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好娘子之圈五九

作者 ︰ 初

我將紙條攤開,遞至淺墨逍面前,「蕭棠之和良辰清與橙玉有關我倒是知道,可為何也跟惑無心扯上聯系了?」

淺墨逍拿過紙條行至床邊坐下,背抵床欄,思索少頃,「小八還記得我說過惑無心不老之事?」

「自是記得。」我恍然,猛拍腦袋,「他是因為橙玉之能才有如此異能的,可對?」

「不單如此,當年他能為橙玉將寧姑姑送來之時候的靈力所影響,表明他定然見過橙玉被人操控之狀。若是如此,惑無心許是查出操控橙玉之人的最佳入手線索。」

「哼,如今是頭號死對頭,他憑什麼無故將這些事告訴我們?」穗娘利落走到淺墨逍身前,俯身將他鞋襪出去,待他坐進床里,又細心扯了被子替他蓋上。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做了無數遍,我瞧在眼里樂在心里,穗娘跑來跑去,鬧這鬧那,終究未逃出淺墨逍身邊。

我拍拍衣袖,就近尋了椅子坐下,對他二人道︰「這個倒是不怕,惑無心最在乎的,是蕭遠譽,可對?只要讓一鳴前輩神不知鬼不覺將蕭遠譽綁來,再將惑無心手頭的籌碼整垮,你們說,他會听我們的麼?」

穗娘回頭覷了我一眼,「想得倒是輕松,惑無心這樣的人,屆時定會來個玉石俱焚。」

我模模後頸,覺著穗娘說得在理。惑無心雖說是個不老怪人,性子也有些扭曲,卻依舊是雅致大氣的惑城相。照他的行跡,應是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

淺墨逍握住穗娘替他整軟墊的手,「我卻以為,小八所言,是一個法子。只不過,我們從蕭遠譽下手,該換一種方式。換一種,連惑無心都想揪出操控橙玉之人。」

我頭一次覺著自己開了竅,指著淺墨逍喜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既然橙玉能將人從異世帶過來,也能將人送走,可對?若是如此,我們只需將蕭遠譽‘送走’,再‘無意間’透露給惑無心。到那時,惑無心從我們手上拿不走橙玉,定會去求當年他所見操控橙玉那人,可對?」

淺墨逍響指一打,也朝我指了指道︰「可行!」

我嘿嘿一樂,湊上去問︰「誰去將蕭遠譽從惑無心身邊帶走,讓他‘消失’一陣?」

「這些小八無須掛心,自有隱門之人會施行。你我只需坐等結果便好。」

我大喜,心頭又松了一松,從桌上拿了點心歡喜吃著,含糊道︰「這般說來,我唯一的用處便是將橙玉貢獻出來給你們啊,早知如此,我何必離開蕭棠」

「小八可是想你夫君了?」

「呃」

「怨我將你強帶來莫曲?」

「呃是有那麼一點,就一點念他。」我訕訕放下點心,抬手抹了把嘴角,「不知那日我們離開之後,惑無心和他四叔可有為難他」

「我這倒是有些消息,小八願意听?」

我搖頭,卻著實耐不住牽掛,復又點頭。

淺墨逍輕輕一笑,握拳掩唇咳了幾聲,嘆道︰「唉,哥為你受了兩劍,你卻依舊將你夫君記掛心上。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呸,你自找的。」我輕嗤。

「蕭棠之的芸夫人,听聞你棄他而走,逃往莫曲與之成對立之後,撇下你夫君為她置辦的嫁妝,又哭鬧著住回城主府了。對外宣稱芸夫人病逝的謠言不攻自破,如今錦陽城樂道于兩件事情︰一是負心城主痴心妾;二是余孽正妻再成叛徒。小八,听這兩事,你可是想笑?」

我強牽嘴角,虛假朝他一笑,拍拍手起身朝門外走去︰「他要是敢做負心城主,我便敢做叛徒余孽,將他長子連帶著拐跑,一輩子也不見他,哼哼!」

踏出房門外,走遠幾步,停在擺滿翠菊的石道上。仰起臉,抬手微微擋住額頭,眯眼望著升至正中的日頭。心中靜得空白,就這般仰首僵站了許久,待第三陣清風將我耳畔發絲拂至眼前之時,我深吸口氣放下手,聳肩兀自笑了笑,便朝二笨所在院子而去。

