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了個咪 2

作者 ︰ maomaomi

克凡蹲在浴室里,和她的黑貓大眼瞪小眼。(.請記住我)

她笑得天真無邪,「水里暖暖的,好舒服哦!呀!看小魚!」

黑貓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笑得大義凜然,「不就是水嗎?!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灕的鮮血!」

黑貓歪了歪腦袋。

她笑得嫵媚妖艷,「哎喲!來水里嘛!來嘛!」

黑貓不為所動。

她笑得無比諂媚,「貓先生,您看,您這樣為難小的,外面的慈禧太後是要發難的,小的不好做,您必然也得不了好處不是?」

黑貓伸出前爪,動作極慢地踫了踫溫暖的水。

薛老太太抓了把瓜子出現在浴室門口,邊磕邊問︰「洗到哪了?」

克凡仰頭驚嘆地望向她的母親,「媽媽!我撿到寶貝了!這是一只養尊處優的名種貓!」

薛老太太「阿呸」吐出一片瓜子殼。

克凡低頭沖黑貓笑道︰「貓先生,您試試水溫合不合適,需不需要小的再給您添點熱水?」

黑貓果斷地將伸出去的前腿縮了回去。

薛老太太「阿呸」又吐出一片瓜子殼,抖抖手將瓜子殼抖落進垃圾桶,大馬金刀地跨進了浴室。

克凡和黑貓一起抬頭仰視她老人家。

薛老太太坐到小板凳上,「嘿嘿」一笑,露出側邊的兩粒鋼牙,「我小時候怎麼給你洗澡的還記得嗎?」

克凡果斷地、堅決地搖頭。

薛老太太突然抓住黑貓的兩只前腿,手一提,黑貓雖然重如泰山,但不知為什麼在老太太面前就變得輕如鴻毛,被她老人家一拽,整個硬生生被摁在了水里。

凡屬貓類必定怕水,即使它體型龐大重量驚人表情還格外人性化都躲不開這鐵一般的自然規律,克凡眼睜睜瞅著黑貓原本淡定的一雙眼瞬間變得驚恐緊張,兩只黑黑的爪子緊緊扒住水盆的邊沿,全身的黑毛緊貼在身上,顯出灰白的肚皮。它叫得淒厲,一張濕漉漉的貓臉沖向她,嗚嗚嗚抖個不停。

很不幸的,克凡笑出了聲。

多年之後,當克凡被貓先生摁在溫泉浴桶里泡到頭暈眼花的時候,她深深地悔恨起當年一個不小心暴露出來的真情緒,那個時候她不該笑的,她應該哭的。

薛老太太不愧是做母親的,育兒經驗豐富而老道,黑貓在她的手心里被快速揉成一團白色泡沫,只剩下那雙唯一可以傳情達意的眼悲痛欲絕地看著克凡。

克凡內心頓生愧疚,忙安慰道︰「貓先生,不要難過,這是薄荷沐浴露,下次我給你買沙丁魚味道的沐浴露。」

薛老太太問克凡︰「這貓叫這名字?」

克凡一愣,「啊?」

薛老太太重復道︰「貓先生啊,你不是這麼叫它的嗎?」

「啊?」克凡頓悟,「啊!是啊!貓先生,多麼優雅謙和、秀外慧中的一個好名字啊∼」

薛老太太斜眼鄙視克凡,嘴里說道︰「以後外孫的名字我來起。」

克凡趕忙虛心求教,「那您覺得什麼名字好?」

薛老太太邊搓泡沫邊說︰「文人自古孱弱,雖有一身傲骨,卻揣著副相輕相賤的輕浮氣,不如武人的真正鐵骨,按著我的想法,不如叫它‘貓將軍’,或者‘貓壯士’!」

克凡蹲在水盆旁,極其莊重地喚了一聲︰「壯士!」

水盆里的「壯士」打了個噴嚏,一副馬上就要被壯士掉的孱弱模樣。

克凡忙說︰「您老還是快點把它撈起來。」

貓先生依依呀呀泣不成聲,幾聲貓叫抖得倆母女心中一陣七上八下,深秋清寒,她們怕它著涼,清水沖過一遍後急忙用毛巾將它包了起來。

貓先生作為一只體格健壯的成年貓,它的力氣本就不小,令克凡感到欣慰的是,即使在薛老太太強將它摁進水里洗澡的最艱難時刻,它都沒有亮出爪子對她們施與任何暴力反抗,頂多就是怕得緊了的時候用厚厚的貓墊子拍打克凡的手背。

