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阿蔻這豁出去的一招取得了重大勝利,傅九辛步步敗退撤守城池,心甘情願溺死在那一灣繞指柔里頭——盡管他提起徐離忍時,臉色依然是黑得可怕。
竇阿蔻買了一只叫花雞去真誠地感謝唐尋真,唐尋真抽了抽臉,心想我可不喜歡叫花雞,你是借著感謝我這個由頭來吃肉的吧。
她沖竇阿蔻擠了擠眼︰「阿蔻,怎麼樣,姐姐教你的這招不錯吧?神擋殺神,佛擋弒佛,迎頭遇上傅九辛,你舍得一身肉,也能把他拉下馬!」
竇阿蔻想起昨夜那翻來覆去翻雲覆雨翻天覆地的一夜,感嘆︰「師姐,你是怎麼知道那些……唔……那些……」
「活計?」唐尋真接過竇阿蔻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頭,壓低聲音嘿嘿一笑,「昨天不過是教了你一曲簫音罷了,姐姐這里還有不少其他好簫音,你學了去,讓你先生好好品評。」
「你們在說什麼?」顧懷璧一腳跨進門檻,一眼看到兩個姑娘嘰嘰咕咕笑得一臉猥瑣,不由得抖了一抖。
竇阿蔻循聲望去,瞧見顧懷璧身後是她的先生,又想起唐尋真剛才說的,下意識地就朝傅九辛胯下看去,視線輕飄飄地往那兒一溜,又若無其事地轉回傅九辛的臉。
不想傅九辛早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此刻唇角微微一勾,眼楮里頭若有似無地彌漫了一層曖昧的春意,似笑非笑地看著竇阿蔻。
要死了!與唐尋真大談特談男女之事都毫不害羞的竇阿蔻,此刻不過被傅九辛這麼一看,居然覺得心肝兒都在顫。
顧懷璧倒沒有察覺到這兩人暗送秋波的勾勾搭搭,他大煞風景地談起了正事︰「這樣,今天多招些人手,索性一口氣把那地下迷宮探個清楚,我們在這里耽擱的時間太長了些。」
昨天竇阿蔻因為生氣,是率先跑回來的,也就不知道在那個發現石脂的洞穴里又發生了什麼。
顧懷璧解釋︰「昨天我們往洞穴深處又走了走,發現一個出口,卻是三岔的路口,我們分成三組人,每條路都進去查探了一番,回來都說每條路上又有不少岔路,有些路是死路,有些路卻好像還通到什麼地方去的,那些洞穴像連環套似的,一個連著一個,還真真是迷宮了。我們人少,不敢托大,進得不深就退回來了。所以我想今天多招些人,再到里頭去探探路。」
竇阿蔻點了點頭,她昨天看到那個洞,地上雖然冒出一股股的石脂,但除此之外,就是一個光禿禿的石洞,沒別的什麼了,和那個毫輝城地下埋了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武功秘籍,還有那本醫書和那把楚蝕劍的傳聞毫不相符。
顧懷璧見傅九辛和竇阿蔻兩人也和好了,于是毫不遲疑地召集了人手,又籌劃了一番此次進去地下的事宜。
現在的形式十分撲朔,本來傅九辛一個正正經經的少主在這兒,就讓人十分難辦了;現在又多出一個徐離忍,也不知安的什麼心,看那架勢,倒像是要把整個毫輝城都吞吃入月復,胃口大得很。偏生他又是這個煌朝的帝皇,總不能真的一刀結果了他吧。
顧懷璧哀嘆連連,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瞥了一眼傅九辛,後者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把這些財富放在心上。
因為那地下迷宮錯綜復雜,這回顧懷璧招了將近百人,都是那些前些日子輪不到探路的小門派的掌門們和門人,分成了十個小組,每組都有一個公孫墨家的門人,雖比不得三公子,但好歹也比其他人略通一些機竅之術。
這樣精心安排下來,每一個小組都囊括了不同的人才,倒真像是一支專業的探險隊伍了。
顧懷璧給每組領頭的一支筆一張紙,讓他們把所經之路都畫下來,若是某個岔路是死路,就打一個叉。又叮囑如果發現什麼,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他私下里在每組里頭都安插進了一個西烈堡武功高強的門人,萬一某組率先發現了財寶,見財起意自相殘殺,那門人就會立即給顧懷璧傳消息。
好不容易安排妥當,一百人浩浩蕩蕩地挨個鑽入了塔底的通道。一下子涌進那麼多人,那地下通道里就顯得有些狹窄逼仄,傅九辛緊緊拉著竇阿蔻,不讓她被人踫去或擦去一星半點兒。
到了那個冒著石脂的大洞穴,眾人都不免嘖嘖稱奇一番,而後到了出口,果然是三個岔路,每條岔路看上去都彎彎曲曲,蜿蜒著不知延伸到哪里去。
眾人都依照先前的安排分散開去,約好兩個時辰後原路返回,在地面上踫頭。
竇阿蔻他們這一組還是從前的那些人,三小姐昨天出了那麼大的丑,被傅九辛摔在滿是石脂的地上,今天卻看不出有絲毫不快,依舊笑嘻嘻地逗著竇阿蔻。倒是霹小靂這娃兒,看傅九辛的眼神頓時有了一種肅然起敬的敬畏。
