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 第七四章 瑣事

作者 ︰ 輕影

魚兒能下床以後就忙著開始抄寫補功課。

之前沒寫好要重寫的,受傷期間落下了要補寫的,還有被和帝罰抄的十遍《女戒》。這麼多東西,寫起來還真不是個輕省活,何況魚兒傷未痊愈,只能站著抄。

婉柔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一趟,看魚兒要寫的字還很多,便也在旁邊令宮人鋪紙磨墨要幫她寫,可惜她開始練簪花小楷才半年,實在是寫不出魚兒那個樣子,只得作罷。

不過臨去時,婉柔要了兩張魚兒已經寫好的字,道是要回去做樣子照著寫。魚兒當時並未在意,只是過了七八日,她突然帶了一卷東西過來,打開里面全是抄好的《女戒》,還是模仿魚兒的筆記抄了整整三遍。

「誰幫我抄的?」魚兒可不覺得婉柔有本事這麼快就模仿她的筆記還抄了這麼多,不過對比著當初婉柔借走的那兩張,還真有七八分像,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婉柔有點小失望,不過隨即就露出一個笑臉,「哎呀,我知道啦,我是寫不出來的。是香兒寫的,她一直問我你身子好些了沒有,要是來不及,她再去抄兩遍。」

香兒,就是那個在瑞瑾堂偷了魚兒兩張字的女孩子。魚兒知道那丫頭背書做文章是不怎麼樣,字倒是寫得不錯,想不到她模仿的能力也這樣強。

「你替我謝謝她,算上這三遍,還有我手上在抄的這遍,再有一遍就好了。」魚兒說著,把婉柔送來和自己已經抄好的疊到一起。然後便干脆放了筆和婉柔聊天。

芳菲上了茶點,魚兒和婉柔兩個便坐著聊天。婉柔見魚兒座位上還墊著厚厚的兩個墊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你的傷,還疼不疼?」

「厚痂已經月兌掉了,輕輕坐下去不覺著疼。邵嬤嬤不讓我出屋,其實我現在走路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這傷還是多養些時日的好,再說讀書多沒勁啊」,婉柔說著又轉到另一件事上,「你身上的味道好香,真好聞。我記得你以前不愛用香啊?」

「這哪是香,是我一個丫頭老家的偏方,去疤的。還得每日用晨露來配,真正麻煩,倒是這味道,不像是藥,卻像是燻香。用的時日還短,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魚兒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那里就算是留點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除了身邊的丫頭,別人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不痛不癢的,只要傷好了就成。可是身邊四芳可不同意,每日天不亮就帶著小宮女去采露珠,回來把藥丸化開非要她涂上。偏偏二二配的那個藥丸子奇香無比,早上涂了,到了晚上還余香繚繞。

魚兒無奈,不過想想現在的身份已不同以往,不用再擔心執行任務時身上有燻香不方便。這段時間也不去別的地方,身上帶些香味也沒什麼關系。

待婉柔回去了,魚兒回到書桌邊上繼續寫剛才沒抄完的字。說來這《女戒》,雖是每個讀書的女孩子啟蒙必讀的書目,可若是真全照里頭寫的做了,別說是在後宮,就是普通的大宅後院也要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那些德賢之名,說白了不過是說出來給人听,記下來給後人看的東西罷了。這會兒她抄書,抄得遍數多了,便也只當是練字,不去看那些內容。

魚兒練字時常常都十分靜心投入,不過她還是能感覺到書房外頭站了人,似乎正隔著窗戶看她。

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公主所這邊的暗衛比以前多了些,更何況現在是大白天的,能那麼長時間站在窗戶外頭的人,這宮里只怕也只有一個。只是這人不讓人通傳也不進來,魚兒便只當不知道,繼續專心寫字。

和帝獨自在窗外站了一會兒,看著里面低頭寫字的身影,感覺不由自住的就會把她和腦海中那個印象里的人重合起來。明明她們長得……倒還確實有那麼一點兒像。她是她的妹妹,同父異母的姐妹之間,大約總會有一些共性吧。可是總感覺這對應該是從未見過面的姐妹之間,性子卻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原就想看一看便離開,但最後和帝還是走了進去。

「陛下。」魚兒待和帝進門走了大概五六步,才恰到好處的放下筆,從書桌後面饒出來行禮。身上的傷讓她的動作不似原先那麼優雅,但依然十分的規矩到位。

和帝忍不住在她起身時伸手扶了一把,「身上有傷,就不必行大禮了。」

「謝陛下。」魚兒說完還是屈身行了一個禮。主子們通常說的那些免禮,以後不必行禮之類,不過是客氣一下,要是當了真,那可就有麻煩了。

果然和帝只是說了一句,見魚兒又行了一禮並沒說什麼,而是隨手拿起旁邊厚厚一疊已經抄好的字來看。

魚兒心里有些緊張,那疊字最上面的是剛才婉柔送來的,字跡模仿的雖像,但是到了和帝那兒,十有還是要被看出來。

「快抄完了?」和帝邊看邊大致的數了數,余光看向那小丫頭,卻見她眼神躲閃了一下。

「是,還有一遍多。」魚兒並未刻意掩飾。多年來揣摩上位者的心態,魚兒十分清楚,這個時候掩飾只會讓事情更遭,倒不如流露出一些小孩子膽小心虛的樣子,反倒讓上位者覺得眼前的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和帝顯然是看出來了,但並沒有揭穿,只是笑著又問了一句︰「你很怕朕?」

