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後還是叫你澤王殿下。」魚兒把腦袋扭回來,堅決不和這家伙有表示親近的舉動。
「呃,好吧,隨你。」熊小喵頓了頓,繼續講道,「那時候皇兄已經登基了。我九歲才進學,大名就是那個時候取的。皇兄管我很嚴,我想偷懶或者是學得不好的時候,他就扁人,可凶了,一點情面都不講。」
「你是男孩子,陛下對你自然是要求嚴一些。」
「哪有,他對我那個佷女也很嚴。琴棋書畫,給她請了一堆師傅,不听話照樣挨打。」
听熊小喵這語氣,那位穆和帝怕是位篤信棍棒教育的人,孩子不听話,那就打服了再說。雖說是嚴厲了些,不過算年紀,和帝比熊小喵年長十五六歲,都能當他爹了。再者和帝直到現在膝下也就只有一位公主,對這個獨女期望高也在情理之中。
「噗」,魚兒再次忍不住笑出聲,「你沒有伴讀嗎?」通常皇室子弟的伴讀,和主子一起長大,情分非其他人可比,將來跟的主子發達了,他們自然是有享不盡的好處。不過他們除了陪主子一同讀書玩耍以外,若主子犯了錯,他們也得替主子挨打受罰。也算是將來想要享福,先得受罪吧。
「有是有,不過皇兄說了,自己犯下的錯誤,必須自己承擔後果。」說這話的時候,熊小喵倒挺嚴肅,「我知道你笑什麼,都說長兄如父麼,皇兄管我是挺像老子管兒子似的。可是出來這麼多日子,又覺得有人管其實挺好的。有人管你,就說明有人愛你,在乎你……」
「夠了,我的情形和你不一樣,我不需要這樣的安慰。」魚兒沒等熊小喵說完就打斷了他,疾步往前走去。
寒冷的夜風吹在臉上,魚兒登時清醒過來。自己和熊小喵這是生哪門子氣,且不說後面那家伙根本搞不清啟國皇室那些個關系,就算他弄清楚了沈魚的事情,卻也還是不能理解自己和興帝之間的那些亂賬。
再說了,人家這也是因為白日的事,特地過來安慰自己,一直冷著一張臉遷怒于他,倒也挺過意不去的。
「對不起」,魚兒停下腳步,等熊小喵趕上來,「我剛才有些沖動。」
「沒事啦,心情不好,找個人說出來就好了。不想說的話,那就出來走走,看看月亮,吹吹風,等回去就沒事了。」熊小喵一點兒也不介意的樣子,接著講自己剛才的故事。
「我沒見過我爹。在我娘還在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我還有一個爹,大概他到死都不一定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我。有時候我會想,若是他還在,他會怎樣對我,是像皇兄那樣棍棒至上,還是會凡事都好言好語的耐心和我解釋?」說話間,熊小喵又抬頭望了一下天上的月亮,「可是有時候我又想,如果他還在,日子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皇兄對我,想必也會和現在不同吧?」
言畢,兩人都不再說話,並肩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走著。
這世上事本就沒有如果,唯有活在當下,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活得好而已。而生在皇家,卻又多了許多的生不由己,少了平常人家的人倫親情。這些道理魚兒前世就明白,只是壓抑太久,情緒總需要一個宣泄口。今天晚上出來走走,心里果然覺得松快很多。
兩人回來時,已經過了亥時,芳菲在外間等得快要睡著了。用了兩口栗子羹,熊小喵又從窗子里跳出去溜走了,魚兒洗漱歇下。
第二日車隊啟程離開小鎮,繼續趕路。
自從進入穆國境內,道路便變得寬闊起來,車隊的行進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許多。中途穿過草原,因冬季草原漲水,好些地方馬車負重不能通過,在向導帶領下七彎八拐的,中間還在草原上扎營露宿了三個晚上,才終于出來回到大路上。
小年和除夕都是在路上簡單過的,到了正月初六,離穆國京城還有兩日左右的路程。京里突然傳來消息,和帝將前往郊外親迎昭菁帝姬。
熊小喵幾日前就趁著夜色,悄悄快馬回京了。畢竟他這個身份,若再以隨從身份留在使團里,多少有些尷尬和麻煩。
郊迎……魚兒對此倒沒多大的感觸,不過是做個樣子,表明他對昭菁帝姬這位未來皇後的重視程度罷了。人家皇帝來接的是沈菊樺,其他人跟在後面行禮即可,也就是比預計的提早大半天見到和帝的樣子,其他的真沒什麼值得期待。
初八一大早,各人都天不亮起床,在箱子里放了兩個多月的禮服再次翻出來穿上身,梳頭上妝。幸而這次不用趕吉時,臉上的妝粉也不似出宮那日抹得多,總算不是太難受。
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到了京郊十里長亭,和帝率文武百官親迎昭菁帝姬。儀仗是早已準備好的,眾人下車,兵士下馬,大禮跪拜。
魚兒在蒲團上跪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和帝叫起,心道︰和帝既然親自郊迎,又怎會做這等令人長跪不起類似下馬威的舉動?
