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空中強制拆遷（1）
一百五十八、空中強制拆遷（1）
能夠翱翔于藍天之上的浮空城，是耐色瑞爾帝國魔法文明的標志性產物。
一般來說，最簡易版本的浮空城，就是用魔法切削下一座山峰，依靠強大的法力托起，然後在空中翻轉過來，以底為頂，再安裝上提供懸浮動力的密瑟能核，就算是初步完工了。
但是，並非什麼山峰都可以削下來改造成浮空城的。
第一，這座山峰的岩層不能過于疏松，土質更不可過厚，植被也不能過于茂密，否則在切割和翻轉的過程中，就會因為支撐不住自身重力而瓦解崩塌，讓施工者落得個一場空。即使是想要在浮空城上開闢農莊和耕地，也寧可在大體完工之後，再往頂端平台鋪設別處運來的泥土，以免發生工程災難。
第二，山峰的大小要合適。若是太小，則浮空城住起來過于擁擠。若是山體太過龐大，超出了密瑟能核的承受極限，又會仿佛被丟進澡盆的鉛鑄鴨子一樣，「撲通」一下戳到地里拔不出來……
佩里提督為了讓自己的空中宮殿足夠堅固，在選材時乃是截取了一座岩層堅硬的死火山頂端，原本就是寸草不生、渾如一體，承受得起翻轉和切割。
而位于中央的噴發孔道，又可以起到類似于電梯井的作用，讓工人坐著吊籃垂掛下去，用黑暗精靈和灰矮人修築地下城的辦法，從岩壁上開鑿出一個個房間和殿堂，甚至是恢弘壯觀的地下廣場。
在這條火山孔道的最底端，也就是原本的火山噴口，還可以垂下一道伸縮式的軌道升降梯，以便于讓地面的旅客和貨物快速穿越整座山體，直達頂端平台的浮空城上。否則光是依靠飛行魔獸或魔法飛船，從地面向浮空城工地運輸各類建材、工具、口糧、淡水，以維持建設工程所需，就要花費巨大的成本——無論在什麼時代，空運的價格都是極高的。
然而，這世上有一利便必有一弊，這座寸草不生的死火山，固然結構堅固，但岩層之中也過于干燥，沒有了水分潤澤，再加上縫隙間沉積的火山灰……這一施工開鑿起來，產生的沙礫和粉塵簡直是遮天蔽日
而從西方萬里迢迢來到此地的魔法師極為稀少，導致絕大部分工程量無法使用「化石為泥」之類的工程魔法，還是只能靠普通建築工的手工勞動——于是，這座浮空城才開工了沒多少日子，忍無可忍的橫濱租界市政廳就很快提出了強烈抗議，要求佩里提督在施工時必須注意風向，或者索性把未完工的浮空城挪到別處，以免這座風景秀麗的海濱城市，變成一片終日被人工沙暴籠罩的不適宜居住區域……
不過，佩里提督還沒收到這封抗議書，就已經急匆匆地趕赴西國參戰，然後一去不復返了。
而被佩里提督雇佣來修築浮空城的本地勞工，從開工迄今還不到一年，就已經因為矽肺、皮膚病、肺氣腫等職業惡疾，陸陸續續病倒病死了幾百人……可謂是每一間殿宇的地基內都埋著累累骸骨。
等到菲里的突擊小隊登上浮空城的時候，這里因為有關部門拖欠薪水，建築工人先是罷工抗議，接著看看連飯都快要吃不上，只得紛紛散去，到此刻已經荒廢半個多月了。但是滿地亂丟的建築垃圾，以及幾乎能掩埋腳面的粉塵碎屑，還是讓菲里他們一路都被籠罩在嗆鼻的灰煙之中，咳嗽得痛苦不堪，偏偏事先又沒準備空氣淨化咒，很快就連眼楮都被刺激得發紅了。
「……咳咳，早知道浮空城上竟然是這樣的狀況，真應該戴個防毒面具過來……」
穿過一條用碎石和沙土粗粗鋪成的街道，菲里帶著他的小分隊來到了那一片堆放魔法機械設備的水泥廣場上，這地方相對來說還算整潔空曠，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零碎垃圾，問題是旁邊就堆積著如小山般的黃沙，然後又恰巧被呼嘯的海風卷起，劈頭蓋臉地打了菲里一身，害得他只得將披風裹得更嚴實了幾分，「……奧沃前輩，請您檢查一下這些引擎配件好嗎？」
「……嗯，知道了，希望還沒被沙子和碎石給磨蹭到壞掉吧」
最近終于恢復了巫妖標準外貌——黑袍子、骷髏臉，外加眼眶中跳動的橙紅色魂火——的耐色瑞爾帝國大奧術師奧沃先生，聞言從原本似乎是鼻孔的窟窿里哼了一聲，仿佛幽靈一般「飄」了過去。
水泥廣場上堆放的這些一人多高，約模馬車廂大小的箱子，由于這段時間的管理混亂，其中一部分已經有大半截被坍塌的黃沙堆掩埋，幸好釘在箱壁表面的金屬銘牌和魔法封印還能露出來，奧沃隨手用一個微風術拂去表面浮塵，然後便對著懷里模出的一份資料，逐一核對起來。
「……嗯，和資料上寫明的一樣︰一組噴氣引擎，一組噴水引擎，都是和祥瑞號同一型號款式的。還是巨硬集團的正牌貨，比咱們原先那兩台三鹿重工的破爛玩意要強得多。剩下的還有兩組替換管線和一箱備用零件。至于另外的三組噴氣發動機，應該已經在浮空城底部安裝完畢，並且和密瑟能核連接上了……」
