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揉揉迷糊的眼楮，懶懶地坐在床上，等著初升的晨光柔柔地將我包圍。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我愉快地揚起嘴角，心里盤算著今天衣裳被褥洗了，大約明天早上就能干，也不用去擔心老天爺不講理地亂下雨。
穿好衣服挺身下床，落英的寢室就在隔壁，我敲敲斑駁泛黃的牆壁道︰「落英，起床啦，太陽曬到啦！」
落英卻急沖沖地推開我的門，不可置信地瞪著眼楮問我︰「娘娘？你怎麼在這兒？！」
我驚訝道︰「這是我的寢室，我不在這兒我該在哪兒？」
她更驚訝︰「您昨夜不是給皇上侍寢去了麼？」
我心里那個怒火啊，熊熊燃燒了︰「侍你個頭啊！哀家是那種賤人麼？我給誰侍寢也不給他侍寢啊！」
「可是，」她疑惑地眨著眼楮道，「昨夜你兩那麼激烈，連我在隔了這麼遠的都听到了……」
「是激烈啊，我把他狠狠地扁了一頓。」
「啊？！」
「那家伙硬說我跟保陵王有奸情。」我解釋道。
落英卻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輕松表情，笑道︰「哦，這麼回事啊，皇上看人很準嘛。」
我用眼神代替冷箭射死這個吃里扒外的死落英。
她聳聳肩，輕巧地說到︰「本來就是啊，娘娘難道你不喜歡保陵王？」
「哀家怎麼會喜歡保陵王？」我不解。
「娘娘啊，保陵王向來是個不苟言笑的冷血美男，再美的姑娘對他拋媚眼他都是不理不睬的，卻和您一見如故有說有笑，當初這宮里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哪個不認為您和保陵王有異樣情懷的？」
我啞然。
誠然，那保陵王是出了名的冷面郎君，我又是初入宮的，與皇上在新婚之夜就鬧得個天翻地覆的小小皇後，我與保陵王之間這種惺惺惜惺惺的君子之交，這群庸俗之人哪里懂得？不過見了一男一女在一起說笑，便認定人家是有奸情，四海八荒地給人家傳去，壞了我蘇梓妍大好的名聲，真是人言可畏啊！
我正要解釋解釋，那落英卻把眼楮看著別處，忽而一亮，學著那勾欄院的老鴇子甩了甩手中的絲巾，十分諂媚地招呼道︰
「喲，皇上下來了啊？昨個夜里可睡得安穩？」
我也超朝外望去，卻見程舒揚板著一張臭臉下樓來，腳步還不是很穩，大約是昨晚我踩傷了他的腳骨有關；脖子上還有幾道快要結痂的血痕，長長地，細細的，是哀家的指甲挖的。
鑒于我倆當了十年的敵人，昨夜里雖然有一時半刻的情誼，但後來他一陣吵鬧我一頓海扁已將這情誼踹到天涯海角去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于是我冷哼了一聲，扭頭朝廚房走去。
「喂！」他在後面叫喚。
我懶得理會。
「喂！喂！喂！」他見我沒反應，只好喊道，「蘇梓妍！」
我轉回頭去，揚眉道︰「叫姑女乃女乃干什麼？」
他撇嘴道︰「朕餓了……」
「餓了自己煮去，糧食都是現成的！」我沒好氣道。
落英卻一副狗腿子的樣子，連忙笑著當起了和事老，道︰「陛下稍等，奴婢現在就去做飯，請您跟娘娘稍等，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說完她一溜煙兒地跑了，十分耿直地將我和程舒揚兩個人留下來看著對方運氣。
「哼。」我再哼一聲，只管給自己倒杯茶，穩穩地坐下了。
落英是個十分勤快的好人，有了她，我才可能每天懶懶起床後喝到開水泡的茶。
他看我也沒意思給他倒茶，有些不高興，黑著臉也拉來一張凳子坐坐。然後開口打破沉默道︰
「你這兒……還是挺悠閑的嘛。」
悠閑？是啊，我悠閑地差點餓死了。
我瞥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他繼續說道︰「咳，朕知道你一直跟朕鬧情緒，就是因為朕把你趕到這冷宮來住了。其實呢，若你當初不與蘇妃鬧得如此不可開交，朕也不會如此無情，畢竟你與朕也是結發夫妻。」
是不是我昨天晚上把他的腦子打壞了？他今日居然破天荒地跑到我面前來講什麼結發夫妻？！
「恩，只要你肯跟朕認個錯，朕也會念在咱們十年的夫妻情分上讓你重回西宮。你若能改改你那火爆的脾氣，真正當個賢良淑德的皇後，咱們也不至于像個仇人似的……」
