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盡可能的用委婉的語氣,和白姨娘說了不想帶那幾件郡主制式的新衣服去。
「你是怎麼想的,那些衣服都是過年新做的,別人都有,可有什麼不妥?」白姨娘笑眯眯的看著女兒,自從自己開始教她內院的那些事兒,看樣子還真是長進不小。不管在不在點子上,至少是知道防著別人抓自己小辮子了。
見白姨娘這般循循善道的語氣,魚兒努力忍住心里的郁悶,老是被當小孩教,實在的是糾結啊。可要是不裝小孩,那就要被當妖怪了。
「女兒想,那幾件衣服現在是穿不得的,若是帶著難免天氣晴好時晾出來被人瞧見。宮里不比在家里,說不定就惹出什麼事端。那衣服料子雖不錯,但若為了那些料子舍不得衣服,弄不好會因小失大。若是將來進了宮,真能有能穿上那幾件衣裳的時候,只怕宮里也不會短了幾尺布料,自然會有新衣賞賜的。」皇帝若是真想封她當郡主,那第一道聖旨來的時候早封了,何必等到以後。此次進宮,皇帝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魚兒雖然心里有些猜測,但實在是沒什麼把握,不說也罷。
「雖然小心過了點兒,但想的到底也不錯,就依了你罷。」白姨娘一副篤定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魚兒若被人發現服飾逾制會惹來麻煩。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接到進京的聖旨那天晚上,白姨娘的眼淚一樣,魚兒能感受到白姨娘對自己的不舍。當然,是個當娘的都會舍不得,閨女養那麼大,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還是去殺人不見血的皇宮,加之前途未卜,如何能放心得下?可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不教人知道。
那日痛哭的白姨娘,與平常寡淡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就好像是一次壓抑了太久之後的情緒發泄,哭過之後又恢復如常。可至于緣由,白姨娘沒再提起,魚兒也不好問她。
「除了剛才說的,可還有什麼缺的東西不?」白姨娘放下手里的紙片,伸手拉過女兒,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魚兒側身坐了,母女兩個恰能面對面說話。
「我想把娘給我準備的金銀錁子拿一部分出來融了做成金豆子、銀豆子。宮里打賞的地方多,這次也不知道要在宮里待多久,再說很多地方也不必出手太過大方,反惹來麻煩。」
魚兒看過單子,白姨娘給自己準備的東西雖然都是好東西,但除了那些數量也不算很多的金銀錁子,以及少量現銀,並無銀票之類。按說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東西,若是其他東西都差點兒,那沒有余錢給她備著倒也在情理之中,可現在這樣卻是有些不合常理。都說窮家富路,就是再窮苦的人家,若是出遠門,也得東拼西湊弄點路費不是。
可再一想,白姨娘並非莫王府上的正經姨娘,而可能是寄居于此掛個姨娘的名頭掩人耳目而已。自搬入王府,也從未听說過有什麼娘家親戚來往,在外頭怕是毫無依靠,更別說是進項。如今就算是吃穿用度都不錯,可她們住在王府里頭,又不能把這些拿出去換錢,除非白姨娘原來有家底,不然哪來的錢給她準備銀票之類。現在單子上所列的,具是府里平常會有的東西,所以魚兒也不敢另要,只說要融一部分金銀錁子。免得說了白姨娘沒有那麼多金銀給她,徒惹她傷心,也容易露出馬腳。
「你這孩子,怎麼突然變這麼實誠了?」白姨娘笑著點了一下魚兒的腦門,卻是輕輕的,全不像上次王妃伸手點她腦門,順勢還用指甲套劃了一道。
「那些個打賞用的東西,你能想到的,娘當然會幫你準備好,何必去融了那些金銀錁子。邵嬤嬤,去把給魚兒備的東西拿過來罷。」邵嬤嬤依言頷首稱是,先起身關了房門,屋內只剩白姨娘母女並邵嬤嬤和小晴主僕四人。
片刻,邵嬤嬤用個托盤拿了幾樣東西出來,三個裝得鼓鼓的荷包,比平常裝些小玩意兒的要大多了,還有一個扁扁的檀木盒子。
「喏」,白姨娘拿起其中一個荷包解開繩子給魚兒看,「單子上列的都是府里現成的東西,你要出門,那些東西當然是不夠的,難為你想得到要用來打賞的東西。這一包就是你要的金豆子。」她說著又打開還有兩個,「這一包是銀的。進了宮,娘不在你身邊,什麼事都要你自己打點。不過打賞也別一開始就可了勁的給,不然他們拿順了手,以後就不好辦事了。原本這次我還想讓邵嬤嬤跟去,可上頭說只準帶一個貼身的人,魚兒年紀小,小晴你也沒出過王府,今天這話,你們倆都要好好記著。」