魚兒點點頭,又慌忙的搖搖頭,似乎又覺得不對,最後只是睜著一雙大眼楮,眼神迷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樣子。

見她這樣,和帝笑得更歡了。這小丫頭的反應,讓她想起婉柔,每次闖了禍就是這個反應。

是啊,這丫頭比婉柔還要小一歲呢。和帝恍惚間有一種錯覺,若是清芫還在,他們若能生一個女兒,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個丫頭的模樣。

其實不過才過去不到四年,就算真能有一個孩子,應該也沒有這麼大吧。可是和帝覺得這四年實在是太漫長了,就好似已經過了十年一樣久。

和帝繼續想著,他們的小女兒應該會和她長得有一點兒像,但是會更漂亮,和她一樣沉靜聰慧……

空氣里有一絲淡淡的馨香,和帝回過神來,魚兒正安靜的微低著頭在一邊站著,似乎那香氣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清芫從來不用燻香,和帝自然是知道緣由的。但就算個性再像,眼前這個小丫頭也不可能再重復清芫的那條路。

身在皇家,雖然不受重視,但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好好念書,要听話。」和帝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放下手里的那些字,給魚兒丟下句莫名其妙的話便踱出去了。

魚兒來不及細想和帝話里的含義,忙著行禮恭送。

晚間,和帝派人給送來一個盒子。魚兒打開,里頭是一副紫玉的耳墜,另有幾支以紫玉瓖嵌的金發簪、釵。看這成色,似是用那對紫玉鐲子余下的玉料所制。

魚兒令人把自己收著的玉鐲拿出來比對,連金飾上的花紋都是一樣的。但是除了那對鐲子,魚兒對其他東西都沒有印象。

這些東西和帝令人送來時沒說是賞賜,因此也沒有記檔,只說是讓魚兒好好收著。

這算是和帝私底下送給她的?魚兒仔細回想和帝白天來時說過的話,還有明顯是出神的那一會兒,那神情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但是往事也罷,故人也罷,過去了就不可能再回來。和帝現在把東西都送給魚兒,大約也只是覺得那對鐲子在魚兒手里,便把剩下的也一起給了她,魚兒猜測。

魚兒的身體痊愈時已經快要五月,趁婉柔休息那日約了她一同去給沈菊樺請安。

天剛亮,中宮外面的空地上依然早就站了好多人。沈涵沒有來,自從她有了身孕,沈菊樺便將她的每日請安給免了,讓她安心養胎。

魚兒和婉柔站在一處,和帝已經明說了魚兒是皇後的佷女,擺明是把魚兒當閨女養,這會兒她自然是和婉柔作伴。

沈雁還住在儲秀宮,每天早上中宮請安她還是來的,就算不能進去,能在外面站一會兒興許還能踫到和帝。當然,踫是踫到過幾次,只是和帝都沒正眼看過她就是了。不過今天沈菊樺的心情似乎是特別好,特意令女官出來把沈涵也宣進去,等進了水月殿一看,和帝居然也在。

這會兒已是春日,後宮嬪妃們穿的,那叫一個花紅柳綠,比御花園里的花還美上幾分。

請安畢,魚兒靜靜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和帝用完早膳很快就走了,剩下的女人們頓時放松了許多,不再刻意的表現,說話也隨意多了。不知怎的,大約是沈菊樺問了一句魚兒身子可大好了,眾人的話題就一下子集中到了魚兒身上。

那日和帝去過魚兒那里的事情,後宮已經差不多都傳遍了,因此儷芷帝姬與澤王私通惹惱和帝的傳聞不攻自破。又听聞魚兒這邊得了一個極好的燻香之法,便都想打听。

「儷芷帝姬身上的燻香果然好聞,只是我們也每日去采花上的晨露,怎麼就弄不出這味道來?」因之前幾人旁敲側擊都被魚兒打哈哈混過去了,一個嬪妃大著膽子直接問道。

都是婉柔那丫頭害的,她自從听說魚兒去疤的那個方子要用晨露來配置,天天讓自己身邊的小宮女大清早的去御花園里采花瓣上的露珠,集一小盞給魚兒送來。如今弄得後宮都當這是什麼美容燻香的好法子,紛紛效仿,每日清早御花園里都是人頭顫動,各宮小宮女都忙著采晨露。

「娘娘說笑了,那不過是我身邊一個宮人老家那邊去疤的土方。因我前段時間功課偷懶領了罰,便把這方子找出來試試。一股子藥味罷了,哪是什麼燻香,倒是讓各位娘娘見笑了。」

魚兒不和她們繞圈子,也不避諱之前受罰的事,大大方方地就說出來了。眾人看她答得坦蕩,更是不疑有他,唏噓幾下便不再問了。

唯有沈雁撇撇嘴,狀似自言自語,可聲卻說得老大︰「被那樣扒了衣裳打一頓,真是羞都羞死了,換我一定躲著不出來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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