪個牌子的飲料還在賣瓶裝西瓜汁?
老校長大概是想到了這里,無奈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天啊,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姜彧,他到底什麼意思?」老校長將希望的眼神投向姜彧,他是真的被打敗了。
「我想,應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姜彧強壓住很想笑出來的沖動,故意繃臉嚴肅說道。
OK,其實這根本不能怪老校長的跳躍性思維有問題,要怪就怪鄭浩的語文功底實在太差。要知道那篇文采斐然,調理清楚的告狀信可是他花了100塊大洋找人代寫的,里頭有好幾大段精彩夸張的描寫他都還沒來得及認真欣賞,要命,當時寄出來的時候,他應該好好看看的。
老校長摘下眼楮,捏了捏酸澀的眼窩,只見他沉思良久,突然站起來看著鄭浩卻將手指向姜彧,問道。「好吧,那鄭浩同學,這件事情究竟是還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他,姜彧,罪名成立否?」
「?」
鄭浩沒想不到校長老頭說話還挺幽默的。他想了想,最後敲板定案,嚷嚷道,總之這就是一場誤會。
停頓數秒後,老校長認真地看了眼眼前這位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鄭浩同學,一臉的惋惜狀地搖了搖頭。心想此人不是精神有問題八成就是有點腦殘,不然怎麼會莫名其妙鬧出這麼一件事情來,真是吃飽飯沒事干。親身驗證了那句話,Q不好害死人啊!
校長愛才,也懶得去追根究底,只要鄭浩再寫一份材料上來,事情就算過去了。
從頭到尾站在一旁的姜彧都沒吭一聲,除了那聲若有似無的笑以外,他的反應完全就像是把自己置身事外,仿佛此刻的自己不過就是在看一場對他而言根本就提不起半點興趣的情景幕劇,又或者說壓根就像小的時候學校組織大家去博物館看的那些枯燥的科教片。如果姜彧敬業些還應該再補上一個哈欠。
走出辦公室,鄭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兩個假兄妹別說倒是還真有點相像,同樣都是惜墨如金,同樣都是面癱臉,哈哈,早知道這麼無趣,他當初何苦去和他們較真。
姜彧看著他莫名其妙地瞅著自己傻笑便更加確定了老校長方才看他的表情,果然只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運動男。
這麼一想,姜彧也笑了。
姜彧和鄭浩並不知道彼此都是在為什麼而笑,兩個大帥哥同時站在校行政大樓門口相視而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沒有形象。再笑下去,眼淚都要出來了。
路過的學生教師都投來好奇的目光,鄭浩揮手搭上姜彧的肩膀,咧嘴道,「走,去喝一杯,我帶路。」
「沒問題。」
莫名其妙地,兩人就這樣在笑聲中和好了,一切似乎來得太快,變得也太快。
不得不承認,從前的那些個誤會就這樣在頃刻間煙消雲散著實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姜彧的後背還在隱隱作痛,鄭浩昨天才拆掉頭上的惡心紗布。
可這些又能說明什麼呢,或許正好應征了一些話吧,不打不相識,一笑泯恩仇?
男人的世界有的時候真的是很奇怪,前一刻還會為了某些利益的東西去拼得你死我活,可下一刻當他們走下戰場又可以若無其事,或者什麼都不在乎地去和敵人稱兄道弟,喝酒玩樂。仿佛這才是他們一直期盼的,追求的刺激感覺。所有的名利追逐,算計誣陷不過就是為了那一瞬間的滿足罷了。打過就好了,又何必放在心上。
丘吉爾好像說過沒有永遠的敵人,難道不是嗎。
如果沫遙知道了,會不會驚訝到當場暈倒呢?
......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來嗎?」酒過三巡,鄭浩的話明顯多起來。
「......」
「因為你的妹妹,夏沫遙。」
「是嗎?」姜彧從口袋掏出卷煙分給鄭浩,點上火後,兩人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你那妹妹還真不是一般的古怪,前幾天她竟然為了你來和我拼命,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對了,她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個性怎麼會那樣?」
「什麼意思?」沫遙為了他去拼命,是擔心自己被開除嗎?
姜彧有些後悔,他是不是對她太過份了?
「說不上來,有種精神分裂的感覺。」鄭浩聳聳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沒什麼惡意的,只是實話實說,她這里,是不是受過刺激。」
「嗯?」姜彧拿著酒杯的手微顫了一下,他放下酒杯,想了想說道,「我只知道她在來到我家以前一直在孤兒院長大,也許是因為那里的生活環境讓她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吧。」
鄭浩想了想似乎有點道理,點了下頭後算是接受了這樣的一個解釋。
這天晚上,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姜彧倒在路邊的電話亭里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家里的號碼。嘟了幾聲後,對方接起。
「沫遙...沫遙...」
「姜彧?」
「沫遙,你這個笨女人究竟在想什麼,既然拒絕我,媽的為什麼還要自作主張來管我的閑事?」
「姜彧,你喝酒了?」姜彧的口齒模糊,周遭時而響起的汽笛聲,風聲,讓她根本什麼都不清楚。
「我沒醉。」姜彧神志不清地說著,隨即肚里一陣翻轉,快速甩掉電話扭頭就開始嘔吐起來。
「你在哪里?」沫遙有些著急,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晚上十點半。糟了,他肯定沒辦法回學校了。
姜彧沒有再回答,他的聲音時遠時近,很快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嘟嘟的掛斷聲。
沫遙想也沒想,披上外衣就往外跑。
沫遙一路尋尋覓覓,終于在離家兩條街的電話亭里找到了爛醉如泥的他。
「姜彧,姜彧!」沫遙看著姜彧歪著腦袋倒在電話亭里的狼狽樣子,急忙跑過去蹲來扶起他。
「姜彧,你沒事吧。」沫遙聞到他一身酒氣,輕拍了下他的後背,一臉擔憂道,「姜彧,你快醒醒,我們回家。」
「走開。」姜彧閉著眼楮懊惱地甩掉沫遙的手,轉身低下頭繼續睡起來。
姜彧的鼻息間傳來輕輕的鼾聲,偶爾眉頭緊皺,似乎正在做著並不開心的夢。沫遙咬了咬唇,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他的眉心,試圖希望將他的眉宇撫平,煩惱除盡。
「沫遙......」姜彧似乎感覺到了後背,肩頭傳來的熟悉溫暖,雖然他仍然閉著眼楮,可眉頭不再深鎖,他的身子動了動,莫名地就向沫遙的胸前蹭去,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繼續酣睡。
沫遙起先還有些驚愣,以為他醒了,直到一陣風吹來,耳邊漸漸傳來深深淺淺,熟悉而規律的呼吸聲,她才放松下來,確定姜彧真的只是睡著了。
沫遙微微低下頭去,半坐在地上的她只是將他摟得更緊,嘴里喃喃說著︰「如果你不是那個人的兒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