用來包裝這種昂貴精密機械的木箱，自然不會是拿銹釘子和爛木頭隨便拼湊起來的普通貨色。箱體表面非但包裹了堅固的防銹鐵皮，還加持了一重又一重的高靈敏度警報結界，以及陽痿、潰爛、致盲、暈眩之類針對盜竊者的惡毒詛咒，內側甚至還有爆裂式自毀符文的設置。即使是最高明的盜賊和機關師，沒有最起碼幾天幾夜的功夫，也別想順利破解這些魔法防御，安全地取出貨物。
幸好，菲里他們此時並非搶奪或偷盜，而是光明正大地依法接收，事先就讓澤娜公使通過一番聲色俱厲的威逼利誘，從佩里提督的管家手里拿到了開啟靈符和解鎖密碼。奧沃只是按著靈符念誦了幾句咒語，原本縈繞在木箱表面的魔法靈光，便被先後熄滅撤除。
然後，菲里跳到半空中輕輕一揮手，便從儲物戒指里扯出一條粗大的纜繩，再比劃了幾個手勢，這纜繩就仿佛得到了生命一般，飄飄悠悠地穿過箱體上的鐵環，將其中兩只箱子捆扎起來。
最後，依然有些氣喘的老黑龍福爾摩斯，在菲里的口哨示意之下，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挪了過去，抓住這兩只沉重箱子的繩環，翅膀一拍飛離了這座浮空城，朝著遠處祥瑞號的錨地翱翔而去。
而趁著這個空隙，菲里已經把剩下的箱子全都捆扎打包好了。接下去等待老黑龍福爾摩斯飛完一個來回的時間里，他還有閑暇打量一番這座未完工的浮空城。
總的來說，這座浮空城還只是一片亂糟糟的大工地，連最基本的平整地面都未能完成。除了用石灰粉大致劃分的街區，和幾條坑坑窪窪的簡陋道路之外，就連一幢完整的大型建築物都很難看到，最多也就是鋪了一片地磚，搭起了腳手架，或者砌成了幾堵外牆。
許多雕琢精美的大理石立柱，還有預制的塑像、浮雕板、石花盆，都被東倒西歪地亂堆在一起，更多的則是堆積如山的水泥、黃沙、石灰和磚塊。蓄水池里的殘水已經泛黑發臭，各式各樣的建築垃圾和生活垃圾也都四處亂丟，還有幾具極為簡陋粗糙，甚至沒用油漆的薄皮棺材，也被丟棄在一片搖搖欲墜的窩棚當中——莫非是工程事故的死者尸首？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座浮空城孤懸空中，下邊又是軍港，交通運輸極為不便。恐怕早就有人趁著這段管理混亂的時間，把浮空城內的值錢家什席卷一空了。
掩著鼻子眯起眼楮觀察了老半天之後，菲里突然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等等，奧沃前輩，不知您有沒有注意到，自從咱們進入浮空城一直到現在，似乎連一個鬼影子都沒冒出來過啊咱們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了，可是澤娜公使安排的看守哨兵為什麼還沒有跑出來？他們應該沒辦法溜出這懸在半空的鬼地方，到別處去開小差吧」
不過，這幾天一直呆在後方的奧沃，對此倒是非常的不以為然。
「……哎呀，小菲里，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啊。自從成立緊急狀態委員會，接管橫濱租界以來，澤娜身邊的人手就一直很緊張。這麼大的一座浮空城，總共才只派駐了兩個倒霉蛋而已。
眼下天氣干燥，室外粉塵太多，讓人嗆得這麼難受，他們多半是躲進下面的地窖里去偷懶睡午覺了——反正這座未完工的浮空城孤懸海上，尋常的小偷小賊根本爬不上來。而若是真的有什麼能夠御風飛行的強者模上來了，他們兩個雜兵也頂不上半點用場……」
說到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略微掀開用以掩飾一身泛黃老骨頭的黑袍子，伸出一根白骨嶙峋的枯瘦食指，朝著下方的橫濱租界遙遙示意。
「……倒是租界那邊，你是不是應該盡快趕過去督戰？我看到下邊似乎已經修築起了街壘，架起了火炮，眼看著就要爆發一場絞肉機似的慘烈巷戰。雖然對手只是一幫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但巨熊軍團也是精銳部隊出征在外，留下的多半是本地新兵，而且還得強攻街壘……真要打起來，恐怕並不輕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