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太沉悶了,我得找一個伙伴來——《令人叫絕的樂師》
小小的屋子被整理的井井有條,所有的資料都分門別類的安放好,甚至還被細心地貼上了標簽。被弄得髒兮兮的蘸水羽毛筆也被清洗干淨,擱置在書桌的一邊。
盡管窗外的天氣看起來灰蒙蒙的,有些陰沉。可是打掃整潔的房間以及放在餐桌上精心調味好的食物,還是讓威廉覺得心情頗為愉快。
昨晚一直靈感猛現,于是連夜寫下心中所想,等到放下羽毛筆想要喘口氣,透過窗戶才發現天空已經開始泛白。熬夜已經形成一種習慣,但是一旦發覺天開始變亮,一夜未睡的疲憊感頓時涌上來。想著反正故事也已經寫完了,威廉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連鞋子都忘記月兌掉,直接倒頭就睡著了。
大概就是在自己睡到雷打不動的時候,雅各布已經悄悄收拾好了一團糟糕的房子,連食物也貼心的準備好。
之前也經常是日夜顛倒的生活,醒來肚子餓的要命。但是不到晚飯的時間就沒有辦法到隔壁的大嬸家蹭飯,于是往往用抽煙來緩解饑餓感。听到自己這樣說的雅各布瞪大眼楮,一臉的不贊同。雖然嘴上沒有訓斥什麼,但是從那以後,無論威廉何時起床,總能發現已經準備好的食物。雅各布就是這樣,總能將自己的關心體現在具體的實處。自從雅各布住過來,威廉的生活已經正常了很多。
威廉一邊靈活的使用刀叉將食物送進嘴里,一邊想著雅各布的廚藝也提高了很多。
此刻雅各布並不在家里,大概又是去幫村子里哪家的忙了,多半還是個大嬸。威廉的生活顛三倒四,極度不規律,除了好心給他蹭飯的格溫大嬸,村里其他的人家也就是一般的相識而已。可是雅各布卻完全不同。雖然比不過威廉儀表堂堂的英俊容貌,可是雅各布的長相也算是上乘,加上溫和親切的性格,勤奮的工作還有規律的生活,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在安德魯擁有了不錯的人緣。
比起雖然英俊但是脾氣生活都一團糟糕的威廉,相貌不錯秉性也不錯的雅各布更加值得托付終生。一旦有了這樣的認知,熱情大膽的待嫁姑娘們經常送來食物和水果,以此博取雅各布的好感。明明已經嫁過人,年紀一把的大嬸也喜歡有事沒事請雅各布幫忙。
與其說是不好意思,不如說是遲鈍。雅各布雖然常常迫于那些姑娘的再三勸說而不得已收下禮物,但是並沒有表現出對其中任何一個人特別的好感和偏心。
平時喜歡以雅各布對任何人的請求都來者不拒的老好人性格開玩笑,以此為樂的威廉。在雅各布面對村里那些不懷好意的姑娘們的時候,就覺得頗為無趣。常常一邊吃著雅各布收下的各種水果,一邊冷眼旁觀。
拜雅各布所賜,家里用在食物上的花銷少了不少呢,威廉這樣想。
窗外的雲層壓得很低,陰沉的天空下,樹木的枝葉被風吹著亂晃,看起來很快就會有一場暴雨。下雨的話,杰克說不定會被淋到,但是肯定會被挽留到雨停,威廉這樣漫無目的猜測。
門突然就被粗魯的打開了。空氣中的水濕氣,連帶著被風吹起的沙土一起卷進屋里。桌上的書稿因為突如其來的風被吹了起來。
「啊,真是不好意思。」隨著听不出歉意的聲音,一個高挑細瘦的人影出現在大門口。
威廉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也沒有搭理出現門口的人,一臉淡然的吃著盤子里的食物。
大門又被關上了,靴子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嗒嗒嗒簡短有力的聲響。來人走到椅子之後,俯身彎腰抱住了威廉,聲音悠然︰「見到我都不打招呼的嗎,威爾?我可是非常、非常想念你呢。」
無動于身後人真切的告白,威廉只是嗯哼了一聲,面不改色的繼續進餐。
