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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王海林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盯著文件櫃的一角，有如毒蛇吐信。
忽然，王海林閉上了眼楮，不一會兒，又睜開。
王海林變了，整個人都變了，剛才的陰冷一點都沒了，現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沒有一點生氣。
王海林站起來，出了辦公室，向潘耀明的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凡是看到王海林的人，眼神都有些復雜︰王縣長受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王海林來了，潘耀明打起精神，招呼王海林坐下。
看著對面的王海林，潘耀明心有戚戚焉。
王海林變成這個樣子，不是因為齊大偉的臭罵，而是因為劉大生。幾天前，王海林去市里見了劉大生之後，回來就這個樣子了。
潘耀明極其理解王海林，他感同身受，要是他的後台不信任他了，他也會如王海林一樣失魂落魄，生不如死。
這個時候，跟王海林說那些場面話已經沒用了，必須得打強效救心針才管用。
潘耀明道︰「老王，我想把你引薦給姜市長。」
潘耀明話音未落，驀地，王海林眼中閃出一點光亮，他顫抖著聲音道︰「潘書記，是真的？」
看到王海林的反應，潘耀明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盡管王海林這樣子，但讓王海林改換門庭，潘耀明心里也是不太有底的。
現在，好了，潘耀明道︰「當然是真的。」
王海林眼里的光亮又亮了亮，但很快，重又暗淡了下去。
做思想工作是潘耀明的強項，于是，經過一番哇哇苦勸之後，王海林終于同意了。
送走王海林，潘耀明貓著腰，站在辦公桌旁，恭恭敬敬拿起電話，恭恭敬敬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通了，潘耀明熱情地道︰「劉秘書，你好你好，我是潘耀明……」
等了大約三分鐘，潘耀明的神色愈發地恭謹，道︰「姜市長，您好，我是小潘呢！」
「小潘呢。」
姜德明比潘耀明還小兩歲，但潘耀明稱呼自己「小潘」稱呼的自然，而姜德明叫「小潘」叫的也自然。
潘耀明道︰「姜市長，我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
話筒那端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潘耀明立刻又道︰「姜市長，是跟紅星公社有關的。」
「我今晚沒事兒，下班後你過來。」
「是，是，姜市長！」放下電話，潘耀明長出了一口氣。
官場上，官員改換門庭是大忌，對改換門庭的官員是這樣，對接收的一方有時候也是這樣。
比如現在，姜德明和陳光然正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期，正常情況下，姜德明是不會為了一個縣長打破這個平衡的。
但長武縣的縣長特殊。
姜德明對紅星公社不包產到戶，組建什麼聯合體，極其反感。潘耀明是姜德明的親信，他到長武縣最大的使命就是整垮紅星公社的聯合體。
有想整垮的，一般就有保的，而在長武縣，負責保紅星公社的自然就是縣長王海林。
他要想解除自己的危局，首先就是要讓王海林振作起來，而要讓王海林振作起來，就必須讓姜德明接受王海林。
果然，姜德明對長武縣依舊上心，他一說紅星公社，姜德明就立刻決定見他了。
這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
長武縣到紅星公社的長途客車每三天有一趟。
秋老虎暴曬大地，長途客車行駛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就像是發了怒的騾馬，時不時就撩一蹶子。
紅星公社是終點站，長途客車還沒進入紅星公社的地界，整個車上就只有七個人了，其中兩個還是司機和售票員。
王嬙和高紅麗雙手都牢牢握住前座的欄桿，要不，稍一疏忽，就會被從座位上顛起來。
樹，柳樹，是紅星公社的標志。
盡管最粗的柳樹也只比手腕子粗不了多少，但架不住多啊，一眼望去，大地一片綠色。
車上的所有人，那感覺，就跟沙漠上的旅人看見綠洲時差不多。
王嬙和高紅麗很興奮。
這個時候，車也平穩了下來，這既是因為路平坦了許多，也是因為司機的心情好了，開車就小心。
王鐸知道她們要來，但不知道哪天來，高紅麗臉上全是興奮的紅暈。
車站離公社大院不到五十米，下了車，高紅麗興沖沖地奔公社大院走去。
大棗樹下坐著四個人，王鐸和三個女人，遠遠地，高紅麗的心情驀地不好起來。
近了，近了，看清了，高紅麗感覺自己的心越沉越深。
王鐸難受極了。
高紅麗站在那兒，近在咫尺，似又遠在天涯，高紅麗看著他，神色似笑非笑中，夾雜著一絲絲說不出的淒苦。
汪黎黎和衛明華都大瞪著眼楮，驚訝地看著高紅麗和王嬙︰又是兩個美女，這小子到底招惹了多少女人？
趙茗荃也愣了，因為高紅麗愣了，過了會兒，她反應過來，走過去，道︰「王嬙、紅麗，你們來了？來，洗把臉。」
王嬙拉著高紅麗，跟著趙茗荃，走到了井台邊。
高紅麗洗臉，王嬙轉身向王鐸走過來，衛明華捅了一下汪黎黎，兩人進屋去了。
在王鐸身旁坐下，王嬙問道︰「她們怎麼回事兒？」
王鐸好像沒听到，他愣愣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洗完臉，趙茗荃拉著高紅麗走到院牆邊的土沿上，向遠處眺望。
高紅麗沉默著。
趙茗荃道︰「她們兩個，汪黎黎是姜之淳給他找的英語教師，衛明華是他給我要的保鏢。」
又沉默片刻，高紅麗問道︰「他給你要的保鏢？他從哪兒給你要的？」
好像沒听出高紅麗話里的敵意，趙茗荃平靜地道︰「從軍隊要的。」
愣了一下，高紅麗道︰「軍隊？他和軍隊有什麼關系？」
趙茗荃也愣了愣，問道︰「你不知道？」
高紅麗道︰「我不知道什麼？」
趙茗荃道︰「西都的紅星集團是他跟軍轉民的軍工企業合資組建的。」
高紅麗沉默，許久，眺望著遠方無盡的綠色，悠悠問道︰「你跟他怎麼樣了？」
「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這一瞬間，趙茗荃的聲音也悠遠起來，听上去是那麼的不真實。
「我放心什麼？」高紅麗有些木然地道︰「沒了你，還有別的女人。」頓了頓，繼續道︰「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反正會有一群羊的。你在，或許還能約束他一點。」
趙茗荃苦笑。
高紅麗這麼說並不是真心話，只是心情的發泄，至少是現在，高紅麗還不可能容忍王鐸如此濫情。
但是，王鐸這混蛋編織了一張大網，她和高紅麗都在網上，而且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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