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斷他的話語。(請記住.)「大戶人家總是辛苦些,說起來我運氣好些,家中無人關切我,由得我在外逍遙。他日公子衣錦還鄉,主握家中大權時,那時必是高處不勝寒,還盼公子多找幾個貼心人,才能時時顧著你的身子。」
「貼心人麼?」他輕笑,終是躺了下來,任著徐思思小心替他拉妥被子。姑娘家天生柔軟的香氣撲鼻,幾撮發絲落在他頰面,他微微感覺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不再像先前那激動像要飛上天去。
她又坐回去,柔聲道︰「睡,我顧著呢。」
那聲音,在他耳里听來飄飄遠遠的。驀地,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感覺她明顯一愣,而後她平靜笑道︰「公子怕我走嗎?那就讓你握著。」語氣再無之前的激情。她拉過錦被一些些,一塊覆住他倆的手,隨即合目養神。
他沉默地往她那方向看去,慢慢地也跟著合眸。
亮光烙進她的眼皮里,硬是把她的意識從沉睡里扯了出來。
徐思思睡眼惺忪盯著床頂半天,才掩著呵欠坐起。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還蓋著被子,再微地探頭,房里不但無人,且門關得妥妥實實的。
快近天明時,她故意讓自己半趴在床邊睡著。一睡百了,既可天亮看不見床上人的臉,也可讓他悄悄地離去,避免兩人難堪。
大魏王爺呢,她要不起,他也不會要她。
她伸個懶腰,覺得心情甚好。瞧,天大地大的事,再怎麼心痛也能熬過來的。她撫著胸口,至今還輕淺痛著,但她想很快就沒事的。
她攤開掌心,上頭還有她死死攥住的同心結,她盯著半天,本想將這結拆散,從此不作多余的幻想,但,她終究還是舍不得,把同心結收進腰間暗袋。
她以手梳了梳長發,隨意扎起,才出房門。一大早,整間醉心靜悄悄的,這時間,里的小倌們都睡得熟了。
她一路通行無阻,直接出了小倌門,下了二十四階,看見鴇母,笑道︰「嬤嬤昨夜麻煩你了。」
「二小姐真是讓咱們這里搞得雞飛狗跳,差點連一般生意都做不了呢。」鴇母有些抱怨。
她笑道︰「這真不好意思。對了,烏大公子人呢?」
鴇母一怔。「昨晚人早走了。二小姐,你不問你要買的明月嗎?他是咱們小倌里數一數二的好貨色,這價錢可不是剛入門的奴才可以比的。」
徐思思失笑。「你不說我還忘了呢,改明兒我再過來買。」這醉心還真是藏龍臥虎,各國探子不少呢,就算哪天這個嬤嬤跳出來說她是南臨的探子,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笑說︰我早就知道了呢。
也該感謝李泓貞,讓她真正死了心,要不,以後挑上個探子小倌回家,她就對不起西玄了。
她正欲離去,听見鴇母咕噥︰「今天不知怎麼了?街上軍兵不少啊……」
徐思思聞言,足下仍是不停,出了醉心,正想徒步先回小宅,忽而看見街頭有人策馬逼近。
「徐思思!」
醉心靠姑娘們的二窗子打開了,有人懶懶坐在窗邊看著下頭。
徐思思咦了一聲,認出騎士是頭兒下頭的北軍士兵。
那人匆匆下馬,奔到她的面前急聲道︰「為何你在此處?你可知,二皇子正在尋你?」
「尋我?有什麼重要事?」會尋她,應是跟質子有關。是哪位質子出事了?
「秦頭兒昨晚意圖謀刺三皇子,他最後見的就是你,廷尉懷疑你有共謀之嫌,正要請二皇子下拘捕令!」
她傻住,連忙問道︰「頭兒怎麼可能去謀刺三皇子?這其中一定有人嫁禍啊!」莫急莫急,她告訴自己,天大的罪也要跑一跑流程,就算廷尉定罪,也得往上呈報,還有時間。三皇子?太子素來不合,頭兒雖傾向太子,但絕不可能干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忽然間,她想起昨天頭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果當時她再仔細問一問就好了,如果當時……
「秦頭兒已認罪入獄。太子趕去獄中,卻被他重傷,听說臂膀很有可能不保……皇上震怒下旨,由二皇子徹查!」
徐思思心尖咯 一聲,啞聲問︰「那三皇子呢?活了還是死的?」
「現下人還在皇子府里不知生死,如今北軍暫托給二皇子。徐思思,秦頭兒昨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二皇子不知生死,太子被重傷,頭兒又認罪!西玄皇室權力極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西玄的,頭兒怕是沒活路了!徐思思心里亂成一團,眼下哪還有人能救頭兒……她驀地回神,叫道︰「馬兒借我!」
她一躍上馬,使力踢向馬月復,直奔出街。
「徐思思!」士兵大叫一聲,驚動醉心幾間窗子打開。
其中一間正是小倌門後明月公子的窗子。他略略開了一個縫兒,正巧看見徐思思遠去的背影。
他再看向坐在姑娘門後一間窗台上的北塘王爺,北塘王爺也正目送著徐思思。那溫于意沉浸在溫柔鄉一夜,卻不見一絲一毫疲憊。
明月輕哼一聲,對他在西玄放浪的行為甚是瞧不起,認定他遠遠不如他們的大魏王爺。
在西玄的大魏質子成為太子,想一路順順當當回大魏,得要西玄通融放行,雙方不論有什麼私下協議,都是北塘、南臨不樂見的。他們早查出半個月前那頭猛虎是北塘王爺指示放出的,但他們也只能不動聲色。
質子身在異鄉,本就得事事委曲求全。所幸,他們心目中的主上,將要回歸大魏,再也不必受異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