方才轉身那一刻,我心里從未有過這般堅定的念頭︰蕭棠之,此生待我最誠之人便是你;我所負最多之人也是你。不過,誰讓你是要跟我相守相攜過一生的人呢?自此之後,將不分你我。蕭棠之,這一次,等我回去尋你,帶著無包袱之身,首先走到你眼前。

這幾日翠菊開得愈發艷麗,也有幾株開始呈現殘敗之色,深秋已至。

晃眼間,我與淺墨逍一行人,已在莫曲水府留了十日。

在此期間,水斛和水函兩兄弟,前幾日必然每日交替著來我屋里一次。

水斛無非是如常惦記著穗娘,順道來我屋里轉一圈,時而說起娘親定下的婚約調侃一番。大多時候還是挺歡樂的,只不過每每听他說起比淺墨逍晚了一步之時,氣氛會變得有些許沉悶和壓抑。好在水斛並非整日自怨自艾之人,每次都已他標志性爽朗笑聲收尾。

水函則如那日一樣,進門先靜坐半晌,而後又道一些類似于戰事將臨,他手中又有良辰清交給他的糧草和兵器,定能一舉拿下錦陽城,將兩城合並之事。對此我均默然以對,不予回應。多虧了他未將那日之言反復,否則,我定要忍不住拿刀砍了他。

這幾日的水函讓我覺著有些怪,撇開在我面前叨叨些他所謂的「勢在必得」之事不說,人也時常顯出倦怠之色,時而走神之話,更不必說了。我原先想著是因他太過于專注「抱負」和「野心」,再加上隱門插手後,他定不能如往常般輕松應對,這才使得他精神不濟,臉色青白。

然而,今日突如其來,此刻正坐在我面前的人突然硬聲道出︰「你七哥快死了,是我下的毒」之時,我只怔著不知該作何反應。一顆心既痛又酸。卻又覺著這算是因果報應,水函因利害了良辰清,良辰清不過是拿回他欠她的。

良辰清比我淡定許多,她甚至還能彎腰拾幾片剛落地的葉子,笑著把玩不止。眉眼神色間,絲毫不見異常。讓人仿佛以為,她方才說得不過是一句尋常的問候之言。

「當日在肅彷,我與你說的話均是肺腑之言。那日我也確實是不知該去往何處,無心不會放過我,我亦不想與水函共處。」

我怔怔望著她,拂著胸口,只覺鼻腔酸楚。

「其實那日你能主動替我解圍,還不顧其余人的阻撓,將我帶回宅院,又執意讓我住下,我確實很意外,卻也很感動。」

「恩」

良辰清優雅一笑,青蔥手指拂著指尖樹葉,「在這個陌生之地醒來的第一日,我心揣著真正良辰清的細微記憶,異常惶恐。那日,不知為何,望著手掐我脖頸,笑得狠絕卻有風雅無比的惑無心,我心里的念頭竟非求生,而是求與他長守。」

我凝眉望著眼前笑得淡然的女子,直覺她在涼風常起的深秋,定該覺著冷的,動了動唇便問︰「良辰清,你冷麼?」

她望我一眼,又是一笑︰「冷,所以我要將自己點燃。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唯一能靠的,便是自己了。」

「你還有良家其余人,有父母,還有清兒。」

她搖頭,「那不是我的,那是良辰清的。你懂麼,當我面對良家之人時,我心里充斥著罪惡感,是我替代了良辰清,是我取代了原本該屬于良辰清的一切。這一世,不論如何,注定是我欠他們的。」

她嘴角落寞之色,使我有些明白,為何蕭棠之那時如此肯定,良辰清唯一不會傷害的人便是清兒。這是一種怎樣的贖罪方式,她將所有不能說的話化為壓力,在她被壓得喘不過氣時,還要用一切方法,補償、滿足她所‘虧欠’的人。

「錦遲安,說實話,五年前,我向棠之提出嫁給他之時,我是動了真心思。那時候,我想著,跟他這個在異世最為親近熟悉的人相守一世,或許我會過得快活些。」

「你不喜歡蕭棠之,不是麼?」

她嘴角揚得更甚,眨了眨眼道︰「你怎知我不喜歡他?連你這般愚笨之人,都能瞧見他的好,我為何不能?」

我扁扁嘴,「你算是一心二用,腳踏兩只船?」

她笑得更歡了,以至于發絲覆住臉頰。我緊了緊手指,最終還是伸手替她撩開青絲。

她微微一怔,隨即柔柔一笑,「你知道麼,有時候女人只要求個安穩便好,尋得同心之人相守,太過不易了。我當時雖瞧見了他的好,卻也看明白了,蕭棠之那一顆心,亦不知從何時起,全栓在了你身上。我甚至明白,他能答應取我,不過是要從我口中得知惑無心的底細,要弄明白錦陽城成為空殼子,哪些人動了最大手腳。」

