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淺墨逍狠絕一笑,身體朝前一躍,不顧胸前如注般的血,使出渾身之力,將折扇扣向蕭遠譽的脖間。
「唔——」
「蕭遠譽,我淺墨逍便以錦蘇廉的身份告訴你。今日,你必須死,神擋殺神,蕭棠之來,我便弒妹夫!」
「七哥」抬起淺墨逍的手,緩緩扣住,盯著他胸口處止不住血的傷口,我只能心疼得緊握著他的手,「七哥,我們回去找穗娘,找慕容,這些人不管了。」
淺墨逍反握我的手,微微側了身,倚著我借力,眼神堅定地望著蕭棠之,沉沉開口︰「小遲,我也必須帶走!」
我回轉過身,視線尚不及蕭棠之身上,身側突生一股大力,腰間似被人狠推了一把,腳下不穩,向一旁倒去。同一時刻,因我舍不得松開淺墨逍的手,他便也被我一齊帶倒在地。
落地之前,淺墨逍忽的扶住我的腰一托,後背便結實靠在他身前。落地之際,只聞身後之人的悶哼之聲。
「先給他止血。」我抬頭,伸出手接過蕭棠之丟過來的藥瓶,一咕嚕從淺墨逍身上爬下,檢查他的傷口。
手下慌亂給他上藥,耳中充斥的是另一邊對峙的叔佷。
蕭棠之,「四叔,夠了,停手吧,本就是我們蕭家欠了他們的。」
「棠兒,咳咳——好,好,你竟為了護他,跟四叔我動手。咳咳——枉我一直替你尋橙玉,為了讓你在城主之位上更安穩,四處找尋隱門,替你尋保障。咳咳——我蕭遠譽怎會有你等不孝佷子!」
「棠兒早就不想要橙玉了,至于城主之位,本就不是棠兒的,四叔也無需費心了。」
「咳咳——你說不要就能不要?你說不是你的就可丟棄?你可對得起扎駐莫曲境外的那些將士?你可對得起你師傅對你的教導和期望!」
默默听著,手下一頓不頓,似雙手不是自己的一般,動作越來越利索,撕衣襟,擦血跡,上藥,撕裙擺,包扎。
「四叔那是你們想要的,並非棠兒所想,如今棠兒只想與妻兒長守。」
「好,好,哈哈哈哈——蕭棠之,今日後,我得橙玉,先佔莫曲,後攻佔樂,直至我統一三大都城,都將與你無關!你且走開,今日我非要從這丫頭處拿到橙玉,錦蘇廉也需死!」
「四叔,你莫要逼棠兒。」
「你就當沒我這個四叔,咳咳——」
將淺墨逍胸前傷口收拾妥當,我又替他理了理發絲,擦去額前稀罕,啟唇無聲問他︰「走的了麼?」
他眼神停在蕭棠之身上,而後微微搖頭,「待他分神,或可一試。」
我沉思片刻,將淺墨逍扶到他身後的樹下,將他靠在樹邊休息,輕握他的手道︰「今日非走不可。我去將蕭棠之注意力分散,你先養養力氣,看好時機便帶我走。」
說完,便掙開他的算與蕭棠之周旋,卻不想手被淺墨逍反握住。他將我拉進,湊近耳邊道︰「你娘親將她此生最重要的兩個東西交給我,我怎能讓你冒險。莫怕,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我雖不知娘親到底與他有何關系,卻也猜到並非如蕭遠譽所言是娘親救了他那般簡單。此刻心中疑惑不假,然我並不想多問。我再次掙開淺墨逍的手,咬了咬唇,忖道︰「你先等我,我再同蕭棠之說最後幾句。」
他帶笑望著我,微微頷首。我有立即道︰「很快的。」
緊握了拳,轉身走近幾步,眼神掠過狼狽的單膝跪地的蕭遠譽,停在蕭棠之身上,「蕭棠之,先前我已將話說得很明白了。你若覺得你並無做錯而是我欠了你,我也無話可說。二笨是你兒子,你好生照看著,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此生我都不想與你蕭家人有任何關系。我最對不住那孩子,不過,我連娘親留給我的事都未曾做好,自然沒法繼續帶著他。」
