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向左轉 第四十六章

作者 ︰ 一兀

藺謙在醫院呆不住,胳膊還被掛在脖子上呢,就非得鬧著要出院,宋慕青說什麼也不讓,就差直接站門口攔著或是把床單撕了把他綁床上。可在這件事情上藺謙十分的堅持,頭回讓宋慕青見識到了什麼叫驢脾氣。

「不就是折了條胳膊,我還沒廢,用不著成天在醫院呆著!」

他坐床上,背對著宋慕青。沒有沖她吼,但那語氣可是實打實的不滿。

「沒人說你廢了。誰說你廢了我跟誰急!」宋慕青坐在他背後,哄小孩兒似的哄著他。「這不是祖國和人民都需要你麼。你渾身新傷舊患的,還怎麼為廣大群眾服務啊?等你傷好了,醫生批準你出院了,誰也不會攔著你。人家醫院的床位緊張著呢!」

「別給我戴高帽子。我要出院!立刻!」

宋慕青在他背後,只看見他下顎繃緊,脖子一擰,十足的倔樣兒。

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她軟磨硬泡了大半天,什麼招都使了,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宋慕青一陣氣惱。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他好,怕他一回部隊就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再給弄到醫院來。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接受治療的時間一個月都不到,能恢復到哪兒去?再加上不時復發的老腰傷,要是現在不治好,那不是影響以後的生活質量跟家庭和諧麼?

「我知道演習正式結束了,你在醫院呆不住想回部隊操練那幫沒出息的。可你現在的情況,別說是訓練了,就是吃飯洗澡也成問題。」宋慕青湊到他身側,討好的給他捏肩。「你姐夫不是說了嘛,領導讓你好好養傷,等養好了再回去。」

她一說到演戲,藺謙眼神就一黯。原本他有十分的把握取得最後的勝利的,可演戲結束的那天晚上他就接到部隊里的電話,說是他們輸了。他當時就罵了聲「一幫沒出息的」。輸了?藺謙不敢相信,可這就是事實。若是贏了,興許他還能安安心心的呆在醫院打著養病的幌子,干著跟宋慕青培養感情的事兒。可輸了,他就再也呆不住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一定要回部隊。手臂折了我一樣能參加訓練。」

宋慕青氣的把手里疊好的衣服往藺謙背上一扔,坐到沙發上,離他遠遠的,瞪著他。

「你就不能愛惜一點你自己的身體?」

「我是軍人!」藺謙回答的響亮。

她氣的跺腳。哪有因為是軍人就不能愛惜自己身體的?覺得自己跟他已經沒有辦法溝通。難道真的像是人家說的那樣,三年一個代溝?她跟藺謙之間可是相差六歲!

「你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女孩子,不要說髒話。」藺謙眉宇間擰成一個「川」字,盯著宋慕青,臉上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可語氣毫無波瀾。

宋慕青本就覺得心里堵的難受,這會兒更是覺得被他塞了個石頭一樣的。直想打破他那張臉上平靜無波的表情。抓起手邊的東西就朝他扔過去。

藺謙眼明手快,一見亮光一閃,條件反射性的一伸手,就抓住了朝他飛過來的不明物體。一看,吃了一驚。

宋慕青根本就沒看清自己抓的是什麼,一見到藺謙兩根手指夾著的那把水果刀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心髒咯 咯 的直跳。瞪著眼楮,半響也沒說出一個字來。他要是身手差了那麼一點,或者根本就沒打算躲的話,那把刀豈不是正中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你這是軟的不行來硬的,脅迫我就範?」藺謙捏著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跟找瑕疵似的,細細的看。然後挑著眉尾對宋慕青道。「我是不會屈服的。」

她剛剛才冒出個芽頭的歉意被她果斷的給掐掉了。騰的站起來,雙目圓瞪,柳眉倒豎,那模樣十足十的一只母老虎。可看在藺謙眼里,就覺著她這人真實,在喜歡的男人面前也不做作,甚至那凶悍的模樣看起來也是十分的……咳咳,可愛。

就在他漸漸忘記自己初衷,沉溺于眼前美景的時候,宋慕青氣沉丹田,中氣十足的從嘴里蹦出一個足以令人色變的字來。

「呸!」

他不讓說髒話,她偏偏要說。憑什麼他想干什麼她都得順著他的意思來。

「我告訴你藺謙,你愛上哪兒玩兒就上哪兒玩兒去,管你是折了胳膊還是斷了腿的。姑女乃女乃我不伺候了!」

宋慕青氣場全開,霸氣外漏。說完就動手收拾自己的包,然後特瀟灑特高傲特挑釁的對著藺謙一撩頭發。門「砰」的一聲被甩上,藺謙被那一聲震得往後一仰,愣了愣才回過神。

在他的記憶里,除了剛進部隊首長訓話的那會兒,還沒有誰這麼大聲又氣勢十足的跟他吼呢。從認識宋慕青的那天起,她大多時候說話都是一副讓人听著不舒服的調笑口吻。大概是近來她對他的態度太好,讓他誤以為宋慕青說話也就只會是軟言細語和陰陽怪氣,所以乍聞她也有這麼火爆的時候,他是相當的不適應。就跟吃久了清粥小菜,乍一頓大酒大肉引發了胃酸胃痛胃脹一樣。

