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請,您請,小的出去睡。」
禾後寒看著店小二卷了個鋪蓋,一邊賠笑一邊麻利地退出房間,深覺此人格外有眼色,有前途。
江盛抖了抖被子,轉頭時一雙桃花眼像在黑漆漆的房間中放光了似的,禾後寒正緊緊盯著江盛的一舉一動,這一下視線對上,半晌無語。
禾後寒心中警鈴大作,一邊在耳中細細分辨著樓上崇淵的房間有無異動,一邊關注著江盛的一舉一動。他並不知道為何此人突然變了眼神,但面對未知的時候,人都是不安且戒備的。
現在,江盛對禾後寒而言,就是這樣一個模不透的深不可測的未知存在。
江盛此時心中在想什麼?……他有點模不準禾後寒的意思,此時正在心中反復推敲,是該直接撲上去,還是先溫存一番。
此時此刻,只能說這兩人,所思所想實在是驢頭不對馬嘴。
「爺,小的這屋子就一條被子,您二位怕是不夠用,這不,小的又拿來一條。」店小二推開門,殷切地搬了一床被子進來。
禾後寒驚。同伙。
江盛怒。攪局。
所差甚遠,甚遠。
江盛隨手把被子往床上一扔,興致勃勃地道︰「在下以為今夜月色甚佳,令弟也已經入睡,瑞聲兄可有興趣與我一同飲酒賞月談天說地?」
禾後寒望了眼屋外陰沉的天色,二月份的夜風頗有些寒涼,禾後寒回頭看了江盛一眼,決定繼續靜觀其變,裝傻充愣,于是他贊同地道︰「江盛兄真乃我知己。」
江盛吱嘎一聲推門走了進來,禾後寒悄悄松了口氣,熱切地問道︰「江盛兄可是尋到好酒了?」
江盛得意洋洋地舉了舉手中的酒壇子,那棕色泥陶的酒罐子上竟然布滿水漬。禾後寒開始琢磨什麼酒需要放在水里,無解。禾後寒只見過埋在土里的、裹在泥里的,還真沒見過浸泡在井水里的。
其實這是老天給他的第兩次逃過此劫的機會。第一次是他對江盛本能的心底一寒,第二次則是這極少見的酒。可惜這兩次轉機都在種種巧合的情況下,被他刻意忽略了。第一次是無計可施,第二次則是權益之舉。只能說是命中注定罷。
江盛笑眯眯地把酒壇子放在桌子上,殷切地道︰「瑞聲兄來嘗嘗這酒,在下可是珍藏有兩年之久了。」
禾後寒連忙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回地道︰「江盛兄如此盛情,著實叫人感動。」
江盛不知所謂地笑了笑,桃花眼就變成了半月勾,極為挑逗的韻味。他拍掉酒壇口的泥封,取過兩只素陶瓷碗,斜斜地倒出酒液,遺憾地道︰「此處沒有琉璃杯,可惜了這酒的品相。」
禾後寒不甚在意地道︰「若無美酒,器具再精致也只是個擺設。江盛兄何必舍本求末。」江盛真情實意地贊道︰「瑞聲兄為人通透,在下自嘆弗如。」
兩只素白的瓷碗放在烏黑的桌面上,酒液鋪滿了碗面,竟然微微泛出青色,就像一塊上好的透光美玉。禾後寒還未離近,就能嗅到絲絲縷縷的甘冽之香,那香氣極其惑人,即使他一開始是抱著見機行事的念頭,此時也頗有點真心期待此酒的味道。
江盛食指勾住碗沿,也不見怎麼他動作的,就將碗沿送到了嘴邊,再輕巧地一拱手腕,就含進了一口酒液,薄唇配青酒,異樣的動人心魄。江盛舒爽地嘆了口氣道︰「佳人美酒,在下別無所求。」
禾後寒想了想回道︰「可惜沒有佳人。」
江盛笑眯眯地不接話,只催促似的把酒碗往禾後寒手邊推了推,禾後寒見江盛喝完之後眼神清亮神態自然地望著他,心道這酒大概無事,又實在好奇這酒的味道,就順勢嘗了一口。酒液入口綿厚,先冽後醇,余味無窮。
他本不是個愛酒的,只逢年過節嘗過些米酒甜酒,因而這種口味獨特的酒對他而言實在是新鮮又難得,他卻並不知道這種口感醇厚的酒相對也都是後勁極大的。此時禾後寒只覺得這東西味道真不錯,實在可口,又見江盛極為熱情周到地又為他滿上一碗,當下不予推辭,慢悠悠地抬起酒碗,細細品味起來。
也不知喝了多久,這兩人是你一碗我一碗,總之是一壇子酒都快要見了底。江盛算了算時辰,放下酒碗,看著依然悠閑地一口一口飲著酒但間隔一直十分規律的禾後寒,忍不住驚嘆道︰「瑞聲兄好酒量。」
等了半晌,卻不見回話,江盛愣了一愣,試探地伸出手,在禾後寒眼前晃了晃,就見禾後寒唰地抬了頭,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邊又吞了口酒液,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懶散的,愉悅的,且……不明所以的。
江盛仔細觀察,發現禾後寒雖然眼楮對著他這個方向,但瞳孔卻有些渙散,這才猛然驚覺,此人已喝醉了。
繼而大喜過望,他剛剛還以為自己這壇子十年釀一壇,百年釀一盅的「渡方」酒踫上了克星,誰想竟出現如此轉折。
江盛不慌不忙地繞過桌子,把手覆到禾後寒的脖頸上,極其戲弄地摩挲著,又微微彎下腰,嘴唇貼在禾後寒的耳廓上,似笑非笑地道︰「瑞聲兄,時候真的不早了,你我……該休息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把手掌貼著禾後寒的鎖骨往下滑了進去,整個人也靠到了禾後寒身上,幾乎把禾後寒整個人都抱在了懷里,江盛只覺觸手筋骨柔韌平順,心里愜意極了,側頭瞟了眼禾後寒的神色,動作稍稍停了。
禾後寒正和他對視著,江盛正有些納悶,這人到底是醉沒醉?就見禾後寒似乎是睜著眼楮累了,倏忽地就閉上了眼楮,放松地趴在了桌子上。江盛有些哭笑不得,倒是第一次見喝醉酒不愛吱聲的。這酒品倒好,不瘋不鬧,就愛盯著人瞧。
江盛把禾後寒從桌邊攔腰抱起走到了床榻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里微光瀲灩。
然後他除去了禾後寒的第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