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愛三百兩 故人嘆

作者 ︰ 墨銀

這個人出現在此處,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竇阿蔻一直記得在傅九辛行宮的時候,是怎麼被這個陳伯折騰的,所以在這陰森的地道里乍一看到陳伯出現在他們後頭,頓時嚇得肝膽俱裂,下意識地往傅九辛背後躲。

因為她緊緊貼著傅九辛,所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了身旁這個男人肌肉緊張,全身都戒備著。然而他面上卻表現得風輕雲淡,淡淡地對陳伯頷首︰「陳伯。」

陳伯鷹隼一樣的眼楮在竇阿蔻和傅九辛之間打了個轉兒,陰沉著臉緩步朝他們走來。

竇阿蔻感覺到傅九辛身上凜冽的殺氣隨著陳伯的一步一趨近也越來越濃,等陳伯站在他們跟前的時候,他已經全身緊繃,像是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出乎意料,陳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他瞥了一眼傅九辛,冷冷哼了一聲,繞過他們,走到那扇緊閉的青銅門前。

他站在那扇青銅門前良久,默默注視著門上騰雲駕霧的飛龍,面上惆悵,像是在回憶什麼,半晌才道︰「少主——如今陳伯還尊稱你一聲少主,是看在城主的份上,你畢竟是他的孫子。少主,我司幽國歷經六任城主,每一任勵精圖治嘔心瀝血,不敢稍有懈怠。六任城主的心血,才換來一個海清河宴昌盛太平的司幽國。城主高瞻遠矚,吩咐在這塔底建地下迷宮,積累司幽從開國到迄今為止的所有財富,為的就是萬一有日司幽沒落,能靠著這筆財富再重新崛起,這扇門後,是我們司幽的後盾!可若是老城主地下有知,知道少主不僅毫無復國之心,且為了一個女人將石脂礦藏拱手讓人,他在天有靈,也定會死不瞑目!」

陳伯高昂的聲音在空曠的地宮里回蕩,他神色激動模樣癲狂,像是恨不得召喚出老城主的亡靈,狠狠教育傅九辛這不孝的徒孫。

傅九辛一言不發。

司幽國沒落了五十年,陳伯四處找尋,也只找到了幾十個司幽國的後人。這些人和傅九辛一樣,當時災難發生的時候只不過幾歲而已,他們被父母帶出司幽國,在別國的土地上扎根生長,對司幽國的印象卻是已經很模糊了。而一旦開始復國,必定是少不了傷亡與動蕩的,這些人本來安寧平靜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也許最終司幽國能重新崛起,但那卻是在他們這些無辜子民的血肉上矗立起來的。

這個道理,陳伯未必想不明白,但他一生皆為司幽國復興而奔波,執念已經滲透進了骨血里頭,瘋魔癲狂。

傅九辛心下嘆息一聲,道︰「陳伯,承蒙您還叫我一聲少主,但這少主的名頭,傅某自問無德無能擔當,還請陳伯另謀人選吧。」

他說完便拉著竇阿蔻離開,掠過陳伯身邊的時候,卻听他一聲暴喝︰「站住!少主,你不想知道這門後是什麼嗎?開門的玉牒,你不想要嗎!」

傅九辛沒有回頭,竇阿蔻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見那陳伯站在青銅門前,手中一塊瑩瑩的玉牒,正是開啟青銅門的鑰匙。

傅九辛依然不為所動,腳下不停,眨眼間便掠出了一丈開外,竇阿蔻看到陳伯挺得筆直的脊梁忽然彎了下來,他慢慢佝僂起脊背,像所有到了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老態龍鐘地立在那兒,鬢邊蒼蒼白發在風中飄蕭顫動。

此時此刻,他不過是一個最可憐也最普通的老人罷了。

陳伯沒有追上來。竇阿蔻沉默地跟著傅九辛走了一段路,忍不住扭捏地開口了︰「先生,陳伯其實挺可憐的。」

「嗯。」

「先生,陳伯拿到了那塊玉牒,不知道青黛姑娘怎麼樣了。」

「嗯。」

竇阿蔻跺了跺腳︰「先生!」

傅九辛低笑一聲︰「那都是旁人的事了。我心中,只有阿蔻的事才是至為重要的頭等大事。」

傅九辛平時寡言,雖與竇阿蔻一起長大,對竇阿蔻說的最多的話卻是「阿蔻,練字」「阿蔻,儀容」「阿蔻……」,後來兩人成親了,他也不大說這些甜言蜜語,反而更傾向于在床笫間用行動表示。

所以他難得的這一句情話,登時讓竇阿蔻忘了剛才說話的初衷,被燻得樂陶陶醉悠悠,腿腳發軟,踩著棉花一般跟著傅九辛一路飄了出去,當夜自然又是一場你攻我守的甜蜜戰爭。

第二天,顧懷璧召集了眾人,將昨天探寶一事交代一番,又說因為少了一支小隊,現在還需要人手補齊,願意的英雄可來此報名。他話一出,群雄響應,雖然大家都目睹了昨天那人的慘狀,但一來寶藏的誘惑太大,二來他們自恃武功高強,而且那些機關昨天也被那些送死的人觸發過了,再退一步,哪怕還有機關,他們手中還有詳細的機關埋伏圖。所以十個人的小隊,卻將近有五十個人報名,最後顧懷璧千挑萬選了十個,再三叮囑一番後,這十支隊伍又重新進了塔底。

