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 第四一章 夜影

作者 ︰ 輕影

啟國皇宮之中,主要的幾處殿宇都設有暗道,且入口不止一個,以防不時之需。鳳鸞殿里共有三處暗道入口,一個在皇後寢宮,那里想必蔡皇後是知道的。一個在院子里,那個儲水的大水缸下面有機關,打開機關後兩個人就可以把缸推開,露出暗道口。而最後一個,就在魚兒住的地方。

這條暗道並非在皇宮修建時就造好的,而是魚兒後來令人挖的,將原來沈清芫的住處和帝後寢宮以及林太後那里連起來。只是現在魚兒只記得這條暗道的存在的,卻不記得到底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了。

不過現在魚兒只需要利用這條路去白天去過的那個地方而已,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條路並不很重要。再說這些日子宮里頭還算是太平,沒人會大半夜的在地道里溜達,沈清芫原先的住處就更不會有人去了。就算是真有人去那兒撞到魚兒,估計也是那人先被嚇死……大半夜的,死過人的地方突然有個黑影,這不是鬧鬼麼!

夜明珠的光冷冷的,柔和,但不是很亮,僅能照見腳下一兩步路。好在魚兒對這條自己設計建造的暗道十分熟悉,哪里有幾級台階,哪里又要拐彎,她都爛熟于心。就算是沒有這夜明珠照明,她閉著眼楮也不會走錯地方。

這地下的暗道基本都是直線相連,不必像白天一樣要在御花園里繞一大圈才能回來。魚兒腳下步子飛快,走了約有不到一刻鐘,就從白天她們祭拜用的石桌下面鑽了出來。

院子里月光正好。雖然已經過了十五,可這十七的月亮,依然十分明亮。只是天上時不時的飄過幾朵雲,院子里的月光也是時明時暗。

魚兒無暇顧及這些,在桌上躲了會兒,確定無礙後便起身徑直朝原先書房的位置走去。她的時間不多,為了不傷及芳華她們的身體,魚兒今晚下藥的劑量不大,那些人中身體素質好些的,最快兩個時辰後就會醒來。

因為長久無人居住,殿內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即使魚兒腳下的步子十分輕,仍有一些灰揚了起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灰塵以及潮濕發霉的味道。白天看時,屋子里大體的物件都還保持著三年前的樣子,可進來細看,卻能發現許多細處都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但願那東西,他們沒有找到!

魚兒一邊想著,一邊打開書櫃的門。里面的書籍因為長久的沒有翻曬養護,散發出一股子霉腐的味道,好在關著門,上面沒什麼灰。魚兒的手指輕輕的在中間一層的書脊上滑過,似是隨意的取出一本,翻開,從書頁里面摳出一枚戒指。

呵,東西果然還在。人都喜歡在牆上,字畫後面,櫃子下面之類的地方設置暗格藏物件,可她卻反其道而行之,把東西藏在最顯而易見、隨手可及的地方。那些人在她離開以後翻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想到她會把東西藏在這里。

取完東西,魚兒將剛才動過的物件都恢復原樣,並不做停留,又徑直回到了院子里。

手上的戒指在她的輕輕撫摩下漸漸有了些熱度,魚兒站在院子里,借著月光細細端詳這枚紫金瓖墨玉鳳尾戒。方才在屋內,只有夜明珠的光亮,這瓖嵌在戒指上的圓形墨玉只是顯現出上等珠寶玉石的光澤,玉色純淨,毫無雜質。單憑這一點,這一小塊墨玉便可稱得上是玉中上品。

然而現在到了院中,月光比夜明珠的光線要明亮許多,這鳳尾戒上的墨玉,竟泛出一絲血紅色的光澤——雞血墨玉!

魚兒幾乎是懷著無比虔誠的心情,將戒指戴上左手中指,然後將墨玉放在唇邊撫摩著——這個東西曾經帶來她極大的權利,也最終將她帶向了死亡。

這一世,重新得到這枚戒指,又會給她帶來什麼?

戴著紫金瓖墨玉鳳尾戒的手在魚兒胸前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雞血墨玉的在月光下發出閃出一道絢麗的亮弧,「夜魅,我回來了。」

一道黑影輕飄飄的在魚兒身後落下,卻只是靜靜的站著,半晌都沒有出聲。

魚兒轉過身去,微微仰起頭,與那人四目對視。這眼神,似是沉靜,又似乎暗藏殺機,就那麼定定的直視著,仿佛要攝人心魂一般。一片雲朵飄來,遮住了半邊月亮,院子頓時暗下來許多,可那道目光依然堅定,在這忽明忽暗的月夜下,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一刻鐘後,對面那人終于招架不住,移開目光踉蹌的後退一步。

「主人,真的是你?」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

「怎麼,夜魅,三年不見,就認不出我來了?」魚兒收回眼神,臉上又恢復慣常的笑容。

「呃,不,主人。除了您,我從未在與人對視時輸過。只是您現在的樣子……」夜魅不知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

她是整個組織中的首領,數百號人中只有她有名字。她叫夜魅,夜魅既可以是她這個人,也可以代表她手下的整個組織。但這些人里,卻只有她一個有資格見到主人——那個擁有紫金瓖墨玉鳳尾戒的人。