「真是冷淡的回應呢,你還是一如既往啊。」來人拉開威廉對面的椅子,坐下去,單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盯著威廉,細長的眼尾凝了淡淡的笑意。擁有作為男性來說過于柔和的容貌,縴細的五官和柔軟的頭發,眼角下甚至擁有一顆作為女性的話可以增加魅力的小小黑痣。
慢條斯理吃光了盤子里所有的食物,威廉才一臉意興闌珊地抬起頭,「安東尼,找我干什麼?」
安東尼,全名安東尼奧•海爾伍德。擁有堪比女性的美麗容貌,是海爾伍德伯爵的第三個兒子。因為是三子,繼承家業的重擔完全不用去考慮,因此喜歡自由的安東尼常年在各地游歷,鮮少回家。正因為這樣才和威廉相識。
不過這個出生貴族的小少爺也繼承了上流社會紈褲子弟的缺點,性格頑劣喜歡惡作劇並且以此為樂。話又說回來,安東尼曾經說過,之所以在各地游歷,也是因為呆在家里很無聊,僕人欺負起來一點也不好玩之類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當然是想你了。」安東尼笑眯眯地托著腮幫。
「哦。」威廉挑眉,似笑非笑,朝著向他微笑的安的下巴,語氣輕佻︰「說這樣的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哦。」
細長的眼楮眯得更細了一點,安東尼動了動優美的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當然。」不僅完全看不出任何退縮的模樣,浮現在臉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濃重了一些。
安東尼和威廉對望著。要是撇開兩人浮現在臉上的意味不明的笑,眼前的畫面還是很養眼的。擁有女性般柔和容貌的安東尼和擁有英俊外表威廉,兩人的容貌在窗外陰沉沉的天空的映襯下,反而顯得更加耀眼。雖然都是男性,卻意外的匹配,截然不同的感覺湊在一起,充滿了禁忌的美感。
威廉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除了相貌可取之外,惡劣的性格真是教人敬謝不敏。以惡劣的趣味作為第一準則,這位貴族的小少爺做起事情來完全沒有理由可尋。因為覺得有趣所有就做了,至于後果之類的事情,完全沒有考慮過。雖然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也只能說是上天的眷顧,這個男人的好運。
「說吧,又是什麼事情?」大拇指停留在對方的下顎,食指在對方柔滑的臉上緩緩滑動,威廉的聲音壓低了。
海藍色的寶石像是凝固了的藍色大海,又像是純粹的藍色天空,小小的戒指被聚到威廉的眼前。安東尼凝視著威廉的琥珀色的眼楮,「我的琴弓丟了。」
接過藍寶石戒指,威廉坐回椅子上,靠著椅背,斜睨了一眼安東尼,「又丟了?」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丟琴弓了吧。」
記得上一次也丟過琴弓。
灰蒙蒙的天空里雲層壓得很低,刮在臉上的風還能感受到冬天未過去的嚴寒。要是再下雨的話,只怕會更冷的。
威廉拉了拉衣領,將臉埋在衣領之中,朝著前方的小酒館走去。打開木門的吱嘎聲很快淹沒在熱烈的酒館氛圍中。酒館里悶濁的熱氣和屋外嚴寒的氣息完全不同,酒香和肉香還有汗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構成酒館特有的味道。屋子一角的壁爐里,炭火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表面覆蓋著一層灰白的木灰。
