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方瑞眯起眼，發出了一聲滿足的申吟。
微微有些發燙的水包圍著他整個身體，很好地撫慰了他疲憊的神經，讓他一瞬間就放松下來。
果然無論在哪個地方，無論有多累，只要有熱水就什麼都不怕了。
浴室里水霧氤氳，模糊了方瑞的影子。浴池是很大的，方瑞伸展四肢，半躺在瓖嵌在水下的防熱按摩床上，只有頭擱在浴池邊凹陷進去的水枕中，無比享受。
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後果除了疼痛，剩下的就是困意。不過他還得強撐著不要睡著，多感受一下這種精神力透支的感覺，對他的精神力提升是很有用處的。
浴池是自動加溫的，所以水的溫度也一直保持在讓人身心舒暢的程度上。方瑞這一躺，就是半個小時。
太舒服了，舒服得他眼皮沉重，就快要撐不住地進入黑甜鄉。
突然間，鎖好的門發出脆響。
方瑞睜眼︰「是大哥嗎？」浴室的門是密碼鎖的，除了方瑞以外，就只有凱斯這個房間的主人知道。
來人「嗯」了一聲，步子卻沒有停，漸漸走到浴池旁邊。
方瑞浸在水里，抬頭看了他一眼，跟著皺起眉︰「大哥，你怎麼這麼搞得這麼狼狽？」不是學機甲嗎，為什麼好像汗流得比自己精神力透支還來得多？
凱斯僵直地站在水池邊，點了點頭︰「有點難。」
他才不會說是因為回來後看到床單濕透了但是自家弟弟卻不見蹤影而急出來的呢……剛才方瑞看到的其實是冷汗來著。
方瑞神情放松一些，語氣也帶著安慰了︰「大哥辛苦了，學機甲也不用太著急，下次再繼續好了。」
說真的，以前在愛蘭帝國的時候他大哥是十項全能的那種，就沒什麼能難倒他。現在到了聯邦學習機甲的時候卻步步受挫，方瑞在感到心疼的同時，也覺得大哥有些……可愛了。這種感覺真的很新奇。
想了想，方瑞讓了位子。他已經泡很久了，差不多已經很舒服，現在更需要泡一泡的是他大哥。這金烏級高級學員的寢室里，也只有主臥——也就是他大哥的房間里才有這麼「貼心」的浴池設計。
「大哥，你也月兌了衣服進來泡一會兒吧，身上這麼濕會生病的。」于是他無比自然地開口。
凱斯躊躇著，沒動。
方瑞有點奇怪，狐疑地看向凱斯——意外地發現，凱斯居然比剛才繃得更直了。皺眉再想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
大哥這大概……是害羞了。
方瑞忍不住笑︰「我們兩兄弟小時候一起洗澡還少嗎，大哥怎麼現在突然害起羞來了？我又沒說要幫大哥洗……」想起上次大哥要幫自己洗的事情，他就想要調侃一下。
凱斯的表情也僵硬了。
方瑞招招手︰「好啦，大哥你快來吧。都累了這麼久，過來躺一下！」跟著嘟囔道，「我今天也很累了，精神力透支什麼的……不然的話，我也可以讓大哥先泡的。」
凱斯才說話︰「……你不用讓。」頓一下，「我進來和你一起。」
方瑞才滿意了。他不再去管他那今天顯得特別龜毛的大哥，整個人挪了挪，在按摩床旁邊找了個不錯的位置，半坐著半靠在浴池邊上——正好他擔心自己會泡得睡著，和大哥聊聊天解乏很好。
剛找到舒服的姿勢，方瑞回頭。大哥怎麼這麼慢？
然而這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大片帶著細小傷痕的胸膛——是他大哥的。原來凱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月兌得精光了。
本來還在嫌棄凱斯動作慢的方瑞，現在又覺得「大哥月兌衣服好快」了。
凱斯長腿一邁，直接跨入水池——他這一下水，整個水位的水位都好像被抬高了幾分。
大哥真重。方瑞腦子里突然閃過這個想法，隨即自己也覺得好笑︰「大哥，過來躺一會兒吧，很舒服的。」
凱斯沉默地點點頭，規規矩矩地躺在了方瑞的身旁。
方瑞稍稍側一□子，準備聊天。
視線剛落到凱斯身上，又有些感嘆了。
