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思敲敲門,听到里頭有聲響,便輕輕推門而入。
一片漆黑。她小心翼翼合上門,掩嘴咳了咳。
「……是徐小姐麼?」床上的男子問著。
「呃,是。」
「是要點燭或者模黑呢?」
黑臉略略發熱,有一種自己是買春男子的錯覺。「我都可以,都可以。」
「那模黑好嗎?」
「好。」她走床邊,不小心踫到坐在床上的人小腿,連忙退了一步。「你叫什麼?」
對方明顯怔一下。「需要問嗎?」
不需要問嗎?她以前沒這種經驗啊。在西玄小倌館,她是打定主意要找個小倌相處到她死去的,所以務必要尋個對她清楚的男子,甚至,對方要看她的臉,問清她祖宗十八代她都會說個翔實的。
但,如今,她求的並不是要知心相處的,只是露水姻緣……就不必問嗎?
「那,我叫徐……」
「姑娘還是不要說的好。若然它日在街上相遇,豈不難堪?」
難堪?跟她有肌膚之親很難堪嗎?連在大魏也是如此嗎?她沉默一會兒,笑道︰「做這等事,自然是要歡喜得好。如果不歡喜,只有難堪,我覺得……還是罷了吧。公子住在哪兒?我送你一程吧。」她就知道她運氣不怎麼好,所以一開始沒抱什麼希望。
「你要送我回去?」
「是啊,還是你是這間小倌館里的人?」此處是大魏一間隱密的小倌館,但這間房里有專屬通道,不會讓人察覺賓客是誰。(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她一開始覺得這種男歡女愛的事躲躲藏藏,實在古怪得緊,但後來龐先生暗示民風保守,民風保守。大魏女子不會有人找上小倌的。
「你既然買了一夜,就要守諾,怎能反悔呢?我還等著錢治病呢。」
她咦了一志的,了悟他的意思,頓時滿面燒紅。「你不是小倌兒?」
「自然不是!我至今還沒……還沒呢!要不是為了錢,我怎會來跟個不識得的女人做那種事呢……」
她尷尬萬分,只想撞牆一暈了事。那個龐老頭是哪找來的?他不是說是找一間小間小倌館的人來這嗎?
「我、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以為龐老頭略略說了一下事由——例如只是一名外國女子想來段露水姻緣,如果對方不喜男色卻屈就在小倌館里,那花個一夜陪個姑娘總比陪男人好,切莫強迫……她臉愈來愈紅,趕緊掏出準備好的銀子,模索地塞進他的雙手里。
「你快去治病吧,今晚就當沒發生過。我……我……實在對不住,我要知道來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萬萬不會過來的。」她心里好想苦笑。上哪兒,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
「你……」那人模著沉甸甸的銀子,滿面錯愕。「真都給我?」
「是是,快去治病吧。虧你捱著病,還撐了這麼久。」
「……病的不是我,是我家里人。」他停頓一會兒。「我真無法想像一個大姑娘竟然花錢找男人,我本以為是那人騙我,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個大姑娘。既然你已經付錢,我當然不能讓你白付。你上床吧,別點燭,不管你生得何等模樣,哪怕是青面獠牙,我都該做到承諾的事。」
她已經不是心里在難堪,而是滿面難堪了。她真是傻了,傻了啊,傻了才會認為露水姻緣適合她……想來,連這種一夜緣也不怎麼接受她。
無所謂了,她內心堅強得很,她笑道︰
「算了吧,我先走了。既然你不是這種行業的,也快點離開吧……」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衣袍被人攥住,她本要揮開,但一時傖促,膝頭撞上床,一痛,竟被拖上床。
這麼粗魯……幸虧她要離開了,撞上床緣的正是膝頭上柔軟的部分,她痛得差點掉眼淚,還不及說話斥責,唇瓣忽地有暖氣擦過——
「……」
「我可對準你的嘴沒,還是親到的是臉頰?你臉頰也是光光滑滑的不怎麼丑啊……哎喲!你推我下床做什麼?」他叫。
徐思思跳下床,一拐拐地踩過他,撞到東西,一模之下是屏風。她趕緊躲到屏風後,蹲下捧著頭,心里哀哀叫著。
「姑娘?」
「別過來!」她叫道,接著補了一句︰「我要適應一下,別過來!」
果然沒有動靜了。
徐思思繼續捧著頭心里大叫,她完了完了!快讓那天晚上的黃公子附身吧!怎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天她主動吻李……吻黃公子,心里怦怦直跳,嘴唇發熱,很明白激情在招手,怎麼剛才她只覺有人擦過她的嘴,她卻是心如止水,什麼期待感都沒有。
是人有問題,還是她當真對誰都心如止水了?
她扶著頭內心哀痛叫著。西玄人專情嗎?她一點也不認為,也不記得徐直做過相關的報告。她……準是去年大風大浪,搞得心灰意冷,這可怎麼好?光跟李泓貞膝頭相踫她就心猿意馬,現在給其他人吻了卻毫無感覺,她的未來可怎麼過才好?她死後會被人笑吧!
她捧著頭捂著耳朵,心頭開起凋謝的花來。她听見門咯的一聲,也沒去詳究,人家要跑了,她才松口氣呢。
既然他是不甘情願,她是身心凋謝迅速老化,那……一拍兩散吧。回頭是不是該暗示一下烏大公子,她來這小倌館歡心歡身很成功,歡到不亦樂乎,她將來死後,才有個人可以宣揚一下她這個西玄人不是很乏味地死去,至少還有過一晌貪歡,別讓她死後讓人笑破肚皮。
她心里略定,長嘆一聲,起身整整衣袍。
她轉出屏風,正想離去,足下又是一頓。她慢慢看向床上那方向,慢慢問道︰「還沒走麼?」
床邊那兒尚有呼息,這男子未免也太有道德了吧。
她再嘆一聲,道︰「你還是快拿錢回去治家里人病吧,剛才你已經親過了,親得我很,唔,歡喜,歡喜到飄飄欲仙,夠了……算是代價了,回去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這話一出,床上的人兒呼息略略不穩。她心里猶豫一會兒,怕這人剛才被她踩過,大魏男人像竹子一樣縴細,要是被她一腳給踩到肋骨斷了,又或者踩到命根子,那她當真賠都賠不起……
她上前,低聲道︰「你還好吧?那一腳我不是故意,要是踩到不該踩的,要快去看大夫啊……」她又遲疑著伸出手想探探他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床上,要是躺的,她恐怕要背這人去藥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