威廉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要了一杯酒慢慢喝。
另一邊異常的熱鬧,圍了一圈的人,不時看見那些文相互大笑著干杯,非常豪爽地大口灌下啤酒,臉上紅光滿面。人群的中心似乎有個人正進行著精彩的演講,看不見人,但是能听見情緒非常高昂的聲音。
雖然听不完整,但是從斷斷續續听到的騎士啊公主啊巫婆之類的詞語,大概能猜到那人在講述一些奇異的故事。往往這樣的故事最能引起人們的共鳴和好奇心,所以才能吸引這麼多人的圍觀。
反正一個人喝酒也無聊,但是湊到人堆里也覺得麻煩,好在威廉的听力不錯,即使不靠近,依舊能有一搭沒一搭把那些故事听得七七八八。大多數是老套的故事,無非是騎士救了公主或者公主愛上王子。听了一圈下來,沒有听到什麼好玩一點的故事,威廉笑著搖搖頭,決定專心喝酒。
不知怎麼的,剛才還一起踫杯喝酒的人群突然涌動起來。「混蛋!」不知是誰先粗著脖子喊了一聲,踫的一下把手里的木質酒杯摔到地上。緊接著響起了 的聲音,接二連三有酒杯摔到地上。臉紅脖子粗的一群人開始打起架來。粗魯的人們之間一旦打紅眼就會不分敵我逮著手近的人就把拳頭揮過去,雖然場面混亂,但是還是能夠分辨出混亂的中心是一個年輕男性。
細瘦的身體靈活地躲避著各種拳頭的進攻,然後抄過手邊的近物砸向對方,像蛇一樣滑溜的身體以及狐狸一樣狡猾的動作。雖然面對眾人,年輕男性的臉上依舊露出十分興奮的神色,仿佛很享受這樣混亂的打架場面。
把倒向自己的壯漢踢向另一邊,威廉依舊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地喝著酒。他的目光盯著年輕男性手里的東西,饒有興趣的觀察。那是一個狹長的盒子,從剛才開始,年輕男性的手就沒有離開過這個盒子。用來制作盒子的木材看起來很堅固,如果砸在人頭上的話效果應該不錯。明明可以當成臨時打架的良好工具,可是年輕的男性依舊用其他的杯盤來代替,看起來,那盒子里裝的東西對于那個男人來說應該很重要。
看那個盒子的形狀,里面的恐怕是……
正想著的時候,盒子朝著威廉就拋了過來,「伙計,接著!」男人大喊了一聲,「拜托了。」
「喂。」反射性的接住了拋向自己的盒子,威廉站起身來。周圍有一瞬間的安靜,原本圍著年輕男性打的人們轉變了視線。‘原來還有同伙。'威廉在人們的眼里讀到了這樣的信息。
雖然覺得很麻煩,但是……
威廉挑眉,勾起嘴角。剛好喝完酒,就當是熱身了。
靠近威廉的一撥人直接揮拳過來,側身、彎腰、閃躲,然後用手里的盒子猛然砸向對方。 一下,人一下子就倒地了。威廉笑了,果然是打架良器。
「啊啊,不要用那個砸人啊。」年輕的男性余光瞥到威廉的動作,立刻叫嚷起來。威廉露出完美的笑容,揮動手臂,用手里的盒子再次砸到一個。
本來還悠閑揮拳的男人急忙撂倒阻擋在面前的人,跑到威廉面前,秀氣的眉毛蹙在一起,一把把盒子搶回去,嘴里不忘抱怨︰「都說了不準用這個砸人了。」
「抱歉。」威廉攤手。
場面越來越混亂,威廉指了指因為酒館被砸壞東西而怒氣沖沖的老板娘。面前的眾人好對付,可是生氣的老板娘不好對付。擁有這樣認知的兩人立刻打開門側身逃了出去。
拿過旁邊的木柱抵上木門,暫時阻止了酒館里的人沖出來。年輕的男性喘了一口氣,朝著威廉伸出手︰「安東尼奧。」
「威廉。」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
轟隆轟隆,從壓低的雲層里,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
「就快要下雨了,本來想在酒館里避雨的,拜你所賜酒館是呆不下去了。」口頭上雖然是在責備對方,威廉的臉上並看不出任何責怪的意思。
「這邊走,我知道有個地方勉強可以避雨。」安東尼奧用手指了指。
