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園內,含柔將不願吃的菜都放入面前飯碗旁的小盤中,放著放著又起了玩心,將一片海蠣殼放在小盤中,又擺了雞骨之類的在周圍,竟在盤里堆起了烏龜。
皇上看向她,「噗」地一下帶了笑,不一會兒卻有意沉了臉,「你呀,一大把年紀,都為人妻的人了,還這樣不懂事。吃飯就吃飯,又挑挑揀揀,又像個小孩子般玩耍,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要是在民間給人做媳婦,都已經被婆婆趕回娘家了。」
含柔看著盤中的「烏龜」很是得意,自覺十分相像,「趕回娘家就趕回娘家唄,那種人家我才不會去!」
「那駙馬呢?有銀看見你這樣子不高興呢?」皇上又問。
含柔一下子將嘴撅老高,「他敢不高興,他不高興我就廢了他,看他敢不敢不高興!」
「胡說!」皇上瞪她,「廢馬是你選的,沒人逼你,駙馬就是駙馬,哪能輕易廢?你看你兩位哥哥,什麼時候說過要休妻?你姐姐,什麼時候說過要廢駙馬?這話怎麼能亂說的。」
「我……」含柔撇撇嘴,「我就那麼隨口一說嘛,我才沒有要廢他呢。」說著,臉上不覺又泛起嬌柔的笑容。
「你呀!」皇上看著她,再次忍不住笑。
宣華也微微噙著笑,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道,她是討厭這種場合的,這種沒有大臣,沒有兩位皇兄,只有她們母女三人的場合。她自覺,她是樣樣都比含柔強的。比她聰明,比她努力,比她懂事……然而,母皇從來不會和她這樣打趣,從來不會對她這樣笑,每次看到她們二人歡欣的場面,她都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只有她們才是母女,才是親密的一家人。這種心酸,她誰也不能說……含柔的父親尚還在,尚還在母皇面前得寵,而她的父親早已去了。去得那樣早,甚至不曾給她留下些許記憶。
好在……她並不是那般兒女情長的人,她在乎的不是這些,傾心謀劃的也不是這些,這些會牽絆人心的感情,她沒有,也不屑。很快,她便從微微的感傷中抽出身來,回憶起母皇剛才的話。雖是在同含柔說笑,可母皇的觀點卻是很明確的,她不喜歡她的子女隨便休妻,廢夫。可是……就算是如鐘楚那樣的駙馬也不能例外嗎?
是吧,這關系到皇家尊嚴,關系到對外名聲,又與人品有什麼相干?縱使鐘楚是個誰都知道的男寵,那也不是理由。廢夫,只怕又要拖一些時間了,這事她還要好好想想。
「宣華,含柔,待會大宴結束後與我一起到御花園走走吧。另外又新來了批貢品,你們待會去挑挑。」心中紛擾時,皇上開口。一旦說話的對象多了一個她,皇上語氣便莊重了一些,威嚴中帶著和藹,就如同對那些大臣說話一般。
「嘻嘻,是什麼貢品,絲綢?我剛好想做件紅色的裙子呢!母皇,有沒有男用的絲綢,我能給有銀挑一些麼?」含柔早已如小女孩子般歡暢起來,皇上又看向她笑語相斥,宣華只是頷首,要說出的那個「是」被留在了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