大哥的身材真的很好啊……
用他第一世的話來說，那就是標準的倒三角。而且比起那世見過的廣告上的模特啊明星之類的「美男」來，他大哥有著更加鮮明的稜角和更加冷峻——完全不是裝出來——的神情。還有每一分都恰到好處貼在骨骼上的肌肉……蘊含的是極為強大的力量。而更加惹眼的還有那種愛蘭星人獨有的金屬的質感和光澤。
方瑞在腦海中搜索一下形容詞……怎麼說，鋼鐵男兒？
有點古怪，可確實挺貼切的。
「……你在看什麼？」凱斯的聲音有點啞。
方瑞回過神，笑道︰「沒什麼，就是我覺得大哥是我見過的最帥的男人！」
凱斯一頓︰「……帥？」
方瑞輕咳一聲︰「就是最英俊、最好看、最強大、最有魅力、最……」最後一個「最什麼什麼」還沒想出來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
大哥這是……臉、臉紅了？
「哧……哈哈哈哈哈！」浴室里頓時爆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方瑞忍俊不禁，「我第一次發現大哥也會臉紅，哈哈哈哈！」
方瑞笑得前仰後合，沒發現對面他大哥的眸光暗了下來。
差不多兩分鐘後，方瑞肚子笑疼了，才漸漸收住笑聲。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水，他發現他家大哥的臉色從紅轉青，現在已經轉「黑」了。
「對、對不起……」方瑞嗆了幾聲，「大哥別生氣，我不笑了。」
凱斯沒作聲，只是默默地轉過身，把後背對準了方瑞。
方瑞一愣︰「大哥是要讓我幫忙擦背嗎？」
凱斯的聲音模糊傳來︰「……嗯。」
方瑞也覺得自己剛才取笑大哥的事情不厚道，很干脆地抽了條毛巾，倒上精油，開始用力地幫他大哥擦起來。
我擦，擦，擦擦……
方瑞越是擦，就越覺得他大哥身體僵硬。本來幫人擦背就是為了讓對方放松的，結果現在不但沒放松，反而讓人繃得更緊了……這叫什麼事兒嘛！
難道是我手藝太差？方瑞想著，又看看手里的毛巾。還是說這毛巾太粗糙……
想不通，方瑞把毛巾扔到一邊，干脆自己用手給凱斯捏起肩來。
于是先把雙手分別放在凱斯的兩肩上……一捏。
凱斯猛然一抖。跟著方瑞的手也被凱斯鉗住了。
「……疼啊！」方瑞忍不住低呼，「大哥，我在給你捏背，你松開手。」
凱斯似乎深深呼吸了一下︰「……不用。」不過他手上的力道確實是放松了。
方瑞嘆氣︰「果然還是我手藝太差了吧。」
凱斯搖搖頭︰「你擦得差不多了，讓我躺著就行。你也很累了，阿瑞。」
好吧，看來大哥是真不太習慣……但都是自家兄弟，他總想盡可能讓大哥舒服一點的。
雖然凱斯這樣說了，但是方瑞還是覺得是自己的手藝問題。既然這樣，干脆下去先練練手藝再幫大哥捏背好了。
想通了，方瑞背過身，笑眯眯地說道︰「那大哥幫我擦擦背好不好？我第三節脊柱那里有些癢，自己用手抓不到。」他想著，既然大哥不習慣兄弟間互相擦背解乏，那就先讓大哥幫幫他好了。他也正好了解一下大哥的擦背習慣。
良久他都只听到他大哥的呼吸聲，而沒听到什麼其他反應。
方瑞疑惑了，難道大哥睡著了？想著就要回頭，結果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腦袋，給扳了回去。
跟著就是凱斯低沉的嗓音︰「好，我幫你。」
凱斯的力道很輕，背後柔軟的觸感來自蓬松的毛巾，汲取了溫熱的水，一點點敷在背上。很享受……跟自己來做就是不一樣。
方瑞在這樣輕柔的力道里再次昏昏欲睡了，腦袋耷拉著一點一點的，終于忍不住往旁邊倒去……又被人接住了。熟悉的味道傳來，方瑞很放心地睡著了。
朦朦朧朧間，他置身于溫暖的水中，耳邊若有若無的，是很輕的、奇異的聲音……似乎是不陌生的，但卻只存在于非常、非常遙遠的記憶里……
凱斯的手在水里隨便涮了涮，抽出來一甩。整個人也在浴池里站了起來。流線似的水珠從他精壯的身體上滑落，他拿毛巾隨便擦干，然後俯□，把仍然躺在按摩床上方瑞抱了起來。