不適應情況引發了許多的並發癥。如,食欲不佳,失眠,睡眠質量不好,健忘等等。而這些並發癥在他獲得醫生許可出院,回到部隊依舊沒有痊愈的跡象,反而有更加嚴重的趨勢,時不時就檢查手機上有沒有未接電話或者短信。

「哎哎哎……謙子,跟你說事兒呢,你怎麼老走神。」藺謙姐夫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疑惑的看著他。「看你這臉色不像是剛休養了一段時間的呀。怎麼,弟妹沒好好照顧你?」

「沒有。你剛才說到哪兒了?」藺謙往後一仰,躲開了他光一樣的眼神。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藺謙姐夫在他面上掃了掃,想問什麼,想到他剛剛說的那事兒的重要性便把心里頭的疑問給壓下去了。

「這次的授餃,你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看法。」藺謙淡淡的說。「這跟我沒關系。」

「你外公可讓我轉告你對這次的事情上心點兒的,你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藺謙姐夫被他這態度給激了起來,有些不滿的道。

「就算我上心了,這事兒也落不到我頭上。」他似乎是看透一切般的,了然一笑。

听他這麼說,他姐夫先是不明白,正要問藺謙,見他臉上「不信你就等著看」的表情又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便贊同的點頭。藺謙有能力是一方面,可他升的太快,父親跟外公又是現在正掌權和曾經輝煌過的人,多少人在背後眼紅說酸話的,疑心他是靠家里的關系才做到現在的位置的。

藺謙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靠的是真本事就行。可他父親不會這樣想。他是最在乎名聲的人,做什麼都在算計著會不會遭人詬病。

「這可關乎你的前途,你爸真會給壓下來?哎,可惜了。要是這次真有你,那可就是二十八歲的大校啊,全國也不見得有幾個。」他嘆息道。

「有什麼好可惜的。」他兩腿伸直,很舒坦的靠著。可突然想到什麼,又不舒坦了起來,坐椅子上一扭一扭的,就跟芒刺在背似的。

「問你點事兒。」他猶豫著開口。「你要是跟我表姐吵架了,一般都是怎麼解決的?」

「跟弟妹吵架了?」張政委八卦的問。

「應該是吵了。」藺謙認真思索了會兒。

他不知道吵架應該是怎麼樣的。可看人家吵架那都是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甚至拳腳相加。但想想他跟宋慕青,從頭到尾可都是她一個人在吵。所以,這算不算是吵架,他還真的不能確定。不過她這麼長時間都沒個電話也沒個短信的,讓他覺得他們應該是吵了,雖然場面小了一些。而現在他們應該進入了所謂的冷戰階段。

「嗨,這還不好辦!女人麼,你哄哄她不就得了?」張政委十分老道的說。

哄?要怎麼哄,藺謙和疑惑。制定作戰方針,指揮部署他很在行。可哄人,而且是一個疑似生氣中的女人他還是個新手。

參照張政委提出的意見和建議,他否定了其中的五十九條,采取了最後一條,也是最切合實際的一條建議。發短信!

他知道宋慕青那天最後說的都是氣話,冷靜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現在該是氣消了。至今沒有聯系他,大概是面子上下不來。可萬一他估計錯誤,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他一個電話過去那不是自己湊上去讓她罵麼?

就這麼想著,藺謙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可盯著手機足足有二十分鐘,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內心掙扎了好半天,終于想好了一句話,遲疑著輸入,然後猶豫著按了發送。

于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三十六秒,宋慕青收到了來自藺團長的第一條短信。當時她正把自個兒當成一張烙餅,來來回回的翻了幾十下,感覺到手機震動就立刻把它從枕頭底下模了出來,一看到上面閃爍著的「團長同志」四個字,老激動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春風滿面。

小樣!跟我斗?你還不得乖乖投降?

可是當她讀完了那條加上標點符號統共不超過十個字的短信,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表情。

藺團長在沉寂了一個星期之後,以一條內容為「吃飯了嗎?」的簡短信息重新出現在宋慕青快要新陳代謝失調的世界中。

而當晚的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宋慕青對藺團長的親切問候做出了回復,全部內容為︰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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