「小遲——你竟也忍心!」蕭棠之眼中充血,顫著雙唇也只擠出這樣一句話。
我驚訝于自己的漠然與淡定,只對著他繼續道︰「我不忍心又如何?當年我能親手將我族人送上斷頭台,將我錦家之城交給自己的夫君,我不該是鐵石之心麼。」
將心中之話說完,心頭卻未放送,反而沉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咬牙慌亂轉過身,背手掩住唇,不想哭卻忍不住抽噎出聲。
「錦遲安,你敢再走一步!」
蕭棠之,這一次,真是你欠了我的。
「小遲,你不能這般待我,回來!」
蕭棠之,想不到出門前臨時拿的麻醉藥,竟是用在你身上。這卻是我錦遲安最不想的。
「小遲,若我告訴你,你錦家之人並未——小遲——」
「小八——」
後領被人揪住,卡在喉間生生將眼淚給憋了出來。掙扎中,身旁勁風掠過,抓在我後領上的手驀地松開,我便隨之掉落與地。
「礙事!我只要橙玉。」
「做、夢!」
我扶著地,喘著氣起身,望向白衣與紫衫相纏身影,惑無心倏然出現,想來方才抓住我之人便是他。此刻淺墨逍的折扇不知去了何處,只徒手拆招。我從未見過惑無心出手,他勁力狠絕的招式,與他平日里的溫潤爾雅截然不同。這般看去,他竟如魔一般,只往日的風雅不再,只余眼中之欲。
眼看著淺墨逍重傷後落了下風,我心里只能干著急,轉眼望了四周也尋不到可以助他之物。余光里再次撇過惑無心的白衣之時,良辰清那日身著素色一群的臉出現在腦中。我猛拍腦門,一咬牙,豁出去道︰「惑無心,橙玉我已給清清姐姐,你那般待她,傷她。我雖恨她,卻也憐惜她,我是不會讓你拿走橙玉的!」
果然,惑無心聞言動作一頓,招式也漸緩。我正想著松口氣,卻見淺墨逍忽的臉色大變,回頭之際已然來不及。
「七哥!」
蕭棠之的劍再次從七哥後背穿透,我死盯著被淺墨逍一掌拍出幾丈遠的蕭遠譽,大嚎了一聲,嘶啞道︰「蕭遠譽!他方才可以留了力道,不想真要了你的命,你為何如此待他!蕭遠譽!啊!」
「小遲」
「住口!」我狠狠回頭,瞪著蕭棠之,退到淺墨逍身側,「蕭棠之,若非你違背約定將蕭遠譽留于人世,豈會有今日之事!蕭棠之,你這是自找的,自作孽!若我七哥有何差池,我定要你蕭家人的命來還!包括,蕭慎!」
「小八咳咳,這下真走不了了,你索性罵狠點,惑無心不會放你我離開的。你若再不罵,咳咳——或許沒機會了。」
「閉嘴!淺墨逍,你為何救我,我死了便死了,反正多我一個不多。再者,你不是連隱門手令都能拿出麼,今日怎的無人救你?若你真敢死在這,我做鬼也要嘲笑你!」我咬牙抱住淺墨逍,隨著他不穩的步子退了幾步,眼中酸痛無比,望著他愈發蒼白的唇,哽咽道︰「你若敢死,我便陪你。」
「惑無心,師傅你要的我都承諾與你,今日,莫再動手,棠兒從未求過人,今日算我求你,可好?」
我已無心再猜蕭棠之的心思,只緊緊抱著淺墨逍,模出剩下的藥撒在他傷口上。只不過,後背那道情緒未明的視線,我卻分明能感受到。
趴在窗口,望著陌生院子,時而回首盯著床上那人瞧一眼。
淺墨逍昏迷三日了。
再將視線移至院門,皺眉。穗娘在門口也蹲了三日了。
那日我原本打算先與蕭棠之妥協,諸事只待他救了淺墨逍後再論。誰知穗娘青卻突然出現,那一瞬間,我心里既喜且憂。既盼著穗娘能助我與淺墨逍離開,又憂心青會听蕭棠之之命從中阻攔。
事實上,若不是慕容蕙與水斛及時出現,青已成功將穗娘制住。我記得慕容當時對著固執的青說了這樣一句話︰