方瑞的身體是溫熱的，因為被熱水浸泡了很久，滿身白皙的皮膚中更透出一種仿佛被蒸過的緋紅色。讓他這樣羸弱的身軀也泛起了某種艷麗的光。
凱斯已經調整好情緒，並沒有失去控制。他坐在池子外的瓷磚上，把方瑞整個包囊在懷里，拿起條干淨的大浴巾，仔細給他擦干身上殘留的水跡。
之後才用另一條浴巾把他裹起來，果身走出浴室。
浴室直通凱斯的臥房，剛才藍珠已經來過一趟，把濡濕的床單被單全部換掉了。現在房里空無一人，凱斯輕手輕腳地把方瑞放到床上，抽走浴巾，轉而給他蓋上一層薄被。
凱斯把浴巾纏在自己的腰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房外，藍珠正把洗干淨的被單床單抱出來，沃夫卻不見人影。
藍珠看到凱斯，自覺頓住腳步︰「凱斯大人。」他垂首，「阿格瑞恩主人他……」
凱斯低頭看他︰「藍珠，阿瑞的事情跟你無關。」
藍珠的頭深深壓下︰「主人對藍珠有救命之恩，藍珠就把所有的忠誠都獻給了主人和凱斯大人。」他重讀了「忠誠」這個詞。
凱斯沉默半晌︰「你抬起頭。」
藍珠就抬頭，毫不躲避地與凱斯對視。
凱斯伸出手，掐在了藍珠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緊。
藍珠俏麗的臉蛋由紅潤到微微發青，但他的視線沒有轉移，哪怕是呼吸困難了，也沒有一絲反抗。
不知過了多久，凱斯的手勁漸漸小了，不松不緊地擱在藍珠的脖子上。
藍珠慢慢地呼吸，神智也逐漸清醒。
凱斯的瞳色很黑，深得看不見底。
藍珠的神情更加堅定。
凱斯終于松口︰「以後我不在的時候，阿瑞的安全交給你。」
藍珠的臉上露出一抹狂喜︰「藍珠會用生命保護阿格瑞恩主人的安全！」
凱斯才放開手︰「從今天起，每晚十二點後到訓練場。你現在太弱了。」
藍珠重重頓首︰「是！凱斯大人！」
就像剛才那場差點成功的「謀殺」從未發生過一樣，凱斯的語氣變得和平常一樣冷靜而平淡︰「沃夫去哪了。」
藍珠壓抑著自己的心情︰「沃夫在訓練室。」
「你的鐵羽以後交給他，讓他快點學會。」
「是，藍珠明白。」
凱斯沒什麼可交代的了，轉身就要往房間里走去。
沒料想，卻被藍珠叫住了。
凱斯幾不可察地皺眉。因為在聯邦，他一個人沒辦法將弟弟方方面面都照顧到，才勉強認可了藍珠忠心的。但這並不代表藍珠能逾越等級，惹他不耐煩。
藍珠囁嚅一秒鐘，才下定了決心似的，雙手捧出一個口袋︰「凱斯大人……這些，獻給您的。」
凱斯看他一眼，伸開。
里面裝著的是各種小瓶子，顏色各異，大小也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是精油保養類的東西。
凱斯的臉黑了。
恭敬站在那里的藍珠冷汗濕了後襟，整個人被濃厚的殺氣洗禮，卻還是堅持著沒有動，只是一咬舌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忍著滿嘴的血腥味，藍珠再度開口︰「這些都是對阿格瑞恩主人有好處的，凱斯大人，請您收下。」
凱斯拎著這口袋，緩慢的向前走了兩步，與此同時，被他極具針對性的殺氣沖擊，藍珠到底還是只能隨著他的腳步一樣後退。
「你、知、道？」在來到聯邦這麼多天以後，凱斯的聲音里，終于有了藍珠曾經經常听到的冷酷。
藍珠跪下︰「藍珠一直忠誠于主人和凱斯大人，所以藍珠也知道大人您對主人的心意。主人是藍珠心目中的神靈，所以藍珠即使知道今天會觸怒大人、甚至被凱斯大人您處死，也一定要將這些東西交給您！」
他用力地呼吸著，豁出去了似的將所有的話說完。
「本來能夠得到凱斯大人您的承認，藍珠很高興，但是……藍珠剛才看到了，凱斯大人您，是和阿格瑞恩主人共浴的。」
「藍珠知道，大人從五年前開始就不再和主人一起洗澡，是大人您一直在忍耐，但是今天卻……因此藍珠大膽猜測，您是不準備再繼續忍耐下去了！」
凱斯身上的殺氣越發濃烈起來，幾乎凝成了實質。