悄悄的,魚兒稍稍抬起身子,側目往側前方沈菊樺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見身著玄色龍袍的和帝已經走過來,在沈菊樺跟前站定,略俯身向前伸出手來。
沈菊樺也抬起頭,舉手搭在和帝手上,準備起身。誰知和帝握住她的橫抱起,然後丟下一句「都起吧!」,便大步流星朝自己的車駕走去。
魚兒隱約看見和帝像是對沈菊樺說了幾句什麼,沈菊樺也答了一句話,只是隔得遠,听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在場眾人都被皇帝這般突然的甚至是有些出格的舉動給驚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有宮人來請各位主子起身。
和帝那邊早已帶著沈菊樺上了自己的車駕,魚兒也回了自己那輛馬車,從這里到穆宮,還有大概兩個時辰的路程。坐在車里,魚兒細細回想剛才那一幕。說起來,這位在熊小喵口中嚴肅古板,簡直可以用凶神惡煞來形容的穆國皇帝,長得……其實挺和氣的。
作為一位久經沙場,最後成功坐擁天下的帝王,和帝身上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凌厲之氣,反倒了是有幾分溫潤如玉的感覺。即使只是方才匆忙一瞥,魚兒也從他略寬的下頜,輪廓分明的五官,還有濃重的眉眼感受到,和帝應該是個長相俊美的人。
只是不知為何,那張臉似乎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是的,就是熟悉的感覺,是那種存在于記憶之中,不許刻意去回憶,也能浮現出來的印象。若說沈魚這輩子,是決計沒有可能見過和帝的。這種熟悉感,難道是來源于上輩子沈清芫時的那部分殘存的記憶?
不,不可能……從前沈清芫的身份,怎麼可能與穆和帝沾上關系!魚兒連忙安慰自己,也許只是因為熊小喵與和帝這對異母兄弟,在長相上還是有不少相似之處,最近見那家伙的次數比較多,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罷了。
進入內城,那些一路跟隨的兵士全部換成了皇家御林軍。魚兒坐的馬車在進入皇宮後,先是換成小車,接著又換了轎子,最後停在一個名為儲秀宮的院落門口。
一路走來,魚兒粗略打量了穆宮之中的建築,風格都十分大氣、粗獷,和啟宮相比,雖不如啟宮精細,卻看起來更有一種質樸貼切的感覺。這倒和路上看到那些穆國民居的特色十分相似。
魚兒現在要落腳的儲秀宮,與宮中其他宮殿又有所不同,這里並無主殿,而是十數個差不多的院落相連成一片。每個院落中各有一個小廚房,其余廂房均是內外兩間的套間。想來這是後宮嬪妃被選入宮後暫居之所,只是穆和帝對並不十分在意,至今後宮空虛,儲秀宮那麼多年來都不怎麼有用武之地。
宮人領著魚兒到了靠中間的一個院子,昭寧帝姬已經先一步到了,原是她們兩人暫時共居與此。人少,房間多,魚兒請昭寧帝姬先選了一間住處,自己也隨便選了一間,接著兩人又讓人開了幾間空房,用來堆行李和給跟來的大宮女們居住。
由于只是暫時在此居住,四芳便只挑了日常要用的那些行李,令人搬進屋去收拾。不一會兒,儲秀宮管事又領了些粗使的宮人宦官過來,因魚兒她們都是自己帶了貼身服侍的人,此時又品級未定,故此穆國這邊只是暫時派遣些做粗活的人使喚。
昭寧帝姬素來沒什麼性子,魚兒也不挑,兩人都點了頭。因和親是喜事,魚兒令人賞了那管事,又讓芳菲送她回去。留下的宮人,也都得了打賞。
那些宮人們得了賞,手腳十分麻利,沒一會兒整個院落便已大致收拾完畢,熱茶和點心也擺上了魚兒的桌子。芳菲進屋伺候魚兒換下禮服,然後出來一邊給魚兒倒水試點心,一邊便把剛才從那管事處打探到的消息說了。
「還有六位主子分住在我們西邊的兩個院子,雁郡主和涵郡主、荷縣主住一個院子,靜郡主她們三個住一個院子。」
「昭菁姑姑住哪兒了?」魚兒接過茶水,喝了一口,今天忙到現在,她還是一口茶未用過呢。
「陛下回宮後,就和昭菁帝姬去了皇後的住處。」芳菲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還有些納悶,這穆宮里皇後的住處難道沒有殿名嗎?現在這叫法還真是有些個奇怪。
「和帝陛下登基後並未立後,所以這宮中雖修建了供皇後居住的宮殿,但卻一直空置,因而也未曾題字命名。」魚兒笑著解釋,「不過昭菁姑姑住進去,想必是馬上就要有殿名了。」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外頭突然來報,道是和帝口諭︰今晚在長樂殿設宴,為啟國諸女接風洗塵。
魚兒接旨畢,心內不由納悶,穆宮這邊的大婚還未舉行,也未行皇後冊封之儀,和帝就這麼急吼吼的設宴,這宴席到底是怎麼個設法?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卡死了……昨晚死活登陸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