「這打賞也分明著打賞和暗著打賞,比如那些打水送東西領路的宮人,小晴你看著輕重給些銀豆子金豆子便罷了,但也別次次都給。若是品級高的女官寺人來傳話,就用金銀錁子裝在小荷包里給。再高一等,若是要打探什麼消息,就拿這第三個荷包里的首飾來用。這些都是樣式精巧卻沒什麼來歷的,他們拿了也能用也能拿去換錢花,不怕惹來麻煩。貼身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賞也不要給人,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授人話柄。」
「宮里的忌諱禁忌,劉女官想必都說過了。別的娘也不多說,少說話,不該听不該看的便只當自己是聾子瞎子,但也不要轉眼就忘到腦後,只是別輕易露出來教別人知道。切莫管別人的閑事……」
白姨娘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有的是之前說過的,有的沒有,魚兒假裝認真,小晴是真的認真。不過想來真的沈魚,從小沒出去見過什麼世面,只怕是真的連怎麼打賞都不會的,白姨娘多嘮叨幾遍,就算是小孩子不理解,也會牢牢印進腦子里。
臨到最後,白姨娘才打開那個扁盒子,里面果真是厚厚一沓銀票。上頭是十來張五十兩的,接著的是一百兩的,最大的兩張是五百兩,算起來,竟有兩三千兩之多。「這些你好好存著,千萬省著點花。花完了,娘將來可沒有別的嫁妝給你。」
白姨娘果然還是有些家底的,不過這些銀子,估計是她全部的家當了吧。魚兒暗自思忖,這話雖是笑著說的,恐怕也是真話。
「娘,我這趟去了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說我也花不了多少銀子,要這麼多做什麼?不過是帶上幾百兩,留著防身罷了,也不一定會花到這些。」魚兒想到白姨娘還要在王府過日子,雖然吃穿不愁,可也是需要銀子防身的。若是都讓她帶走了,確是不妥。
「你這丫頭,娘這麼大人了,難道還要你擔心不成?」白姨娘笑道。
母女兩個又互相推辭了一番,最後魚兒還是以那麼多銀票帶在身上不安全為由,堅持留下兩張面值最大的銀票總共一千兩。
邵嬤嬤望著魚兒主僕兩個離去的身影,眼神有點兒發愣。她是跟在白姨娘身邊的老人了,雖然不是女乃嬤嬤,卻是在白姨娘比魚兒還小的時候就跟在她身邊的。
「主子?」邵嬤嬤一邊將銀票收好,一邊輕聲問道。
「等下次再托人帶給她罷。」
「主子,小主子年紀還小,把這些都給她,恐怕不妥吧?」
「七歲……在宮里,七歲已經是大人了。」白姨娘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再說他這次接魚兒回去,怕是……現在就交到孩子手里,我也安心了。」
魚兒回到屋里,剛把那些要緊的東西清點完畢收好,小廚房便來問是不是現在就傳飯。抬頭看,天早就黑了,屋里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點起了燈。
累了一下午,用完飯原想早點歇了,可大院里突然又有人來傳話,明日王妃要帶沈雁、沈涵姐妹並沈荷三個去廟里進香,問魚兒可要一起去?
這個時候去廟里進香,必定是為了此次出門的事去祈福。
魚兒听完,笑著點頭道,「這是王妃為我們姐妹們操勞,自然不敢不從。」自從莫名的穿越到沈魚這個小女孩的身上,她便對鬼神之說有些敬畏。不過這次去倒並非全是因此。雖不喜沈雁的做派,但畢竟是要一起進宮的人,宮里的女官又都在,還是一道去莫落單的好。
來人原本只是照著王妃的意思來問問,料想魚兒是不會去的。這些年來,白姨娘母女是從來沒有與王妃一道出過門。可誰知道最近也不知道是那次落了水受了刺激,還是女官教導有方,這沈魚突然轉了性似的伶俐起來。
都這會兒了,本來以為沈魚是絕對不願意和雁郡主一道去的,過來這邊院里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誰知道她居然真的要一起去。下人們連明日的車都沒為她備下,傳話的僕婦不禁表情有些訕訕。
「怎麼,可有什麼不妥之處?」魚兒早已看出這人滿臉的不情願,卻故意抬高聲問道。
「沒,沒什麼不妥。天色不早,小姐請早些安歇罷,明日還要起早。」這僕婦告退出來,一邊遣人去再備一輛馬車,一邊想道︰看剛才魚小姐的神情,這丫頭不是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吧?得快些去和王妃回稟才好,免得明日出了岔子他們一眾人等又和除夕宴那樣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