突出的岩石上長滿了衰敗的雜草,所謂的避雨地,不過是一塊巨大岩石底下狹小有限的空間。兩人剛躋身其中,大雨就傾瀉而下了。
喝完酒又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熱身運動,即使躲雨的空間有點小,兩人倒也不覺得寒冷。雖然剛才就知道這個名叫安東尼奧的男人長得不錯,不過此時定下心來觀察,才發現豈止是不錯那麼簡單。仿佛少女一般柔和靚麗的容貌,縴細的五官,高挑細瘦的身軀,是個非常美麗的男性。
「真是美麗的容貌呢。」威廉直言不諱地表達出自己的興趣。
「謝謝,你也長得不錯。」對方高傲地甩了一下頭發,仿佛很習慣被這樣評論相貌。
威廉笑起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很有趣呢。
「剛才到底因為什麼事情打起來的?」
「哦,這個啊。」安東尼奧聳肩,「我不過說了一句‘你的腦袋是用來裝糞的嗎,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而已。」美麗的臉龐上露出無辜的神色。
「因為一句話而沖動起來的男人也確實愚蠢,不過把我這個無辜的群眾拉扯進來的你,也是——」熱血過去,威廉恢復成先前有些冷淡的模樣。
「我什麼……?」
安東尼奧突然湊到威廉跟前,身高上比威廉要稍微矮半個頭的他揚起臉,凝起細長的眼楮。
雨嘩啦嘩啦下著。
細白的手指從威廉的胸前游走到臉上,安東尼奧微微笑起來,美麗的臉龐散發著光彩。「我修改剛剛的話,你不是長得不錯,而是長得很帥氣呢。要不要跟我回家,威爾?」擅自使用的昵稱,帶上了某種暗示的意味。
琥珀色的眼楮看著安東尼奧的臉,威廉眼皮都不眨一下,臉上的表情未變。
「我可是對你相當感興趣呢。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我會讓你感到快樂的。」故意壓低的嗓音繼續挑逗著,「從以前開始,不管男女,我都可以讓對方很快樂哦。」
威廉挑了挑眉。
「你要錢的話也可以哦,不管多少。」
美麗的臉湊上前,幾乎觸踫在一起。只要往前湊出去一點,就能踫到那桃花一般的嘴唇,實在是很具有誘惑力的一件事情。可是……
「听起來有些事情好像搞錯了吧。」威廉攬過對方的腰,微笑著緩緩開口,「可愛的小貓咪就應該好好的接受人的疼愛,不是嗎?」
雨還在下著,雨水開始慢慢匯聚起來,形成涓涓的水流。
安東尼奧細長的眼楮里光芒一閃,掙月兌威廉後退一步,滿臉遺憾地說道︰「真是可惜。」
兩人都不是習慣順從的一方,微笑地對峙了一會兒,雙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話說回來,你的盒子里到底放著什麼東西?」既然在一件事情上沒有結果,那就找另一件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威廉指了指從剛才起就被安東尼奧抱在懷里的木盒。
「哦,這個啊。」安東尼奧蹲,找了個干燥一點的地方,把木盒打開,「是小提琴。」
小提琴,作為高雅的樂器一直是在皇宮里使用,最近雖然開始在皇宮以外的地方使用,但是也僅限于一些貴族的家庭。普通人家還無法消受得起如此高昂的樂器。
盒子里的小提琴安放在紅色絲絨上,琴身的紅木透著溫潤的光澤,是一把質地良好的小提琴。而威廉琥珀色的眼楮盯著小提琴紅木琴上繪制的圖案。蒼翠的森林里百獸歡騰,都如痴如出淺淺的微笑。
威廉笑起來,聲音愉悅︰「原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拉小提琴令人叫絕的樂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