丁紫蘇還不知道徐離忍已經親自來到了這兒,隨著地下迷宮一點點顯現在眼前,她也越來越沉不住氣,連竇阿蔻都看出了她的急躁。
他們這一組挑了昨天走過的一條路,慢慢往里頭探去,公孫墨三少爺在前頭帶路,時不時停下來用腳尖踩踩地磚,確定沒有機關後,才又繼續走。
這條路岔路極少,踫到分岔的地方便有其他小組進去一探,不過片刻後就又追了上來,說都是死路。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腳步極輕,這洞穴里便輕悄悄的,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走了不多時,他們都漸漸地听到了地下傳出來的汩汩水聲,眾人本以為是地下河流,仔細側耳一听,卻又覺得這聲音不像平常的水聲那般潺潺清越,反而既粘稠又沉重,緩慢的,嘶嘶的,像是某條巨蟒擦著地面爬過的聲音。
顯然眾人都聯想到了這一層,不由得都恐慌起來,這時傅九辛淡道︰「是石脂流動的聲音。」
眾人聞言一愣,又想起剛才洞穴了冒出的石脂,方才安下心來。有一個忍不住道︰「這地下石脂這麼豐富,可惜卻不是金礦銀礦,賣不了錢。」
沒有人搭理他。顧懷璧心想,這石脂,可比金銀貴重多了。
這條路幽深得走不到盡頭,眾人一路走去,起先還有些岔路口,後來連岔路都沒了,彎彎曲曲的一條,怎麼看也看不到盡頭。光線幽暗,只靠燭光影影綽綽地照著,兩旁的石牆上黑影憧憧,又沒有別的聲音,仿佛都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好像就要這樣無休無止的、一輩子的走下去。
這種自心底滋生出的令人壓抑的感覺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隊伍中,有人焦躁起來,忍不住叫道︰「這路不會是通到陰曹地府去的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立刻炸開了鍋,饒是唐尋真自認膽子大,都打了一個寒戰。
隊伍人心渙散,人人都恨不得立即回頭,跑到地面上去享受陽光的照耀。這通道好像有一股詭異的令人膽寒的邪氣,它那樣靜靜地一路鋪到不知名的地底深處,分明沒有機關,沒有令人傷亡,但卻讓每個人都從心底感受到了那股陰冷的、永不見天日的恐懼。
甚至還沒有上的傷害,他們從精神上就要崩潰了。
顧懷璧停住了腳,掐算了一下時辰,他們已經不停息地走了一個時辰了,習武之人本就腳力矯健,這樣走下來,這條路卻一點到頭的樣子都沒有,真的令人想到古書中記載的通往陰間的陰人路。
也許他們這群活人就夾雜在看不到的亡靈中,一同往地獄而去。
他站住了腳,沉聲道︰「回頭。我們走了一個時辰,回頭又要一個時辰,剛好是和其他隊伍踫頭的時候。三公子,勞煩你在我們站的地方做個記號,明日我們再來。怪力亂神之事純屬荒謬,要是再讓我從你們誰口中听到這些話,別怪我把你當做動搖人心的奸細,當場格殺!」
他的鐵血手段立刻讓人們噤了聲,眾人忙不迭地回頭,回去的路上腳步都有些倉促,膽小的幾個姑娘,丁紫蘇三小姐他們,都緊緊挨在隊伍中間,不敢落後半步。
一直到了進來時看到的那個流著石脂的洞穴,眾人才松了口氣。及至攀到了地上,迎面感受到一陣陽光的灼熱與光亮,他們才感受到了自己是真真實實地活著,心底那陰冷與詭異才被驅散。
顧懷璧他們到了地上的時候,有幾支小隊已經在那里等了,領頭的把圖紙交給顧懷璧,大部分的岔路都是死路,有一條路彎彎曲曲盤繞得極其厲害,到了出口一瞧,竟是重新回到了離塔不遠的地方。還有剩下的部分,也是和顧懷璧他們一樣,路沒有盡頭,又不敢貿然走下去,只得先回來再作打算。
上來了九支隊伍,最後一支卻過了半個時辰都沒有上來,眾人心里立刻一凜,知道這支隊伍怕是凶多吉少了。本來他們也沒指望能平平安安回來,這一路過來一個機關都沒踫到,本已是古怪,現在這整支隊伍的消失,都應證了他們的猜測。
顧懷璧咬牙,人是他帶下去的,這回全軍覆沒,他也不好和那幾個門派交代,做做樣子都要下去看一看,于是當即準備下塔。
這時,通往塔底的那扇門里,卻出現了一個黑 的人影,眾人叫︰「上來了上來了!」
傅九辛眼力犀利,一把抓住要前往迎接的顧懷璧的肩膀︰「慢著。」
那人影搖搖晃晃地越走越近,最後「啪」的一下,撲倒在了陽光下,那是一個血人,側倒在地,一只眼珠月兌落在眼眶外,被血筋連著將落未落,這眼珠甚至還咕嚕嚕轉了幾圈,慘白慘白地掃了一圈眾人,最後暴凸在外,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擦~寫這章的時候,發現楚蝕劍這個詞被我毀了毀了毀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