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莊縱使敦厚有涵養,听了這麼露骨的話臉上也登時下不來,窘在那里,氣得滿臉躁紅。我心中不忿,這樣德行的人竟也能選入宮中來,枉費了她一副好樣貌!但是我與眉莊行事已經惹人注目,若再起事端恐怕就要惹火燒身了。正猶豫間,眉莊緊緊握住我衣袖,示意我千萬不要沖動。
只見素日怯弱的陵容從身後閃出,走到夏冬春面前微笑說︰「選秀那日冒犯才人純屬無心,後來妹妹日思夜想後悔不已。」
夏冬春傲然道︰「我家的身份,豈是你小小縣丞之女可比?真真是俗不可耐!」
陵容不慍不惱,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說︰「妹妹以為才人出身武家,必定文武雙全,果真姐姐如此勇毅,不失家門風範。妹妹本來對才人仰慕已久,可惜百聞不如一見。妹妹真是懷疑關于才人家世的傳聞是訛傳呢。」
夏冬春猶自不解,猶自得意洋洋絮絮地說︰「我家家訓一向如此。你若不信,大可去打听……」我和陵容、眉莊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連身後的內監宮女都捂著嘴偷笑。世上竟有這樣蠢笨的人,還能被封為才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夏冬春見我們笑得如此失態,才解過味來。頓時怒色大現,伸掌向陵容臉上摑去。
我眼疾手快一步上前伸掌格開她的巴掌,氣道︰「你與陵容都是宮嬪,怎能打她?」
誰料夏冬春手上反應奇快,另一手高舉直揮過來,眼看我避不過,要生生受她這掌摑之辱。她的手卻在半空中被人一把用力抓住,再動彈不得。
我往夏冬春身後一看,立刻屈膝行禮︰「華妃娘娘吉祥!」陵容眉莊和一干宮人都被夏才人的舉動嚇得怔住,見我行禮才反應過來,紛紛向華妃請安。
夏冬春被華妃的近身內監周寧海牢牢抓住雙手,既看不見身後情形也反抗不了,看我們行禮請安已是嚇得魂飛魄散,渾身癱軟。華妃喝道︰「放開她!」
夏冬春雙腳站立不穩,一下子撲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話也說不完整,只懂得拼命說「華妃娘娘饒命。」
我們三人也低著腦袋,不知華妃會如何處置我們。華妃坐在宮人們端來的坐椅上,閑閑地說︰「秋來宮中風光很好啊。夏才人怎不好好欣賞反而在上林苑中這樣放肆呢?」
夏才人涕淚交加,哭訴道︰「安選侍出言不遜,臣妾只是想訓誡她一下而已。」
華妃看也不看她,溫柔的笑起來︰「原來皇後和本宮都已經不在了呢,竟要勞煩夏才人你來訓誡宮嬪,真是辛苦。」她看一眼地上渾身發抖的夏冬春,「只是本宮怕你承擔不起這樣的辛苦,不如讓周公公帶你去一個好去處吧!」她的聲音說不出的嫵媚,可是此情此景听來不由得讓人覺得字字驚心,仿佛這說不盡的嫵媚中隱藏的是說不盡的危險。
華妃悠然眺望楓林醉霞,「今年的楓葉還不夠紅,可惜了。頌芝,你說怎麼辦才好呢?」
華妃身邊的宮女頌芝一臉乖巧道︰「奴婢听說听聞紅楓要人血染就才紅得好看。」
華妃嫣然一笑︰「是麼?那就賞夏常在‘一丈紅’吧,也算用她的血為宮里的楓葉積點顏色。」
夏常在失聲︰「一丈紅?」
周寧海特別恭敬地彎道︰「回稟夏才人,一丈紅是宮中刑罰,取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責打腰部以下部位,不計數目打到筋骨皆斷血肉模糊為止,遠遠看去鮮紅一片,那色兒可漂亮啦,所以叫一丈紅。才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