沈清芫創立了夜魅組織,所有人都以她手中的鳳尾戒為令。自從沈清芫逝後,那枚鳳尾戒便也跟著失蹤了,夜魅突然蟄伏起來,任誰也沒法再發現他們的蹤影。

「借尸還魂……呵呵,听起來是不是有點兒匪夷所思?」魚兒自嘲的搖了搖頭,笑道,「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還能回來。」

魚兒低下頭,左手舉到胸前,再次細細端詳著手上的戒指。回來了,可早已物是人非。

上輩子,除了殘缺的記憶,她似乎什麼都沒能留下,連尸身也被那般處理的干干淨淨。確如今天沈菊樺所說,對于死去的人來說,埋進土里和一把火燒成灰根本沒有區別,因為她早已成了一縷幽魂,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她甚至已經不記得興帝在上一世就曾是父女……其實忘記也挺好的。

忘記了便不再有任何感情,沒有愛,更不會有恨。就算他殺了她,毀了她的一切,讓上一世的沈清芫身敗名裂,可是這和現在的魚兒又有什麼關系?她已經忘記了作為沈清芫時的所有的親人,現在她只是沈魚,也只能是沈魚!

她,只需做好沈魚就夠了。就是今天借著上一世的身份回來找到夜魅,也是為了能讓這一世更加平順而已。

「不……」夜魅似乎是想要否認什麼,卻又突然肯定的點了點頭,「原來這是真的,主人您真的回來了。」

「怎麼,你想說什麼?」魚兒抬頭。

「三年前主人您……離開的時候,了真大師曾預言您命不該絕,三年內必能回歸。所以我們原想找機會,好好保存您的身子,卻不料大師的話被皇上獲悉,便下令將您的身子給……燒了。」夜魅原本是個口齒伶俐的,可是現在這事兒,還真是不好說啊。要說主人走了以後的那些事,本是很容易表達的,可是現在人家換了個殼子又活過來了,她總不能當著面說你死了之後怎樣怎樣吧。

「大師……你是說那個花和尚?他現在在哪兒?」魚兒故意冷著聲問道,可夜魅還是能听出她語氣里鄙夷的意思。

魚兒口中的花和尚,原是他們出去執行任務時踫到的一個怪人,不知怎麼的被沈清芫留了下來。那人有個怪癖,凡是他待著的地方,一定是種滿了各種香氣濃郁的花卉。如果沒地方種,他也要想辦法在花瓶里插上幾支盛開的花朵。此人從來不用燻香,只道是花香一定得是鮮花散發出來的才好,才純正。

偏偏他們這個主人卻是什麼香都不願意用的,身上沾了香,去什麼地方總是容易留下痕跡,這是干他們這行最大的忌諱。所以主人每次從了真那里回來,都要先好好沐浴收拾一番,把花香都洗掉。還給了真和尚取了個外號,花和尚。現在魚兒這般叫出來,夜魅更加確定眼前這個小女孩的身子里的人,就是他們的主人。

「皇上下令燒毀你的身子時,也派人去捉拿了真大師,不過等那些人趕到,他已經坐化了。」夜魅說著,在腦中理了理思路。現在已經確定了主人的身份,她必須盡快的用盡量簡短的語言,把這三年里發生的事告訴主人。

「大師坐化之前,曾反復向我們強調三年之期。您的身子被毀,我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選,只能在這里守著。」

今天,恰好是三年之期的最後一天。魚兒啞然失笑,難道說,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我們之前一直按照主人臨走前吩咐的,按兵不動,只探听不現身,直到下一任主人出現來接手。過了今夜三年之期已到,我們原打算若主人不回來,明日便取了鳳尾戒向皇上表明身份。」

明日……魚兒心內直道好險,若夜魅真的拿著鳳尾戒去見興帝,只怕以興帝多疑的性子,不但坐實了沈清芫當年的罪責,就連夜魅他們也全部難逃此劫。

「我的時間不多,你先說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查到了些什麼吧。」

「主人您被人盯上了。」夜魅決定先挑重要的說。

「你是說我身邊父皇給的那兩個人?」魚兒挑眉,表示她早就知道了,「他們不能進我的臥室,現在應該沒跟來。」

夜魅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就算能進現在也讓您給放倒了好不好,「他們表面上看著是皇上的人,可實際上並非為啟國所用。兩年前,這兩個人被皇上召進宮之前,就已經是穆澤王的人了。」

「澤王?」魚兒略一思索,反問道,「兩年前那個穆小喵不過十一歲,怎麼可能有這般能耐?」若他只是在穆國境內試著培植黨羽,那還能理解,可是要把手伸到啟國,恐非他那個年齡的人力所能及之事。

「澤王是穆和帝唯一的胞弟,葆郡王畢竟又隔了一層,澤王背後應該還有人幫他出謀劃策,此事恐怕是和帝有意安排也未可知,不過至今為止,一直都是澤王出面直接給那些人下命令。」

夜魅見魚兒點頭不語,又繼續道︰「其實主人在進京的路上,穆國就派人盯上你們了。主人可還記得在官驛遭賊之事,那次就是穆澤王派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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