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約听見通道大門合攏的聲音,不由得暗吁口氣,隨即又提起一口氣,足下疾奔小巷。請記住我)
初時,巷中幾戶家門一開,听見她大喊老虎來了,連忙把門一關,幾名路人立即攀樹而上,到了後來,她跑的小街小巷竟連一個人也沒有,閃得很徹底!
她沒敢浪費時間回頭看,也知道那頭老虎緊隨在後。
怎麼她還沒被撲倒?怎麼她還沒被咬死?每一個瞬間,她都以為下一刻會成為老虎月復中食,哪知她還能好狗運地撐到現在!她簡直想為敢跟牛頭馬面賽跑的自己掬一把心酸淚。
徐家三名女兒,長女徐直早入宮成為西玄唯一女學士,今年朝廷下火鳳榜,為徐回開一道方便之門,誰都知道最終取得火鳳令的必是曾被海恩大師預言的徐回,這一場競試不過是拉攏其他奇人異士到徐回名下……
至于她呢?如果在還沒干番大事業被老虎咬死,她永遠也只是一個叫徐遠的女子,一生沒有特別的事跡,墓碑上怕也只能寫著徐思思兩字,每年只有頭兒記得上香……
她暗地苦笑,不知該不該慶幸,至少有一個真誠待她的人會年年為她上香,也不算是悄然無息的消失在這世上了。
眼見護城河就在面前,但她雙腿虛軟,足下已有漸緩之勢。
幾次她感覺到身後牛頭馬面逼近,寒毛都豎立起來,心里直想著︰她怎麼還沒肚破腸流?怎麼她還在喘著氣……
她幾乎要放棄的當口,忽見弓箭手已在城牆候著。
「徐思思,不成!太近了!」秦大永大喊︰「它就在你後頭,太近,她會一塊中箭……跳河!跳河!」
她一听頭兒的聲音,心里狂喜,憋住一口氣,用盡全力直沖護城河。百度搜索讀看看)
才到河旁,她不跳,反而直滑入河。落水的剎那,她反身一轉,躍至半空中的老虎擋住她視野內大部分的天光,徐思思這才感受這頭老虎有多龐大,她能死里逃生,簡直連她自身都難以相信。
撲滋撲滋,數十長箭穿透這頭龐然大物的rou體。
她動作一氣呵成,本要潛入水中迅速游開,但她想了想,萬一沒有死透傷著人,豈不白做工?于是,她抽出隨身長刀,在氣息微弱的老虎撲通落水後,她使盡全力刺進它的肉身,以絕後患。
隨即,她心神一松,眼前盡黑,失去意識。
徐思思笑瞇了眼。
她小心翼翼撫過御賜的鳳凰袍。
這是她十九年來第一次得到的御賜袍啊!
她抿著嘴笑咪咪,對著銅像鏡換上御賜鳳凰袍。袍色墨黑,以特殊金線繡成鳳凰,行走時猶如鳳凰在夜空展翅飛翔,袍擺垂地一尺,拖在地上行走是不方便,但卻是真真切切的榮耀。
西玄陛下賞賜物里,其中以御賜鳳凰袍最是榮耀,官員得袍,袍擺愈長愈表有功。徐直至今已得四尺袍,父親十尺,三十尺長袍是開國皇帝賜給徐家先祖,僅此一人。
她傻笑得燦爛,轉了一圈,踩到裙擺,蹌了一步連忙穩住。不知當年那位先祖在每年大禮上是如何穿上垂地三十尺的鳳凰袍,她遙念著,幻想著,直傻笑著。
當她珍藏起御賜長袍後,難得地,她的小宅有人來訪。
「頭兒!」
徐府老宅在京師另一頭,自她成為鳳羽令,便租了一棟小宅,她平常很少回老府邸。她與家里人感情都不深,連她得到一尺袍,她父親也不甚喜,連個探望也沒有。也對,才一尺呢。朝廷里有七成以上官員都有最基本的一尺袍。只有她有點訝異頭兒會在今天來找她。
她記得嫂子不怎麼喜歡她,以往她風寒在家數日,頭兒僅僅來探一次就很了不起了,這一回她放了半個月的假,他居然來第二次。
有奴婢送上熱茶,秦大永古怪地看著那婢女離去,他回頭問道︰
「徐思思,你何時又買了丫頭回來?」他記得小宅里只有僕婦一名而已。
她模模鼻子,笑著坐下。「是大魏王爺說我有恩于他,他自質子府里差了一名婢女過來幫忙照顧我傷勢。」
「你傷勢?你哪來的傷勢?」他皺起眉。當天是他親自跳河把她撈起,她渾身是血水,嚇得他以為弓箭失了準頭,等到送她回宅後,才發現那些血水全是那頭老虎的。
「正因沒有傷勢,才要找個知情的人來幫忙。這幾日,我雇的僕婦讓她回去休息了。」徐思思笑道︰「這也無妨,不過是換個人管我三餐罷了。」
秦大永沉吟一會兒,點頭同意,只是不免有幾分被監視之感。徐思思毫發無損,本是好事,但那頭老虎來歷不明,查不到是誰放入城里,要是讓上頭知道徐思思沒有一絲一毫傷害,說不得會以為那是徐思思為得功勞而做的一番好戲——這還是當日李泓貞有意無意提醒,他才沒往上稟告去。
「方才我來時,听見巷口的攤販道,這幾日大魏王爺來得勤?」
「是啊。他說我有恩于他嘛。」徐思思不以為意。
「那天,他來得好快,那時你正昏迷,他得知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害時,面上竟有些呆住。」是啊,連他都呆住了,怎可能呢?一個人怎能在虎爪下半絲損傷都沒有。
「嗯?頭兒,你想說什麼?」徐思思笑著,還沉浸在御賜一尺袍的喜悅里。
「他來你這兒,都跟你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徐思思一怔,對上他的眼。
秦大永連忙道︰「我並非想歪,只是心里有點古怪。不只大魏質子,連北瑭質子都登門拜訪了,徐思思,你私下跟他們交情頗好?」
徐思思想了下,坦白道︰「不過尚可而已。我想,是平日我負責調解質子府間的事務,所以他們略盡一些做人的道理,禮貌上來探我。」
「那……你可別陷入啊。」秦大永忽道。
她眨眨美目。
「兩位質子王爺儀表出眾,李泓貞品性如美玉,溫于意美似天人,他們若是西玄皇室子弟,怕是要將咱們其他皇子比下了。你……」秦大永停頓一會兒,道︰「听說北瑭王爺跟醉心的頭牌清風走得很近,府里也有十幾名夫人……總之,他們遲早要回自己國家的,徐家人豈能跟外人走,你還不如找小倌。」
徐思思慢吞吞喝著茶,嘴角翹翹,柔聲說道︰「正是。我正有這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