我心中雖因她的話而喜,卻依舊倔道︰「他待你亦是很好,我瞅著比我好。」

「缺心眼。」她斜眼覷我一眼,「他待我是不錯,我們之間糾葛太多,不管如何牽扯,均是無關情愛之事。我良辰清好歹不能比不過你不是,再如何也該尋一個似他般待我之人,最不濟,也要尋我自己最愛之人。」

我輕哼一聲,挑眉道︰「于是你轉首嫁給了惑無心那個人渣?」

良辰清收起笑容,微微嘆氣,「他只不過是不喜歡我罷了,其實也怪不得他。」

「」我拂額,瞪眼盯著她瞧。

她自在拂拂衣袖,又恢復笑容,「錦遲安,那日在肅彷大街之上,你應承我之事,可還算數?」

我知她所言為將橙玉贈她之事,這種時候也不忍瞞她,抑或是給她一個空承諾。我躊躇少許,便將橙玉之事對她和盤托出,連帶著娘親亦是來自異時空也不曾落下。

良辰清正色听完我所敘,眼神空無不知落于何處,手中的葉子亦被她掐碎,之間沾染上青綠之色,異常惹眼。

「既然要用你的命來換,我豈能無義?今日你能將這一切告知我,我念在你對我信任的份上,亦不能堅持自私。何況,我也不想看著你和蕭棠之因我荒廢五年後,再來一個天人永隔。」

「或許,還有其余法子呢?」

良辰清搖首,「今日起,我不會再想回家之事了。既然再次都生活十幾年了,再活上幾個十幾年,也無妨。」

「良辰清」

「感激我?不必了,就當我當年欠你的。至于操控橙玉之人,我倒是在昏迷之時听過他聲音,今日你一提,似乎真有些印象。不過,今日一時也難以記起,你先等我幾日,待我記起了,便來尋你。」

良辰清起身,掏出帕子輕輕擦了擦指尖,而後轉身朝我一笑,「不早了,該回去了。」

我下意識月兌口而出,「去哪?」

良辰清悶笑,「糊涂了?自是水函住處啊,還能去哪?」

我望了她幾眼,抓抓頭皮道︰「其實其實你也可以住在這的,水函他他待你不好。」

「不了,我下的藥不能斷,何況,他待我也不錯,除卻禁足看館偶爾不悅對我吼上幾句外,都不錯。」

我無言以對,起身送她至院門外,一路兩人均沉默。

我拂著門框,望著她道別後離去的縴細身影,忍不住喊道︰「良辰清,待這邊的事結束了,跟我回去吧。」

良辰清步子頓住,許久後方轉身,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清清脆脆大氣應了聲「好!」,便又見她轉身,幾步後鑽進馬車內,再不曾露臉。

我收回視線,扶著門框低低自語道︰「良辰清,一鳴前輩來信說,他已將水函和惑無心的糧草銷毀,又將幾名主要大將虜回隱門,這場戰事,不曾開始便能結束了。良辰清,快了,你要撐住啊」

到了夜間,我正將二笨哄睡了出門,便被穗娘急急帶進淺墨逍的屋子。

白先生的藥見效很快,這幾日來,淺墨逍的傷口恢復得很好,如今除卻動武,尋常行為已無大礙。而白先生,因著寧越老頭舊疾突發,被水斛接入莫曲城城主府之內,也就是如今為水函掌控之地。

進屋後,淺墨逍只叫我候著,便自顧著端著茶杯細細品茶。穗娘也翻著包裹拿出一些藥瓶塞進腰間布囊,兩人均未搭理我。

我一人枯坐少頃,之後房門突然被打開,緊接著眼前一陣風飄過,我忍不住閉了眼。再次睜眼之時,一鳴連同上一次的其他三位前輩,負手立于屋中央。

一鳴道︰「蕭遠譽已俘,由其余高手輾轉帶過多處地方,如今我等亦不知其身在何處。同時,已派人將‘蕭遠譽憑空消失’之事傳播與軍營,想必今日惑無心便可知曉了。我等須出發,開始跟著惑無心。」