「程舒揚你說完沒有？！」我實在听不下去了，難道我曾表露出對西宮眷戀不舍的態度？難道我曾暗示他想要繼續維持我們這份有名無實的夫妻感情？
呸！姑女乃女乃我窮喲而窮得有骨氣，我沒吃他一碗飯，穿他一件衣裳，我現在能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和落英敗家當來的，用雙手辛勤勞作換來的。我蘇梓妍雖不是大丈夫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烈女子，要我做小服軟低聲下氣，做他女乃女乃的美夢去吧！
「誰跟你有夫妻情了？別以為自己是皇上，普天之下的女子就都要以嫁給你為榮。我蘇梓妍一不靠你吃飯，二不靠你穿衣，為什麼要回西宮去看人家白眼，受你們這群白痴的窩囊氣？我告訴你，皇後這位子姑女乃女乃我不稀罕，有本事你盡可以去撕了先帝的遺訓，廢了我這皇後，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怕！」
我瞪著眼楮看著他，一番慷慨陳詞。
程舒揚顯然是沒料到我的態度居然如此惡劣，頓時龍顏大怒，拍案而起，指著我道︰
「你……朕好心勸你，還先低了頭，你這不知好歹的潑婦，竟敢頂撞朕！告訴你，要不是看在咱們夫妻情分上…….」
「少跟我說什麼夫妻情分！」我也不是吃素的主，跳起來罵道，「咱們兩沒什麼情分好說，姑女乃女乃我還是黃花閨女，等著嫁個好人家的，你少在那里敗壞我的名聲！」
他突然很驚詫，大大地退後一步，瞪著眼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詫道︰「你，你不是，不是都懷孕了嗎？怎麼還是，還是……」
「你才懷孕了呢！你全家都懷孕了！」
「你昨日親口說的，滿大街的人都听見了！」他無比堅定地拿出了證據。
我翻了翻白眼，道︰「要不是為了救你這個白痴，我干嘛那樣敗壞自己名聲？你看看你，一副頭腦簡單四肢更簡單的樣子，還學人家做什麼英雄救美，要不是我，你早被那公子哥兒打成肉醬了！」
「朕……」他自知理虧，漲紅臉說不出話來。
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我抿了一口茶，心中暗暗為這大好江山可惜。
正想著，落英突然端了一大盤子的東西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開口就道︰「哎呀，娘娘和陛下聊得可真投機啊。陛下若想娘娘懷孕，您常來咱們這兒不就行了麼？」
我差點被茶水給噎死，都怪這多嘴的八婆！
「落英，你這家伙在門後面偷听了多久？」我沉著臉道，忽而又瞥見她盤子里那一盤盤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頓時急了，「你，你煮這麼多東西干什麼？不過是個早餐而已！」
有沒有搞錯啊？這一頓飯，就把兩辛辛苦苦一個月才繡好的刺品吃掉一大半了！
「哎喲，娘娘您真小氣，皇上難得臨幸您這破冷宮，咱們也該好好招待一下，以後皇上才好常來嘛。」
她倒笑得一臉的陽光燦爛，我心中那個苦啊，恨啊，憂愁啊糾結啊……
「臨幸你個頭啊，」我咬牙切齒道，「程舒揚，吃完飯你就給我滾回去，等這段艱難時期過去了，我會親自登門討債。到時候你要敢不認，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這外面守衛森嚴，現在又是大白天，朕的出門令牌又丟了，怎麼回去？」
「落英，待會兒去把你的姑姑服拿一套出來借給皇上。」
「什麼？你要朕男扮女裝？」
他顯得有些激動，我冷冷地看著他道︰「你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里，等著國舅發現你不在了。」
我說得極有道理，所以他泄氣了，扒拉扒拉兩口吃完了飯，終于被我提著掃帚攆了出去。
最最可恨的是，落英這老不要臉的，居然還依依不舍地斜倚朱門，甩著絲巾滿眼含淚道︰
「皇上啊，常來玩兒啊！」
我決定現在開始，要把她鄙視到我心里的最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