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水漬染濕了他胸膛•她只能看見他一半的臉•听見自己未除的耳墜在搖晃間發出清脆的踫撞聲•與口中不由自主發出的•奏著和鳴•
听聞•男人是喜歡女人在自己身下•泣喊的•所以這一次•她不曾有意閉唇•他的眸•烏黑如墨•深不見底•能看出•帶著重重的••這樣的眼神•她是沒見過的•沒有男人敢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眼神•那個唯一和她有過身體接觸的鐘楚•雖有•卻不曾這樣熾烈•
四周很靜•朝暉軒亦無人來打擾•
午後的太陽一點點西行•就如同記憶中某個同樣激纏的下午一樣•相同的場景•導致現實與記憶幾乎要混為一團•終至傍晚•紅霞漫天•身上的男人發出滿足的輕嘆聲•而後起身•穿衣束帶•房中不知寂靜了多久•她才睜開眼•只見窗邊映著紅光•幾乎連窗紙都成了淡紅色•屋中朦朦一片•眼前的一切•發生過的一切•晃如夢境•
床邊的小桌上•靜靜放著一張帶著折痕的紙•隱約能看見紅色的手印•如同•資般躺著•她側過頭•睜眼看著另一側的床帳•不想睡•也不想起•只是懶懶躺著•
門外•有腳步聲•听上去似是玉竹的•此時的她應是為難的吧•不知是進來還是不進來•不知是喊一聲還是張大了耳朵在門外候著•宣華不想去理•又繼續躺了一會兒才起身•隨意穿上兩件衣服•走至窗邊•推開了窗•如很多次一般靜靜看著窗外•
•公主••玉竹听見動靜•在門外試探•地開口•
•進來吧••她淡淡回•
玉竹推門進來•在門口低頭站了會兒•亦不再多說話•緩緩走到床邊•將散在地上的被子撿起放到一邊•又拉下凌亂、帶著斑駁痕跡的床單•拆下褶皺遍布的枕巾•一起抱著走出了房間•再回來時•又多了兩名丫環•幾人很快就將整潔干淨的被褥鋪好•又將浴桶置上了清亮溫暖的熱水•一片片撒上花瓣•裁•團幻•
沐浴•用了晚飯後宣華出了房間往院子里走•玉竹才跟出幾步•便听她說道︰•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此時天已全黑•玉竹並不放心•卻無法在此時勸她阻止她•只好匆匆進屋•在她已出院子時追上•將一盞燈籠遞到她手中••
宣華不說話•接了燈籠柄便走出朝暉軒•
當風吹至頸間覺察到絲絲涼意才清楚地明白秋天真的是到了•御花園中提燈的夜行人並不在少數•只是很少有像她一樣獨自一人一燈的•宮女太監們在詫異中向她投來目光•卻見是她•立刻道福行禮•亦有品級高些的人提醒她衣衫單薄•晚間風涼•注意身體•
她不作聲•不由自主地往燈火稀薄、人影蕭條處走•那里黑洞洞的一片•不知是何地•不知通往何處•從小她就不是愛哭愛鬧的•心中若有難受處•便找個無人的地方靜靜坐半天•
原來•她是難受了•難受自己做了一次•女•難受自己以身體做交易•自己•站到傷自己至深的人面前•救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並不覺得欲達目的一定要擇手段•也不覺得在處于弱勢時以弱態示人有何難處•更不覺得與男人睡一次就如何•只是••那人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她越想逃•越想離他遠遠的•他就越要與她扯上關系•他新鮮•他好玩•她卻無法承受•這輩子•她只動過一次心•這輩子•她只有過一個孩子•這輩子•她被他傷得體無完膚•
他笑•他笑•他一直在笑•看著她受騙他在笑•看著她沉淪他在笑•看著她肝腸寸斷他在笑•看著她殊死一搏他在笑•看著她苦苦掙扎他在笑•看著她屈辱賣身他依然在笑•自蒼州之後•她不怕痛•不怕死•就怕他•獨獨就怕他•
心在那一刻疼痛萬分•淚水在那一刻也似要撞破不再流淚的誓言從眼中涌出來•她緊咬著唇忍著•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卻不慎崴了腳•
•地上傳來一陣滾動聲•她放低燈籠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見著一個黑色、梨形的東西•
蹲•去•便看到了那圓形東西上的一個個孔和下面的一串帶著黃色流蘇的墜子•這個•她認得的•是一只塤•亦是她並不多的所會樂器之一•
說是會•其實也談不上•只是能吹響•只是能吹那唯一的一首最常听見的曲子而已•甚至連那一首曲子都不能吹得動听•被地過走•
從石板地面撿起塤來•拂去上面的塵土•在燈籠下細細看過去•只見這精致的塤上已披上了兩道小小的滑痕•明顯就是被她那一腳踩過去在石板上劃的•這讓她心中有些遺憾•這樣好的塤•連下面流蘇都這樣精細•卻被她踩上了瑕疵•這顯然不是被人丟棄的•而是丟失的•而且還是被主人十分喜歡的•不知是何緣故而掉在了在里•
她抬起頭來•眼前一片漆黑•直到發覺有叮咚的水流聲才知道這是御花園一角•沒有梅蘭竹菊這樣惹人喜愛的花•亦沒有太元殿清心宮這樣惹人注意的宮殿•只有一汪清溪•一簇似乎被花匠忘記•不曾將葉與花交織的無花草•一堆不新奇的石頭•所以這里自然鮮少人來•
腳微微有些疼•她就近在一旁石頭上坐了下來•將燈籠立在身邊•低頭看向撿來的塤•不知這是誰的•亦不知他怎麼會來這里•又怎麼會將塤掉在這里•明日他來看見這塤有了劃痕•想必很失落吧•
終歸是無事•她將塤放在唇下•不管這塤的主人是男是女•身份是尊是卑•以公主之尊貴而吹別人的塤是否合適•試著吹了起來•
然而•她是高估了自己•難怪人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太久沒踫的東西•一下子竟不熟悉起來•那一吹就成調的感覺原來是她臆想的•曾經那首已經練會了的曲子不過是記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