淺墨逍擱下茶杯,掏出折扇在手上轉了幾轉︰「惑無心可會輕易相信?」

「原本並無多大把握,不過,昨日有人助之。」

「誰?」

「蕭城主,還有,惑夫人良辰清。他二人同為受橙玉操控的後果,只要他二人將消息帶給惑無心,再加之他親身領會過橙玉之能,定會上鉤。」

一鳴重重頷首,隨即遞給我一顆藥丸,道︰「定心止吸丸,為隱門追蹤門人常用之物,小主子服了它,這一路便可不被其余高手所察了。」

我望了他一眼,接過藥丸,咽了咽口水,依言將他吞下。

所有人均準備妥了之後,一鳴臨走前皺眉將手伸至我身前道︰「小主子未有功夫在身,可否由一鳴替主子保管橙玉,以防操控橙玉那人強行出手搶奪,他想是能感應橙玉之息。」

我轉頭望著淺墨逍,見他頷首,便從袖中拿出小棺材,塞進一鳴手里。一鳴略微頷首,繼而一聲令下,我便由烏發青衫的前輩帶著飛至空中,在房頂幾次起落後,直直來到水府外,眨眼的功夫,便由前輩帶著策馬狂奔,往莫曲邊界而去。

隱門的寶馬果真比水斛的好上不止一點,前半夜出發,一行人在將近凌晨之時便至莫曲城邊界、惑無心扎營處幾里之外了。為防惑無心察覺,幾里外一鳴便下令棄了馬,改為輕功前行。幾位前輩輪番帶著我,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便隱藏在營帳幾百米之外的叢林中。

「只消等惑無心現身便可。」

一鳴前輩將聲音壓倒最低,似非用喉間發生,聲音低得恰好為我幾人所聞,只消風一吹,便能將其吹散。

「主帳燈滅,準備,他來了。」

果然,不消多時,惑無心便只身一人策馬而出,身穿依舊那身白色長袍,腰間卻多了把劍。神情疲倦焦急,一看便知愁了有一夜未眠。

「如此馬速,可跟得上?」

「本日之內,無妨。」

一鳴望向淺墨逍和穗娘,「可跟得上?」

淺墨逍正欲開口,穗娘上前擋了他,道︰「門主有傷在身,小遲也不宜勞累。前輩,我先隨你們去,一路留下隱門記號,門主和小遲隨後跟上便是,如此可妥?」

一鳴稍作深思,隨後道︰「那便如此,反正只是尋那人,你二人不在也無妨。走!」

言畢,便伸手一拎穗娘後領,無人便在起落見消失于我視線。

淺墨逍伸手攬過我,無奈道︰「將這一累贅交給我,唉。」

我屈肘輕戳他,他輕巧避開,足尖一點,便也在樹叢間穿行,「不能落後許多,先去尋馬兒。想必小八也不想錯過好戲,可對?」

我心里猛點頭,面上卻未變,只催促他再快些。

事實證明,連續一夜一日的策馬長途,確實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外。然而,在我看著標記終止之處,我著實想撕了惑無心。從莫曲城出發,繞了一圈,結果又回到了莫曲城。

我苦笑望著城主府,扯了扯淺墨逍衣袖,正想開口,便被他抬手止住︰「有人跟著,小心。」

我後背一涼,想回首看個分明,卻又被淺墨逍腰間一帶,幾下跳進城主府院牆之內。追著標記穿過園子來到最北邊的一處園子。

落地之時,身旁驀地出現兩人,將我與淺墨逍帶入園子外的樹上。

「噓,是他。」

一鳴湊在我耳畔輕道,我尋著方向望進院內,看清院內二人之時,腳下一個不穩,幾近向後跌倒。竟竟然是他?

「我該早些猜到的,他與祭師生得一模一樣,我該早些猜到的。」

我怔怔望著那人,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滋味。好在,他從未傷害過二笨與我。

惑無心︰「先生,四郎他」

「你尋錯人了,請回吧。」

「先生,只有你能救他回來。無心從未求過人,此生第一次求人,先生可否賣無心一個面子?」

「橙玉並不在我手,你求我也無用。」

「為何?只有先生可操控橙玉,若是四郎為何會憑空消失?」

「愚蠢!」

「先生」

那人淡定側身,微微抬首面向我們一行人藏身方向,「既然這愚人將爾等帶來,幾位便出來罷,在下並無玩捉迷藏游戲的喜好。」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明日正文完結養肥黨可以開始了

還有,明日蕭棠之也會出來了,莫掛念了哈~

咳咳,預習課文去,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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