「青,傷害了便是傷害了,過去了也便過去了。若傷害後再想從頭來過,即便是心里將對方深深記掛著,也回不到從前了。青,讓小遲走吧。」
也正是這一句話,才使得青收手。待蕭棠之麻醉解開,水斛與穗娘已帶著我與淺墨逍離開相國寺百米之外。
在穗娘將我頭死死定住,不讓我往回看之時,蕭棠之那聲幾近發狂絕望的「小遲」生生滯得我步子頓了頓。若非穗娘抱著我上馬離開,我幾乎會因蕭棠之緊接著的那句話回到他身前。
「小遲,若我告訴你,錦家人尚安在,你可能回來!小遲!」
我晃晃頭,輕嘆聲收回思緒,起身拿起帕子,沾了水替淺墨逍潤了潤雙唇。那日水斛向穗娘承諾守護我等,穗娘尚在猶豫,淺墨逍卻突的睜開眼,虛弱勾了勾嘴角,道了聲「好」。于是,連夜里,我們一行人便隨著水斛來到莫曲城。
如今所在之地,便是莫曲城城相府,水府。
「沫沫,還好你運道不錯,蕭遠譽的兩劍都不是致命傷。穗娘說你只是心肺輕微擦傷,若不是蕭棠之的劍本就帶陰寒,你早就能醒來了。」
我替他順順額角發絲,繼續道︰「七哥,錦秦已經去錦陽城找白先生了,穗娘說,這傷只有白先生施針了方可醫治。錦秦去了三日了,該回來了。」
「七哥,你為何會認識我娘親呢?娘親要我把蕭家和錦家全族覆滅,又要我將操控橙玉之人尋出,可她直至臨終也未將其中緣由告知我。」
「七哥,穗娘從臭老頭墓室中把那幅畫拿出來了。想不到吧,那畫壓在臭老頭棺材底。不過,我看不透那畫,你比我聰明,如今我只能靠你了,你醒來定要幫我。」
「七哥,我見了外公了。他說娘親是他最疼的女兒。原來我娘親也是出生與城主之家,她是莫曲城主的女兒呢。」
「七哥?」見淺墨逍睫毛微顫,我趕緊湊上去喚他,「七哥醒了?」
沙啞破碎之聲從他喉中發出,「真吵」
我一激動,又握了他的手多說了幾句︰「七哥,穗娘這幾日快為你急瘋了,水斛天天在她眼前晃,她卻除了守著你,盯著你瞧,便是坐在門口等錦秦,嘿嘿。」
「誰盯著他瞧了?」穗娘匆匆跨進門,視線不離淺墨逍,一步一步走近,輕輕啟唇問︰「真醒了?這次醒了,錦秦便是再晚些回來也無礙了。」
我看著穗娘紅了的雙眸,又看了看七哥明顯偏向他的臉,心中一笑,便起身退了出去,留了兩人在屋內。學著穗娘的樣子,我蹲身在院子門檻坐下,撐著頭,想著淺墨逍何時開始喜歡的穗娘呢?
正出神之際,手臂傳來劇痛,猛吸一口氣,抽回手,抬眼便見滿臉淚痕的小娃。
「娘親,你丟下二笨!你跟穗娘娘親都丟下二笨,嗚嗚嗚嗚嗚嗚」
我揉揉眉心,心中酸澀得喘不過氣,卻依舊硬起脾氣,偏過首隨口道︰「你不是還有你那爹爹麼。」
「哇——」他撲過來,拉起我的手蓋住他雙眼,抽泣著道︰「不不要他,他他說娘親不要二笨了,他騙我,不要爹爹」
我暗自抹了抹眼角,緩口氣,對著走近的白先生無力一笑,「白先生,我尋到他了」
「小遲這幾日不容易,這娃子也不易。那晚的事情,慕容回去都與我說了。你恨蕭棠之,恨蕭家,可二笨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你將他丟下之時,可想過你跌落冰河,身重寒毒卻依舊將他平安產下之事?」
我無言,將二笨攬進懷里,跟他一齊落淚。
「白某先去看少主,二笨這幾日吃得不多,你這做娘親的好生照顧著他。」
「會的。」
看著白先生走進屋子的身影,我喚出錦秦,問道︰「東西可有帶回?」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虐了麼?
恩?
唉……我是親媽
虐麼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