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念晴的臉,前一刻的愁雲一掃而空;掩不住的欣喜之下卻硬是掛上了一抹高傲的疏離,挑了眉作勢拉著沫沫,輕音妙曼;「快進安檢啊,要起飛了。」
章沫沫沒動,極不情願、卻又不得不睜開了眼楮。項左,站在她們面前。
昔日從容有度的男人,臉上再無一絲斗志。從前的淡定自若卻是都去了哪里?他沒說話,只是深深望著章沫沫,滿目決絕的留戀與頹然。他的手上,提著她的行李包,只裝著章沫沫幾件隨身用品的輕盈包裹,此時卻似有千斤重,直墜到手指,痛得泛白。放不開、拋不掉、真的放不開手!
項左緩緩扭開了視線;他望向念晴,在她期待而又審視的目光里,掏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一下下,撕成了碎片。白紙、黑字,零零散散飄灑在機場光潔的地面上,一片片匍匐著,毫無生機、沒有希望。他的臉上,無悲無喜,卻不見了從前自信的光芒;章沫沫只覺她的心髒,此時便像那紙屑一般,殘缺凌亂,再也沒辦法拼湊得起來。
「項左,」耳邊驀的傳來冷靜清脆的聲音,章沫沫近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念晴,站得直;從未有過的神采奕奕,似乎還噙著一抹笑意,只是說出口的話語,比鋼針更加鋒利!「你把我當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麼?你以為撕了這張破紙,我便又是對你百依百順的那一個?哈……」
她笑得冷、卻興奮,笑聲中,章沫沫卻是連身子都再不能移動一分;她一眨不眨地望著念晴,她的臉是這樣熟悉,可卻又如此陌生。
項左臉上更添頹然,緩緩從口袋里模出一把大門的鑰匙。抬手伸向了念晴,「你永遠是這個家的主人,這樣,可以了麼?」他說著,似是無意中瞥了一眼到章沫沫臉上,隨即移開視線,帶著商量、甚至是請求的目光牢牢鎖向了念晴。
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目睹一個如此驕傲豁達的男人所流露出的卑微和挫敗更加讓人不忍?章沫沫轉了頭,她看不下去;她寧可瞎了!或者死了,也好!
劈手從項左那里奪回了自己的行李包,拉著章念晴就要繼續朝向安檢走。「我們出國,是你說的要出國!我們現在就出國!」
不料,掌心里的人卻大力掙了開去。「我改變主意了。」念晴說著,倒是轉過頭便將項左手里的家門鑰匙接了回去。物歸原主,哪里不妥?
「章念晴!你到底要怎麼樣?」淒厲的呼喚,章沫沫嘴角都不禁抖動得蒼白;「你到底要把他逼成什麼樣?我們已經虧欠了他很多了,為什麼還要逼他?他到底哪里做錯了?!」
項左,到底哪里錯了?錯的一直只有她!只有她!談什麼公平、說什麼愧疚,這個男人,他有權利獲取幸福!他應該開始新生活!他一定可以找到更理想的伴侶!可是憑什麼,憑什麼要把他也拉下深淵,陪著她一起埋葬自己的生命?!
「章沫沫,你什麼意思?」念晴緊攥著手上的鑰匙,面色卻是在驚訝中陰沉了下來;像是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事到如今,出來反對自己的竟然是這個最親的妹妹。「你不願意我回家?還是你想繼續霸佔我的家?」
全世界的轟鳴之下,視線早已模糊成了一片。章沫沫強繃著嘴角,不願將眼中的酸楚流出來;可是那股疼痛,洶涌得厲害,不肯饒過她分毫。念晴的咄咄逼人,讓項左的目光更顯黯淡,頹然佇立的身形卻兀自撐住挺拔的姿態,看到章沫沫的心也抽痛起來。
「章念晴,你非要這樣不可麼?」兩姐妹俱是無情而失望地盯住對方,眼見怒氣一觸即發。項左一直站在那里,望著章沫沫的一臉痛楚,下意識就是腳下一動,可是下一秒鐘,硬生生忍住。他忍耐著、用出最後一分理智在等待,當章念晴狠狠甩掉沫沫的手、厲喝一聲‘我的事不要你管’時,終于,他的嘴角牽出了一抹沉思後坦然的弧度。
只是念晴狠決的話尚未說完,章沫沫不干了。此時也來了狠勁,趕上前去劈手就要奪那串江南城的鑰匙。可憐那金屬的鐵環,原本也算是造型別致的一只小熊,只是材質注意了彎曲度、自然硬質就差了,被這兩姐妹一守一攻間,那可愛的熊寶寶早就變了形,不知成了個什麼東西。可誰還都不撒手,引得機場里的旅客紛紛側目相望,心道不知這倆人搶的是個什麼寶貝!
最後,到底是章念晴捍衛自己愛情的欲念太強,使著狠勁一把將那鑰匙牢牢握在手里。瘋紅了眼楮倒退幾步,「章沫沫你瘋了!我現在不出國了!我就是要回家!那是我的家!」
章沫沫是瘋了,她簡直想殺人!具體殺誰沒想清楚,但胸中的煩悶猶如被蒸在高壓鍋的屜上一般,眼見著就要爆炸。正在此時,手卻被一股強大而堅定的力量拖著往後拽;章沫沫扭著脖子看了半天,才恍然意識過來扯著她的這個人是項左。
「瞧,你姐姐不出國了。我們出。」拖著她款款前進的男人沒回頭,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把她拉進了安檢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