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
書房里，柳仲群坐在椅子上，雙腿上蓋著一塊折起來的厚毛毯。
柳仲群有風濕病，這些日子嚴重了，加上快過年了，所以就提早回到了京城。
柳仲群嘆息一聲，道︰「這個王鐸還真是了不起。」
柳毅誠點了點頭，道︰「是了不起。」
紅星百香館第一家開張，到今天，短短幾個月，竟然接連開了十一家！
柳仲群又問道︰「你覺得他們每天能掙多少錢？」
柳毅誠道︰「我去看過，家家都爆滿，粗略算了一下，每天至少過萬。」
柳仲群又嘆了口氣，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還算爭氣，可孫兒一輩，真正出色的現在還沒現一個。
大孫女本來不錯，但鬼迷了心竅，一心向往美國的生活。如果僅僅是大孫女，也就罷了，可大孫女竟然因此錯過了王鐸。
柳仲群比柳毅誠看問題要深的多，特殊時期之前，一個個特權家族以隱然成型，今後改革開放，這種情況更是必然的。
今後，京城必將風起雲涌，不知會有多少新家族冒出頭來，同樣不知會有多少老家族落魄消失。
權力，就是如此殘酷。
這個王鐸真是太聰明了，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國營飯店受僵化的體制制約，根本無法同紅星百香館競爭，而私人飯館暫時還不可能出現。
雇工算不算剝削，還得爭論好一段日子，就在這個空檔，王鐸竟然以農村集體經濟的形式殺入，而這必將為王鐸賺取空前規模的利潤。
有了別人沒有的第一桶金，王鐸就佔據了絕大的優勢，而這還不是王鐸最大的優勢。
王鐸既然能想出這麼匪夷所思的法子，那他就同樣能想出更多的其他匪夷所思的法子。
王鐸必將成為風雲人物，這是毫無疑問的。
錢，不能決定上層建築，但絕對能對上層建築施加影響。何況，王鐸就在體制內，杰出的經濟頭腦很容易讓王鐸上位。
還有一點，紅星百香館至今悄無聲息，一直悶聲大財，既無人宣揚，更無人下絆子，這也有點不尋常。
這說明，紅星百香館後面有人，而且還不是一個。
沉默半晌，柳仲群道︰「你把小雲叫過來，我和她談談。」
點了點頭，柳毅誠出去，不一會兒，柳雲進來了。
柳雲在柳毅誠的座位上坐下，道︰「爺爺，您有什麼事兒？」
看著大孫女，柳仲群道︰「你還喜歡王鐸嗎？」
淚水一下子就涌了上來，柳雲說不出話來。
心里嘆了口氣，柳仲群道︰「孩子，有的人你錯過了，一輩子也就毀了。」
柳雲道︰「爺爺，他喜歡別人了。」
柳仲群道︰「王鐸不是一般人，他或許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但觀念上的分歧除外。不管他多喜歡你，一旦你們的觀念生了分歧，他看到你可能就不再是喜歡，而是厭惡。」
柳雲身子一震，她突然明白了王鐸當日為什麼拒絕她。
王鐸曾是那麼喜歡她的身子，可她主動送給他，王鐸卻拒絕了。她一直不明白，也深受傷害，現在，她明白了。
柳仲群繼續道︰「孩子，人生最折磨人的不是你錯失了什麼，而是在明知錯失了的情況下卻不在有機會挽回的時候去挽回。」
沉思半晌，柳雲抬起頭，目光里露出了堅定，她道︰「爺爺，謝謝您，我明白了。」
點了點頭，柳仲群道︰「去吧。」
柳雲從書房出來，到了客廳，對柳毅誠道︰「爸，我出去一趟。」
柳毅誠沒問女兒去哪兒，只是點了點頭。
柳毅誠沒問，周平珠得問︰「小雲，你去哪兒？」
柳雲道︰「媽，我去找王鐸。」
周平珠愕然，問道︰「你找他干什麼？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柳雲道︰「有點事兒。」
周平珠還要問，這時，柳毅誠道︰「好了。」
周平珠立刻不吱聲了。
談論王鐸，只是在柳仲群和柳毅誠父子之間，其他人並不知道。
離王家越近，柳雲的腳步越重，但依舊沒有絲毫遲疑。
夜如墨染。
院中，有點點的燈火溢出。
站在王家的院門前，柳雲呆呆佇立，過往的種種清晰如畫，在腦海中一遍遍掠過。
恍如隔世。
柳雲不清楚，當初她怎麼會那麼蠢？
輕輕走上石階，輕輕把門推開。
一瞬間，柳雲的靈魂顫栗了。
這里才是她的家，仿若旅行了千百世，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寒冷的夜風中，柳雲熱淚盈眶。
柳雲剛剛把院門推開，王晨正好從堂屋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柳雲。
柳雲和王鐸分手的事兒，慢慢地家里人都知道了，王晨也知道，但王晨和柳雲的感情是極好的。
一看見柳雲，王晨立刻跑了過來，親熱地叫道︰「柳雲姐！」
眼淚又有止不住的趨勢，柳雲道︰「小晨，你好。」
這時，王晨反應過來，她道︰「柳雲姐，我去喊三哥。」
柳雲點了點頭，現在進去有些不方便。
王晨很懂事，她沒有張揚，偷偷地告訴了王鐸，柳雲在院子里。
王鐸從房里出來，隔著老遠，兩人四目相對，眼光糾纏在了一處。
一切，似乎又都回來了。
靜靜佇立了一會兒，王鐸走到柳雲面前，道︰「我們出去走走。」
柳雲轉身，跟著王鐸出了院門。
走到巷子邊緣，柳雲停下腳步，看著王鐸的眼楮，一字一句地道︰「我想回來，回到你身邊。」
王鐸沉默。
柳雲倔強地道︰「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
王鐸依舊沉默，目光復雜地看著柳雲。
柳雲，也沉默。
許久，王鐸道︰「柳雲，我變了。」
臉色變了，變得煞白，柳雲顫抖著聲音道︰「你心里有別人了？」
王鐸點頭。
「趙茗荃?」
「還有紅麗。」
先是腦袋一暈，隨即反應過來，柳雲大瞪著眼楮，看著王鐸，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喜歡她們兩個？」
王鐸道︰「不只是她們兩個，還有你，我都要。」
柳雲徹底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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