這一回,眾人都有些激奮,他們都以為那機關密布的地方是寶藏所藏之處,都不大願意听顧懷璧的安排,而是朝那邊的岔路口蜂擁而去。

顧懷璧畢竟還年輕,那些老資格的掌門們不服他也是正常的。他說了幾句後見無人響應,也就隨他們去了。

接著轉頭對自己隊伍里的幾個人說︰「我們這支隊伍的安排不變。依舊是走昨天走了一半的那條路,若是在場眾人中有人不願意走這條路,顧某絕不阻攔。」

三小姐丁紫蘇他們面面相覷。現在的情況似乎已經很明朗了,那機關埋伏之處才是藏寶地,而他們卻依舊要走那條走不到盡頭的路,是個人都會趨利避害,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選擇。

丁紫蘇急著要找那本傳說中的醫書,當即就想退隊而去,可心念一動靈犀一閃,一一打量過這些隊友的表情。

傅九辛和竇阿蔻昨夜已經來探過一次,知道那條路才是正確的路,表情自然很篤定;三小姐是一臉的無所謂,她本來就是來玩兒的;霹小靂的面上也依舊是那樣的猥瑣,看不出什麼來;公孫墨三公子雖然有一絲猶豫,可看那樣子,倒也是傾向于走這條路的。

這支隊伍幾乎匯集了所有青年俊杰,再加上擅機竅的三公子也在這里,丁紫蘇冷笑一聲,心想顧懷璧表面冠冕堂皇說得好听,原來是希望他們主動退出啊。

這麼一想,她也施施然留了下來。

顧懷璧哪里知道他一番好心被丁紫蘇曲解成了那般齷齪的心思,他見眾人沒有動,便知道了他們的意思,于是一頷首︰「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這一回有了昨天走過的經歷,再加上顧懷璧昨天那番警告,眾人盡管走了不一會兒就覺得膽顫,但也沒人敢把這話說出來。

顧懷璧這一回好像是鐵了心要走完這條路。他沉著臉,一聲不吭地帶領眾人不停步地往前走,大約走了兩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了亮光。

竇阿蔻知道,那是用熒光石所砌的階梯。那座藏寶的地宮就在階梯上方了。

她擔心地搖了搖傅九辛的手臂,傅九辛將她的手握了握,示意她安心。

果然眾人群情激奮,步子加快了不少,直奔那階梯而去。待一群人邁上階梯,看到那壯觀宏偉的青銅門和走廊兩旁的石門,眾人愣了片刻,而後丁紫蘇極其興奮地尖叫一聲,大笑著朝左邊離她最近的一扇石門而去。

她這麼一動,打破了沉默的魔障,其他人都瘋了一般,樂呵呵地朝其他的石門撲過去。

傅九辛立在原地不動。他雖然昨夜和竇阿蔻來過了,但並沒有去推那些石門,也不知道石門後是什麼。此刻看到那些人瘋癲了一般往各扇門而去,拉著竇阿蔻退了幾步,擔心門後是機關。

顧懷璧和唐尋真也是這樣想的,于是也立在原地沒有動。

那些人除了三公子還算理智有點顧慮,其他人都不管不顧地推開了門。顧懷璧都做好了有人血濺當場的準備,沒想到卻什麼都沒發生。

丁紫蘇第一個推開那扇門沖進去,然後門內傳來驚喜的叫聲。接著其他的門也被推開,推門的人皆欣喜若狂,一時間「  」的笑聲此起彼伏。

傅九辛和顧懷璧對視一眼,知道這門後估計不是機關,而是寶藏,立刻舉步跟了上去。

丁紫蘇所在的那間石室里頭,放了幾個漆木箱子,箱子上都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灰,有幾個已經被丁紫蘇打開了,里頭是滿箱的金銀,金磚銀磚整整齊齊地壘在一處,只這一間石室里放的金磚,幾乎就要比過煌朝一個州的收入。

他們一個石室一個石室地探過去。

第二個石室里頭的箱子里裝著的都是鴿蛋大的夜明珠,每一顆皆圓潤光滑灼灼耀眼,那光芒將整間石室都照了個大亮;而後幾個石室,有些放著的是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有些放著的是古董首飾珠翠之物。那首飾每一件都無比精巧,竇阿蔻因為出身皇商世家,從小看過的宮中御賜之物也不少,可與這里的首飾比起來,竟然顯得拙劣無比。而那箱子里上等的軟玉瑪瑙與珠寶,更是讓幾個姑娘差點兒尖叫著跳進箱子里去。

就連顧懷璧臉上不禁都露出喜色,他把隊伍里沉浸在狂喜中的人聚集起來,意思是說先回去,到了地面上再召集各派人手,下來把這些東西搬走。

眾人雖然不舍,但也知道憑他們幾個人,是運不走這些箱子的,只得依依不舍地離開。

顧懷璧又看了一眼傅九辛,奇怪于這個少主眼睜睜看著他們搬走他的財富卻不為所動,卻看到傅九辛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走廊盡頭那扇青銅門。

顧懷璧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這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他心里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grace姑娘,你周末的留言我看到鳥,我也回復了,我嚼著你是留錯郵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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