克凡想,這是一只好貓。

克凡隔著毛巾將濕漉漉的貓先生抱在懷里,黑毛緊貼在身上的貓先生已經失去了原本威風赫赫的精氣神,縮在克凡懷里哆哆嗦嗦抖個不停。

薛老太太拿了電吹風站在客廳里等著。

克凡將貓先生舉到她面前,低聲說了句,「您老可得手下留情啊。」

薛老太太淡淡斜睨了眼克凡,嘴巴撅了撅,伸手扯開大家伙身上的毛巾,「啪嗒」,電吹風開關一摁,貓先生驚恐地「喵」了一聲。

語調顫抖。

克凡「哎喲哎喲」笑著,雙手一抓,把抱頭躲避熱風的大家伙緊緊箍在手下。

吹風吹得起勁的老太太一邊笑一邊說︰「造孽喲!造孽喲!」

暖風呼啦啦吹了半天,貓先生看起來又是洗澡前的威風模樣了。

克凡撓了撓它的下巴,貓先生已經適應了熱風,正享受性地揚起貓臉沖著熱風眯了眯眼。

薛老太太關掉電吹風,伸手扒拉了一下貓先生下月復部的毛,「咿呀」一聲,低聲說道︰「還真是公的。」

克凡也湊過去,看了半天沒看明白,忙做好奇寶寶狀,問道︰「那個傳宗接代的工具在哪?」

薛老太太一個巴掌扇上了女兒的後腦勺,嗔罵道︰「不要臉!你還是剛才那個嚷嚷著連男人手都沒模過的處女嗎?」

克凡哭笑不得,說道︰「這是貓啊!」

薛老太太不屑地掃了眼她,說道︰「那也是只公貓!」

貓先生趴在克凡懷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既然決定領養貓先生,它的一切生活器具理應配齊。

吃過午飯後薛老太太催克凡上了趟街,克凡從老遠的街區魚鳥店勉強弄到了一袋貓砂,回家的途中又踫上了班上的學生,一群小女生擠在大頭貼的小店里擠眉弄眼,非得讓她湊過去扮足十個鬼臉,吵吵鬧鬧之下連店長阿姨都跑過來詢問情況。

回到家已經是午後三四點了,薛老太太拎著一個容積較小的臉盆說是要給貓先生當尿盆用。

克凡指著臉盆正中央的卡通小白兔問貓先生,「貓先生,你喜歡它嗎?」

貓先生短促地「喵」了一聲。

薛老太太在廚房大聲詢問克凡,「溝通得怎麼樣了?它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克凡大聲回應道︰「貓先生覺得跨越種族的戀愛一般沒有好下場,他說您還是給它弄個小母貓圖案的尿盆。」

貓先生在克凡身邊仰起腦袋看她,一對大眼楮直勾勾盯住她,頗有些欲說還休的滋味。

克凡揉了揉它的腦袋,八卦笑道︰「貓先生,您蹂躪過多少只性感小野貓啊?啊?啊?」

貓先生「喵嗚」一聲,一口咬住了克凡的食指。

克凡「哎呀」驚叫。

貓先生從克凡身邊躥了出去,踱了幾下優雅的貓步,轉身在正對著她的方向端正坐下。

克凡詫異地看著它。

貓先生緊緊盯著克凡,眼神閃動,一張貓嘴動了動。

克凡戳直了她那被咬了的手指頭,愣愣看著它。

這……這副貌似正在談判的正兒八經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啊喂!

貓先生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薛老太太的拖鞋聲「啪嗒啪嗒」從廚房里傳了出來,克凡一抬頭,老太太已經站到了她身邊,她說︰「為了慶祝貓先生的到來,我決定今晚炖魚湯!」

貓先生的耳朵尖抖得更加頻繁了。

薛老太太又說︰「你吃魚,我喝湯,貓先生啃骨頭。」

貓先生的耳朵瞬間耷拉了下來。

克凡模模貓先生的耳朵,安慰道︰「路是一步一步爬出來的,魚湯是一口一口啃出來的,別氣餒,魚頭會有的,魚尾巴也會有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克凡拆了母親的一件舊毛衣鋪在客廳的角落里,對一旁正襟危坐的貓先生囑咐道︰「廚房和我媽媽房間不許進去,這兩個地方是禁地,去了就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了知道嗎?」

貓腦袋點了點。

克凡眨眨眼。

貓先生仍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克凡想應該是她眼花了。

第二天是周一,第一堂課就是克凡的課,下課後馬上就要集會升國旗,克凡不敢晚睡,早早便上床了。

克凡是個睡眠質量並不好的人,睡眠極淺,半夜還經常莫名其妙地驚醒,再要入睡便比較困難。

這天夜里的時候,克凡迷迷糊糊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視線,緊接著,所有神經的開關瞬間開啟,她整個人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克凡不敢睜開眼,四肢僵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胸口上方隔了一層棉被的重壓。