藍珠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身子也俯得更低了，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藍珠跟隨您這麼久，從來沒見您對主人之外的人感興趣，所以藍珠想著，您對那種事情，或許也是不太清楚的。所以藍珠大著膽子，早早地弄來了上好的精油……除了對凱斯大人您的忠誠之外，藍珠也希望主人不要受到半點傷害。」
凱斯的殺意，終于在他的不斷按捺和藍珠的話語中逐漸消去。剩下的那些，已經在藍珠的忍耐範圍之內了。
藍珠心中漸漸松了口氣，手上卻又出現了一枚小小的芯片︰「還有這個，也請凱斯大人收下。」他頓了頓，說道，「應該會對凱斯大人有所……」幫助的。
他低著頭，舉著芯片很久，才感覺到手中的東西被人拿走。等他抬起頭來，發現凱斯的身上空無一物——藍珠知道，這是因為凱斯已經把它們收進了次空間中。也就是說……收下了嗎。
「你的芯片到現在才拿出來。」凱斯的聲音依然透著股冷意。
藍珠仰頭︰「藍珠賭的是凱斯大人對阿格瑞恩大人的疼愛之心。藍珠相信，以您對主人的心意，絕對不會在藍珠話沒說完之前就殺死藍珠的。」
「以後不要自作聰明。」凱斯丟下這一句話，很快地消失在廳里。
藍珠感受到其中的警告之意，總算是放松了些，癱坐在地上。
果然，即使是覺醒了七對鐵羽，也仍然……
跟凱斯說話，藍珠的壓力其實是很大的。而對凱斯……他們這些所謂的追隨者，其實就沒有一個沒有深深的畏懼感。這是力量等級所帶來的恐懼，深藏于所有愛蘭星人的血液之中，當他覺醒之後，這樣的感覺就越發深刻起來。
藍珠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在有記憶以來，他所身處的地方，就是那種所謂的「奴隸訓練營」。他的天資不錯，是作為護衛培養的。但是因為他的相貌不錯，同時也定時有人向他教導一部分性奴的常識——這都是為了以後或許會突然改變身份而用。所以這一切也注定了他比很多人都更明白，在做那種事的時候，需要注意什麼。
凱斯無論是對從前的阿格瑞恩還是現在的方瑞，那樣壓抑的眼神落在如藍珠這樣經過訓練的人眼里，真是再明顯不過。因而後來藍珠即使知道了兩個人的兄弟身份，他也明白，或許有一天，凱斯會最終忍不住的。而他敬愛的主人並沒有反抗的資本……
所幸藍珠更看得明白，比起自己**的宣泄，那位凱斯大人最看重的是與阿格瑞恩主人之間親密無間的感情。藍珠自己也覺得，這樣親昵著凱斯大人的主人，恐怕如果有一天真的會喜歡上一個人，也絕不會是其他人——當然，凱斯大人也不會給主人喜歡上其他人的準備。
但藍珠也會擔心，凱斯大人對其他人都那麼沒有興趣的樣子……也就是根本沒有經驗啊。沒有經驗的人如果對主人……那後果……藍珠見得多了，是會非常慘烈的。
就這樣，為了主人的身體，藍珠很早就準備下了最好的精油，最齊全手法也最溫柔的……那種事的集錦芯片。
再後來，主人「死」了，藍珠心灰意冷，可不知為什麼這些東西卻都留了下來。現在想想，藍珠覺得，大概是因為這些東西都代表著他對主人最真摯的心意，所以才不願意丟掉吧。現在他很慶幸自己的做法，才讓他沒有在可能會需要的時候手忙腳亂。
只要主人一切都好，被凱斯大人用殺氣刺激一下又算得了什麼呢？即使就這麼死去，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而走進房間的凱斯，關好了門。
方瑞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穩，也很沉。
凱斯站在床邊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地坐到光腦前，猶豫著，把芯片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