以她往常的經驗來看,這又是一次詭異的鬼壓床。

克凡動了動手指頭,驚訝地發現她的手指頭居然是可以移動的。

這跟她以往被壓的感覺不一樣呀。

胸口上的重壓稍稍移動了一下便又靜止不動。

克凡緊緊閉著眼,心中猶豫著是該默念阿彌陀佛還是無所顧忌地爆粗口。

「嘿!」一個悅耳溫柔的男性聲音在她身上響起,「醒醒。」

克凡心中一涼,欲哭無淚。

「我知道你沒有睡,睜開眼,我有話對你說。」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克凡閉緊眼楮,想起小時候看過的恐怖漫畫里有一種蠱蟲是通過耳朵鑽進人體,從那以後她睡覺的時候再也不敢將耳朵暴露在空氣中,總要用棉被完整地遮住才好,誰知道今天晚上一個不查,耳朵暴露了,鼻孔也暴露了,眼楮和嘴巴可以自己閉著,但是她只有兩只手啊,到底是遮耳朵重要還是捂鼻孔重要呢?!

「嘿!」說話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克凡清晰地感受到胸口上的那團重壓煩躁地動了動。

不要再逼我了呀呀呀!你不知道我很害怕嗎?可憐的克凡開始在心里默念薛老太太的閨名,唯心唯心唯心!我們要堅守馬列主義,高舉科學發展觀,我是黨員我信仰科學……

「你這笨蛋。」那個聲音說。

克凡的手開始發抖,這與平日被壓經驗完全不同的感受讓她有一瞬間的僥幸,但轉瞬一想,不對啊,如果她身邊這位連她的身體都不屑于控制住,那只能說明這位道行高深法力無邊啊!

這一想,手腳更涼了。

「嘿!你睜開眼楮!看著我!」壓在她身上的這位又不耐煩地動了動。

好重!克凡差點破口大罵,神仙哥哥!您壓著的是我的胸口!

「好,那我不客氣了。」「神仙哥哥」說。

不客氣?他打算干什麼?

克凡緊緊皺著眉。

……

咦咦咦!居然來扒眼皮!這算作弊!喂喂喂!

等等……

這軟軟厚厚的觸感是什麼?

屋外傳來開門的聲音,廁所那扇磨砂玻璃門年久失修,無論開啟或關上,總會發出「  」的噪音。

克凡內心兩行清淚嘩啦啦地淌。

這是薛老太太半夜起來上廁所的聲音!

克凡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如破竹,抓住棉被猛得一抖,胸口的憋悶感立即消除,那團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摔傻了,半天沒有聲響。克凡不敢逗留,順手開了燈,拉開門就往客廳廁所方向沖過去。

廁所的破門被克凡一腳踹開,薛老太太坐在馬桶上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克凡跺著光腳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只把手往自己房間顫顫巍巍指了半天。

薛老太太說︰「女兒,即使我是你媽媽,你這樣沖進來,我也是會不好意思的,而且,會嚇到我的喲。」

克凡含著兩串熱淚「哇哇」大叫著撲了過去。

薛老太太淡定地提起褲子,淡定地沖了馬桶,淡定地洗了手,淡定地站起身就要往克凡房間走,克凡忙拉住她,呼啦啦轉了一圈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了,這才躲在母親身後戰戰兢兢地往房間走。

房間的燈在克凡逃出來的時候已經被她順手打開了,白亮亮的一片里,只見貓先生蜷縮在她的被窩上,正懶洋洋地舌忝著自己的前爪。

克凡忙伸手招呼它,「貓先生!不要怕!快過來!我們有強大的火力支援和固若金湯的陣地保護!」

貓先生抬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克凡。

克凡瞪著它。

它也瞪著她。

薛老太太一個巴掌蓋上了克凡的,罵道︰「讓你再編那些神魔鬼怪小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潛意識懂不懂?」

克凡捂著反駁道︰「什……什麼呀?我就是寫寫而已嘛!」

薛老太太瞪她,「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你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這是公之于眾的一種方式,就是對他們的大不敬!」

克凡的眼淚又要下去了,「媽……媽媽……您這是在安慰我呢還是在嚇唬我呀?」

薛老太太在屋里轉了一圈,視線最後定格在貓先生身上,「這家伙什麼時候進來的?」

克凡說她也不知道。

薛老太太低頭看了半天,把貓先生抱在膝蓋上模了模,又放回床上,然後便走回來把克凡拎到自己房間睡覺。

克凡問薛老太太怎麼能把貓先生獨自留在鬼屋里。

老太太眯眼笑了半天,最後神秘兮兮說道,鎮邪啊。

那一夜,克凡貼著母親的背僵直了身體勉強睡著,迷迷糊糊間,總覺得那道炙熱的視線仍然跟隨在她身邊,叫人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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